這一句話，把李少霖的記憶拉回了少年時代，美國的別墅庭院裡，花藤下面的少年面對面坐着，還是少年的李少霖把黑白兩種棋子放在桌面上，“霆琛想用黑子還是白子？”
那年，只有五歲的李霆琛將盛放黑子的紫砂盆抱在自己面前，清澈如水的眼睛看着大哥，“我要黑子。”
李少霖道，“爲什麼要黑子？白子更乾淨。”
他拿出黑子和白子放在一起，對比很鮮明。
李霆琛捏着一顆黑子，小小的臉頰卻滿是認真，“世界上哪有純粹的白？所有的白色都會發黃甚至變黑，但是黑色卻不會輕易變白。”
就是那年，那天，李少霖看着面前那個小小的孩子，心裡便知道，他的三弟註定不會是個普通的人。
“大哥，該你了。”
李少霖被三弟的話拉回到了現實，啞然失笑，看着棋盤上的局勢，手中的白子有些遲疑，“三弟這是要把我趕盡殺絕了？”
霆琛勾着薄脣微笑，“大哥今天的心思不在棋盤上，我就算贏了也勝之不武。”
李少霖糾結一會兒終於還是落下一子，“勝之不武也是勝，何況這不是你的原因，對手疏於防範，就是最大的錯誤。”
這一盤棋下來，李霆琛穩勝，兩人今天的對話，都話裡帶話，四目短暫的交匯，各自帶着深意，李霆琛的心也隨着一沉。
是否，大哥也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此時，美國。
李立衡掛掉李霆琛的電話之後馬上撥通了財務部總經理的號碼。
“重新做財務報表，還有，任何跟財務有關的消息儘量不要讓三少爺知道，還有大少爺那邊，不可以走漏風聲。”
“可是，財務的漏洞……”
“瑞士銀行還有多少儲備資金？”李立衡拳心攥緊，他想知道，可是他害怕知道，一旦知道最後的底牌，就意味着他沒有退路也沒有幻想了。
那端，低聲說了一個數字，然後急忙補充道，“最近美元貶值嚴重，如果馬上把儲備資金拿出來就等於損失了一大筆錢……您看，是不是再堅持一段時間？”
李立衡幾乎是本能的閉上了眼睛，似乎這樣可以讓自己心裡冷靜一些，“最多可以堅持多久？”
“如果不挪動儲備資金，可以堅持二十天，樂觀的說可以堅持一個月，如果問題嚴重，或許只能堅持十二天。”
“我知道了。”
李立衡心事重重掛掉電話，闊步往外走，同時將電話打給人事部經理。
“裁員進行的怎麼樣？”李立衡聲音已經有些冷硬，他發現自己手心裡不知何時有了汗水。
“正在加強，目前總部的裁員人數已經超過了兩千，本週還有一大輪裁員，可是……這樣大幅度的裁員，很容易引起混亂……您看？”
“繼續，總部和分公司同時進行，至於用什麼理由，不用我教你吧？”
“我會處理……”
李立衡腳步突然放慢，“被裁掉的員工，補償金要及時發放，儘量維護他們的權益。”
“是，一切都在按照您說的辦，您放心。”
李立衡走路飛快，放下正準備過旋轉門。
“嘭！”
一道白色的身影猛地撞過來，不偏不倚的撞在了李立衡的胸前。
來者連聲道歉，抱着病歷夾就要走，李少霖眸子一縮，“何醫生？”
剛纔莽撞之下撞到人的醫生擡起頭，眼睛闖進了李立衡的眸子裡，兩人四目相對，後者臉色微紅的笑了，“李二少爺，真巧。”
兩人就這麼站在玻璃門前，陽光透過玻璃折射在何苗的臉上，乾淨白皙的臉上帶着醫生特有的溫暖笑意，病歷夾的金屬被陽光打量，光線閃爍。
“是很巧。”
看到她的裝扮，李立衡疑惑道：“何醫生昨晚一直在醫院？”
何苗搖頭，“不是，不是，昨晚哭鼻子被院長知道了，準我在家休息十個小時，諾，十個小時還沒到，我的一個病人突然病情惡化，剛從急診室過來。”
俏皮的扁扁嘴，那樣子頗有孩子的可愛。
她脖子裡掛着聽診器，不過表情卻如釋重負。
似乎，病人的情況恢復的不錯。
“那就好，下次走路當心，撞到別人不要緊，撞壞了你這聰明的腦袋，以後還怎麼做手術呢？”
李立衡溫厚的眼睛溢出淺笑，這個女人的氣質讓他舒服的情不自禁想笑。
何苗有點尷尬的抓了抓頭髮，“那個……我下次注意。呵呵。”
何苗今天沒挽頭髮，柔順的黑亮長髮紮了個簡單的馬尾，人說她快三十歲了，可看起來也就是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尤其是笑起來，分外甜美。
李立衡心裡像是不經意被誰遺落了一顆種子，悄然發了芽。
兩人擦肩而過，一個進門，一個出門，走了幾步遠，李立衡不自覺的回頭，看到何苗的身影消失在了轉角處。
李立衡轉過身，何苗立在窗前，隔着玻璃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慢慢看的有些癡了。
中國，飛騰大廈。
可憐的沐宸小盆友悲催的暑假變成了萬惡的“總裁補習班”，手指沉重的翻看文件，看的沐宸臉皮打架，擡頭看到總裁爹地卻忙的起勁。
哎，好佩服爹地！
爹地辦公的樣子比他考試答題還認真。
沐宸吸了吸鼻子，感冒沒好，流鼻涕很讓他心塞。
在沐宸被文件折磨的要死的時候，電話震動了。
沐宸好像看到了救星，趕緊接起來！
“蘇叔叔！”
聽到兒子熱情的喊蘇執，李霆琛也立起了耳朵。
蘇小子這個時候應該在意大利和黑手黨的斡旋，怎麼還有閒工夫給他的寶貝兒子打電話？
“沐寶兒，兩個消息……”
“先說好的！”沐宸直接切斷蘇執要賣的關子。
“額……沐寶兒，你反應這麼快，蘇叔叔表示壓力很大，好吧。好消息就是我們已經把唐明朗制服了，他人現在在我手裡，想怎麼揉怎麼揉，想怎麼搓怎麼搓。”
“漂亮！蘇叔叔，給你點贊！”
唐明朗被制服，沐宸小嘴兒一翹，笑的腹黑又狡猾。
“壞消息是什麼？”
蘇執捏捏眉心，壞消息，讓他有點蛋碎，“那個，壞消息其實跟這件事沒關係……”
“唔？沒關係的話可以不說了。”
“喂喂喂！卸磨殺驢也沒你這麼快的，壞消息是本帥叔叔的私事，你蘇爺爺最近要抓我回美國相親，我人在意大利，已經被他的人盯上了，現在我無法出境。”
沐宸舔了舔嘴脣，原來是蘇叔叔那個厲害的老爸殺過來了，“相親是好事啊，蘇叔叔，我也想要漂亮的蘇嬸嬸哦，不如就去吧！”
“你大爺的！蘇叔叔不是開玩笑，你在黑手黨身份特殊，幫我在意大利搞一架飛機，我得離開這裡。”
沐宸歪歪腦袋，“蘇叔叔，逃避不是辦法，你勇敢面對吧！”
不靠譜的臭小子！
沐宸無聊的要瘋，和蘇執開開玩笑還挺有趣，誰料還沒玩兒夠，電話就被某總裁繃着臉奪走了。
“蘇小子，你是不是找錯人了？”李霆琛大手把沐宸的腦袋扭回到文件上，小奶包就不得不乖乖繼續學習了。
蘇執一拍腦門，“臥槽！失策！你也是黑手黨的一份子，擦！給我準備一架飛機……”
“羅馬鬥獸場，一個小時後會有人接你，不過，直升機會直接把你送去紐約。”李霆琛面不改色，語氣平穩，跟買了杯咖啡遞給他一樣。
“我槽！你把我送到美國……和被我老爹逮回去有毛區別，那我還不如直接坐飛機回去被老爺子大卸八塊算了。”
李霆琛拿着回到辦公室的套間，關上門，沉着嗓子道：“去一趟李氏總部，我懷疑總部出事了，你幫我暗中調查清楚。”
蘇執一下子就泄氣了，某人果然是做生意的，不管什麼時候都像個周扒皮，“喔……”
“不樂意？不樂意的話我讓飛機現在起飛。”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我樂意的很！放心放心，飛檐走壁我也會把李氏總部查個底朝天！”
李霆琛點頭，“早這麼聽話多好。”
蘇執：“……”
爲啥還是覺得他被耍了呢？！
李霆琛出來，發現兒子趴在一大摞文件上睡着了。
某人走到兒子身邊，附身雙手輕輕將小傢伙抱在懷裡，小奶包睡的很香，看着兒子可愛的睡顏，李霆琛思緒一轉，他想到了父親……
倘若總部出事，換做是他主管大局，也不會告訴自己的兒子。
就算天塌地陷，他也會如鷹一般用自己的翅膀擋在最前面，護住他的妻兒。
是否，現在他的父親，正在這麼做？
將沐宸放在套間的牀上，李霆琛拿了一件外套蓋在沐宸身上，輕輕關上了門。
幾分鐘後，辦公室的門被叩響，進來的是張曉。
“總裁，這是一份總部發來的裁員通知，您看看。”張曉把幾頁打印紙遞上去，上面的文件簡單明瞭，但態度卻十分強硬。
很符合李氏的辦事風格。
李霆琛掃了一遍文件內容，“只有飛騰？”
張曉搖頭，有些擔憂的解釋道：“從上週開始，美國那邊已經在陸續裁員，不過幅度並不大，但是本週開始，不光總部，中國、英國、法國十幾個分公司都要裁員。”
李霆琛表情凝重，修長的手指緊緊捏着文件。財務漏洞，裁員通知，二哥破天荒的發脾氣，加上父親缺席董事會，這一系列的巧合拼湊在一起。
那就不再是巧合了……
他的預感沒錯！
“定今天最近的航班，我要馬上飛一趟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