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
小瀾咬緊牙關,挪動起已經有些麻木的右手,觸碰向自己的胸口。
這纔是夏嫣真正想要教給自己的。
“命蟲,一鳴。”
***
夏素素仍在這條似乎沒有盡頭的走廊裡慢慢地走着。
突然間,一道重物墜地的聲音從自己的身後響起。
夏素素回過頭。
雪白的長廊上,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影子。
是……夏寧?
夏素素困惑地歪了歪頭,雙腳已經不自覺走了過去。
“寧姐?”夏素素喚道,“是你嗎?”
夏寧抱着自己的肚子,斜倚着牆壁,渾身顫抖。
“素……素素……”夏寧擡起頭,臉上爬滿了豆大的汗珠,“幫幫我……”
夏素素瞬間就反應過來目前的情況了。
“寧姐,你也帶人進了這汐圈?”夏素素蹲在夏寧身邊,抓住了她伸出的手。
“我……好疼……”夏寧的手都鼓出了青筋,“素素……你……幫我……”
夏素素低頭一看,她原本以爲夏寧穿的是紅色裙子,原來竟是淺色裙子上浸滿了鮮血,鮮血混合着透明液體,仍從夏寧身下持續涌出。
“不好!”夏素素喊道,“寧姐!你要生了!”
夏寧已經猜到了,她緊攥着夏素素的手,竭盡全力才能吐出幾個字,“不行……素……素……不能在……這裡……帶我離……汐……”
“可是……寧姐,我不知道該怎麼離開啊,”夏素素的聲音裡都帶上了哭腔,“我沒辦法……阿姐沒有給我線索……寧姐,對不起,對不起……”
夏寧的瞳孔都快翻過去了,她咬着牙,拼命保持着意識的清醒。
“你……說一下……這裡的……情況……”
“只有一條無盡的走廊,在這裡任何蟲都無法召喚,我已經走了很久了,完全沒有辦法……”悲傷和急迫同時撕扯着,夏素素說着說着,哭了出來,“對不起,寧姐……這裡應該只是個屏障空間……阿姐的執念並不是我……”
夏寧合上眼睛,半晌又睜開,經過了幾秒鐘的休息,理智迴流些許,她睜着清澈的眼睛,鬆開了抓着夏素素的手。
“那兒……你……看過……嗎?……”
夏寧的手指顫抖着,指向了上方。
在手指和目光的指引下,夏素素仰起頭,看向屋頂。
那是!
自己?
她看到,自己正蹲在地上,仰起頭,看着自己。
這是一面鏡子?!
不,不是簡單的鏡子。
夏素素低頭,擡頭,再次確認。
屋頂的鏡子裡,只有自己,沒有夏寧。
所以那……真的是自己嗎?還是……
“阿……阿姐?”
鏡中的人影緩慢晃動了兩下,而後竟然叉起了腰。
“哎呦,真是笨蛋啊,”輕佻,嫵媚,那是夏嫣的聲音,“我看要是沒有寧姐,你在這溜達一輩子都看不到我。”
“阿姐……”夏素素啞聲喚道,眼淚順着太陽穴滑入了髮鬢,“真的是你……”
“居然還敢說什麼我不在意你這種討人厭的話,真是白眼狼啊白眼狼……”夏嫣哼唧道。
“阿姐,我還以爲……”
“好了好了,別解釋啦,”夏嫣笑了一聲,朝着夏素素揮了一下手,“小花那邊差不多了,家主也快強行破開我這個界了,素素,出去以後,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阿姐,我怎麼可能忘記你呢?……”夏素素的視線逐漸模糊,“阿姐,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
“我這個煩人的妹妹啊,真是越來越會說肉麻的話了,真討厭,”夏嫣的模樣一點點消失,只剩下了聲音,“寧姐快到極限了,去幫幫她。”夏素素趕緊低頭扶起了夏寧,就在這時,周遭的場景開始變化。
夏素素還想擡頭去看夏嫣,卻只看到了一片星空。
一陣溫柔的風從夏素素的耳邊吹過,留下了夏嫣的最後一句話。
“素素,不要再哭了。”
***
小瀾並沒有看到自己的命蟲一鳴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也可能,夏嫣爲這個界設定的場景就到此爲止了。
在小瀾喊出命蟲一鳴的瞬間,眼前的千蟲屍就和蟲室一起凋零剝落了,她再沒有聽到夏嫣的聲音,之後也沒有了。
直到阿朧嚎啕大哭着攔腰抱住自己,小瀾仍沉在剛纔的場景中,遲遲沒有緩過來。
然後,她聽到了一陣嬰兒的啼哭。
小瀾震驚地轉過頭。
幾個人完全亂成一團,她先是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夏寧,夏寧身前,跪坐着夏素素和家主,家主手中抱着一個血淋淋的……
“小花!你媽媽生孩子了!”阿朧比小瀾還要激動,“你有弟弟了!”
弟弟。
小瀾拖着自己的腳步,麻木地走了過去。
夏寧看起來累極了,夏素素和家主望着那孩子,所有人都在笑,也在哭。
“看起來好小啊……”阿朧望着那嬰兒,呢喃道,“這是小花的弟弟,唔……我一定要保護好小花的弟弟!”
小瀾看着那張痛哭中的醜兮兮的小臉,不遠處,夏嫣的屍體仍靜靜地平躺着。
有人降生,有人離去。
清晨即將到來。
***
不。
她死了。
四鳴已經結束的夏花趴在地面上,怔怔地望着阿真。
但阿真覺得,她看到的其實並不是自己,她似乎透過自己,看到了另外的什麼東西。
然後,夏花和盤繞在她身上的蛇,開始消失。
阿真終於鬆了一口氣。
漂浮在半空中的妙真也降落了下來,阿真趕忙來到師父身邊。
妙真稚嫩的小臉上縈繞着淡淡的金色佛光,雙眸緊閉,仍未醒來。
“師父,師父……”
阿真輕搖了幾下妙真的肩膀。
確認了妙真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阿真先放下了師父,扭頭走向了那幅畫。
秦音的畫同妙真一起落下了,阿真拾起那幅畫,撣掉了畫上的灰塵,而後朝着四周望去。
“小音……你在嗎?……”
沒有迴應。
“小音?”阿真開始覺得害怕,“小音,你在哪兒?”
他又看向了畫,抖了抖,企圖從中抖出些什麼。
但什麼都沒有。
“小音?小音!”阿真逐漸提高音量,“小音!你別嚇我!你在……”
“阿真?”
身後,熟悉的聲音傳來。
阿真愕然回頭。
前方的黑暗中,走來了好幾個人,他們互相攙扶着,步履蹣跚。
“寶……寶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