惇王太妃依葫蘆畫瓢,有樣學樣,也不叫起,冷冷地看着她們,大約等了一分多鐘,才擡了擡手,道:“起來吧。”
仁福長公主和趙岷站直了身體,但也不敢擡頭直視,惇王太妃可不是什麼慈眉善目的人,京城大亂時,她殺過人,血染羅裙的兇悍模樣,讓仁福長公主至死難忘。
惇王太妃不打算就這麼輕易饒過她們,“仁福,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大熱的天,仁福長公主冷汗淋漓,低着頭,嚅嚅道:“仁福是跟安姑娘開玩笑。”
“有這麼開玩笑的嗎?”惇王太妃勾脣冷笑,雖不知道安意是如何與仁福長公主結的怨,但她極其護短,在她看來,她的小師妹是不會有錯的,那錯的人肯定是仁福長公主,正打算好好發作一番,可眼尖地發現一個總角小子朝這邊跑來,知道又有客到,仁福長公主畢竟也是皇家人,也不願讓她當衆丟臉,“仁福,來別人家做客,就得有做客的禮儀,沒得雞蛋裡挑骨頭,尋主人差錯的。”
“仁福知錯,下次再也不敢了。”仁福長公主服低認小。
惇王太妃冷哼一聲,道:“這次本宮且饒過你,下次若再犯,休怪本宮不給你留情面。”
“謝王嬸教誨。”仁福長公主輕舒了口氣。
“柔嘉也定了親,是大人了,該懂事了。”惇王太妃敲打了趙岷一句。
“柔嘉知錯,謝叔外祖母教誨。”趙岷也老實的認錯。
“進去吧。”惇王太妃轉身往屋內走去,仁福長公主緊跟其後,趙岷斜斜地瞪了安意一眼,才快步跟上。
安意不在意的笑了笑,沒跟着進去,往門口走了幾步,迎上那個總角小子。
總角小子跪下給她叩了頭,道:“姑娘,福王妃和李尚書夫人來了。”
“好,知道了,去吧。”安意道。
今天這八個總角小子是最辛苦的,要來回不停的通報。
很快,福王妃和李夫人坐的兩輛小車來了,福王妃帶着世子妃,李夫人帶着二姑娘和三姑娘。
迎進福王妃和李夫人後,安意在花廳陪坐飲茶,不是每個人來,都需要她親自迎的,不管怎麼樣,她是輔國大將軍的嫡女,日後的函王妃,還是有點身份的。
“太妃,姑娘,安夫人來了。”侍女進來稟報道。
惇王太妃起身道:“喜兒,我們去迎迎你母親。”
除了胡清月,衆貴婦皆是一驚,惇王太妃也太高看安家了吧!
“太妃還是坐着吧,你迎出去,會嚇着我孃的。”安意笑道。
此語一出,衆貴婦又是一驚,安意怎麼敢說這種話?
惇王太妃笑,“我的樣子長得很嚇人嗎?”
“太妃明知道我說得是什麼。”安意嬌笑一聲,轉身出門,去接羅氏。
等到胡家人來時,惇王太妃又笑問道:“月兒啊,我怕不怕我嚇着令堂啊?”
胡清月扶着腰,緩緩站了起來,笑道:“太妃還是安穩的坐着飲茶,和安嬸母以及各位夫人聊天吧。”
衆人瞠目,又一個膽大包天的丫頭!
惇王太妃笑,“好,聽你們的,今日我就吃吃喝喝,看戲閒聊,萬事不管了。”
“她們呀,也是仗着太妃寵着她們,膽大包天,事事都敢自己作主,這要是做錯了什麼,還請太妃看她們年紀小,別見怪,好好教導她們,令她們改。”羅氏怕胡清月和安意言語不當,惹惱惇王太妃,陪笑道。
“安夫人可別這麼小瞧人,月兒和喜兒年紀雖然小,做起事來都是極穩妥的,再說了,就算出了點小差錯,也無關緊要,有我在,誰敢說個不是。”惇王太妃大抱大攬地道。
衆貴婦一聽這話,知道惇王太妃是打定主意,要做胡清月和安意的靠山,忙撿了好聽話的說誇胡清月和安意。
羅氏稍感放心,端起茶杯,抿了兩口。
說話間,單夫人和秦氏進來了,一番見禮後,坐下飲茶。
到了午時正,侍女請衆人入席。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安意起身去更衣,路過時,聽到有人問,“嵐漪長公主怎麼沒來?”
安意走到盆栽邊停下了腳步,就聽另一個夫人道:“我聽說她身子不舒服。”
“生了什麼病?”
“聽說不是病,是有了。”
“有什麼了?”
“啐,還能有什麼,有了身孕,聽說有一個月了。”
安意眸光一閃,嵐漪長公主拿到藥也有兩個多月了,是該懷上了。
“不是吧,長公主她都多大年紀,還能懷上孩子?”
“我聽說,她是吃了那位安姑娘配的藥丸懷上的。”
“我也聽說,定遠候世子夫人也是吃了她配的藥丸懷上的。”
“什麼藥丸這麼靈?吃了就能懷上孩子。”
“哎喲,怎麼着,你也想討幾顆來吃吃,然後也學嵐漪長公主似的,老蚌生珠。”
“要死了你,我孫子都要娶親了,我要是再生個嫩娃娃出來,像什麼話。”
“這有什麼不像話的,這是好事啊。”
“多子多福,可是件大好事。”
一桌的人都笑了起來,安意也笑了笑,甩手走開。
未時正,宴罷,衆人移步去聽戲。安意也沒聽過幾齣戲,惇王太妃是知道的,也就沒讓她作主,自行點了幾折熱鬧戲,戲子妝扮起來,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
“這戲唱的是與別家的不同,又新鮮又好聽。”福王妃笑道。
“戲詞寫得不錯。”惇王太妃贊同,今天的戲,她聽了也喜歡。
其他人也附和這戲不錯,詞寫得精彩。
夫人們喜歡看戲,姑娘們卻坐不住,蔣心慧朝旁邊使了個眼色,莊四姑娘笑道:“安姑娘。”
安意回頭看着她,莊蔓如死後,這位被堂姐光芒遮攔的莊家四姑娘莊蔓姝,也開始顯山露水了,“莊四姑娘。”
“聽聞王府月樨園內,滿園皆種着桂花,如今正值花期,還請安姑娘帶着我們去賞賞花,沾沾香氣。”莊蔓姝笑道。
“我竟不知這府上還有這等美景,多謝莊四姑娘告知。”安意見莊蔓姝臉色微變,淡淡淺笑,眸底閃過一抹嘲諷,剛纔就瞧見她和趙岷、蔣心慧幾個,在那兒竊竊私語,料到她們會出招。
連安意這個準王妃,都不知道王府內有什麼景色,莊蔓姝這個養在深閨裡的姑娘卻知曉,這說明了什麼?不言而喻,有幾位姑娘露鄙夷的神色。
安意的目光從趙岷等人身上掃過,道:“我去稟明太妃,讓人領各位姑娘去賞花。”
說罷,安意起身去到惇王太妃身邊,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惇王太妃笑道:“你們年紀輕輕的,同我們不一樣,喜動不喜靜,榆枝,榆葉,你們陪着姑娘們四處逛逛吧。喜兒就不必去了,今天累了大半天,坐下陪着我看戲吧。”
“是。”安意就勢在惇王太妃身邊坐下,累不累暫且別說,這臉都快要笑僵了。
大多數姑娘起身,隨榆枝和榆葉出門逛園子,少數姑娘坐着沒動,旁人到也罷了,可是莊蔓姝也坐着沒動。
安意看了她一眼,就沒再理會,這種跳樑小醜,她根本懶得出手對付。
唱了幾折戲後,胡清月乏了,告辭要走,單夫人不放心女兒,也跟着起身告辭。婆婆和小姑子都要走,秦氏自然也得跟着。
安意送她們出去,看她們坐上小車走遠,轉身回戲園子,拐過彎,就看到莊蔓姝,獨自站在一盆秋菊旁邊。
安意眸色微冷,這人太不知趣了,上趕着來找麻煩,以爲她是軟柿子,隨人捏嗎?
“安姑娘,我們借一步說話吧。”莊蔓姝直接道。
安意看也不看她,徑直從她身邊走。
“事關安姑娘的生死,安姑娘也不在意嗎?”莊蔓姝語出驚人。
“生死由命。”安意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莊蔓姝在後面喊道:“安姑娘,我沒必要騙你,我說……”
“芳蓉,太聒噪了。”安意皺眉道。
芳蓉會意,轉身,封住了莊蔓姝的啞穴。
莊蔓姝張口無聲,頓時被嚇住了,呆站在原地。
芳蓉快走兩步,趕上安意,小聲問道:“姑娘爲何不聽她說說?”
“她說的事,若是真的,她告訴我,必然要向我討要好處,可是我不想與她做這交易。若是假的,我聽來何用?”安意淡然道。
“萬一她說的事是真的,姑娘豈不是很危險?”香芹憂心地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用怕。”安意一點都不擔心。
“姑娘說得沒錯。”芳蓉藝高人膽大。
安意回到戲園子,在惇王太妃身邊坐下,神色如常地繼續看戲。
過了一會,莊蔓姝淚流滿面的走到莊大夫人面前。
莊大夫人見狀,大吃一驚,“這是怎麼了?”
和莊大夫人坐在一起的幾位夫人,詫異的看着莊蔓姝,暗自猜測出了什麼事。
莊蔓姝說不出話,指着芳蓉,淚如雨下,傷心欲絕。她還有點小聰明,沒有直接指安意。
莊大夫人眼皮一跳,芳蓉是安意的婢女,宰相門前七品官,她到底要不要替侄女出這個頭呢?
不等莊大夫人做出決定,安意已經搶先開口,“莊四姑娘這是怎麼了?哭得這麼傷心。”
惇王太妃也看了過來,莊大夫人只得硬着頭皮,帶莊蔓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