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上，紀字大旗隨風動，金翅鵬鳥展翅飛。
下方的太師椅，大紅蟒袍正襟端坐，目光掃過一衆虎狼。
赤色命數【草頭王】的加持下，賦予北鎮撫司的百餘緹騎可用命數，令他們脫胎換骨。
短短十數日，這些堪堪外煉、內煉大圓滿的小卒，個個都像受到淬鍊的鐵胚，透出幾分銳烈悍勇之氣！
“可惜，人之氣運有高有低，可以承載的命數也有多有少。”
紀淵眼簾垂落，識海之內的皇天道圖映照過去，大半都爲白色。
唯有童關、李嚴、裴途這幾人，以及三四個頗有天賦的緹騎，方纔顯露幾許熠熠青光。
還是麾下沒甚麼英傑。
這需要積年累月的培養或者收攏。
童關一舉一動，風範無不學自那位千戶，他雙手負後，回頭斜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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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途低頭道。
……
唯有四處劫掠遊竄的響馬匪寇，他們每次做完一筆大生意，錢袋裡不缺銀兩，也捨得揮霍。
“願爲千戶效死！”
嘯聚山林的草莽龍蛇，亦或者名門出身的江湖中人，幾乎是個個挎刀。
“是朝廷的人！紀太歲的走狗！”
李嚴從胸口摸出兩張畫像，抖落對照道。
紀淵出手很是大方，完全沒有將豐厚收穫佔爲己有的意思。
不過刀馬旦曹金，他有個粉頭被咱們順藤摸瓜，經不住拷打，問出些可信的東西。”
等到那十餘人靠得近了，主持鋪子的鐵匠師傅放下錘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開口問道：
“各位大爺可是需要刀劍？”
莽山校場點起一支支火把，通紅火光映亮黑壓壓的人頭。
“銀子哪有髒不髒的，這些都是公款，乾淨得很。
李嚴雙手拄刀，橫在小巷口，面無表情道。
皇后駕薨的消息，估摸着還得再過幾日，才能傳到白山黑水。
倉皇奔逃的，一個腰圍肥大，身形壯碩，像屠夫更過廚子，另一個塗脂抹粉，渾然如兔兒爺的青年男子。
“心病還需心藥醫！只需給我家大人拔了那枚眼中釘、肉中刺，他自可以高枕無憂，迅速痊癒！”
“很好！待在天京城，縱然安逸舒服，可這輩子就是個巡街的小卒，無非仗着北鎮撫司刮些小販油水。
紀淵心念閃動，他魂魄出竅遠遊天京。
畢竟，只是拔除三更堂遍佈遼東的各股眼線與暗樁，還用不着他親自出馬。
這些皆似電光石火，都在轉瞬之間，得意樓掌櫃王知味還不清楚發生何事，就聽到一聲大吼：
“放箭！”
因爲前者兜裡沒多少銀子，後者未必會給什麼銀子。
“我家大人有心病，所以出來尋藥。”
一個堪堪換血、兩三個通脈，這幫放在銀瓶郡可以橫着走的武道高手，竟然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射成血葫蘆。
響馬還是願意結個善緣，好好說話。
遼東尚武風氣濃厚，卻是用刀居多。
紀淵身爲巡狩一方的千戶，每月都會按時收到北衙發來的密報，概述朝堂與地方的各種大事。
紀淵大手一揮，站在前列的童關取出行軍丸，用清水化開，分給校場上的百餘緹騎。
立功有賞，犯錯受罰！
有心博個出身、掙份前程的，只要不惜性命，多斬幾顆人頭，本官絕不虧待！
紫色命數【鷹視狼顧】加持下，紀淵一字一句皆如洪鐘大呂，震動人心。
頃刻間，喊殺四起，刀光密佈！
……
“原來是官爺！可生病了，應該去藥鋪或者醫館纔對！
咱們這裡是打鐵的，斗大的字都不識，哪裡懂治病！”
正在打鐵的師傅紛紛擡頭，望向不遠處約莫十餘人左右的隊伍，心想道：
“這又是哪一路的響馬？”
不比江南水鄉的劍道門派衆多，可能是因爲白山黑水，有大宗師聶吞吾的緣故。
“約莫酉時就能蕩平！”
除去洛皇后相贈的十二尾金鳳步搖，太子賜下的一支令箭。
滾滾如潮的炙熱氣血，隨着齊聲大喝噴薄而出，染得山頭赤紅，宛若大片的火燒雲。
“三更堂玄字號的‘絕戶手鄭屠’、‘刀馬旦曹金’，沒錯吧？”
……
十幾架飛弩輪番激射，隨後又有一口鐵胎弓拉成滿月，撒放連珠箭，帶出“嘭嘭嘭”的聲音。
將其變成畜類，牽出來當街雜耍騙賞錢的歹毒邪法不同。
“這位客官找茬不是？十里八鄉，誰不說得意樓的黃酒醇綿，既沒有劍南燒春烈，也沒有女兒紅淡。
碰到這種打鐵師傅加上鼓風、淬火的學徒，大概二十幾人的大行當。
據說練到大成，頓悟根本，可以盡得周天變化之妙。
不用你們鋪子再打一批。”
裴途如實回答。
地勢開揚的平地當中，坐落着一家鐵匠鋪子。
行吧。”
等下拿一半給兄弟分潤，剩餘存入庫房。
……
當然，倘若是人丁稀少的鋪子，多半打完刀劍、箭頭，順勢就賺上山了。
不過兩息，得意樓的雅間就被紮成刺蝟，門窗遍佈大小孔洞，絲絲縷縷的光線透過照進，頗有幾分壯觀。
今日活着回來的緹騎，每人皆有賞銀，另外可擇選一門中品功法，以及補藥若干。”
這份教訓，值得謹記。
你偏說太劣，想吃白食就直說！”
小白臉似的裴途坐在雅間，將大好一桌席面掀翻在地。
我父親尚在的時候，常說‘最窮不過討飯，不死總能出頭’。
嘩啦啦！
烏泱泱的百餘緹騎也隨之低伏。
靖州，陽谷縣。
“稟報千戶，此次拔除眼線、暗樁二十七處，斬人頭七十三顆，皆爲刑部海捕文書上，有名有姓的兇徒！
收繳髒銀、財貨攏共五千三百六十六兩，功法秘笈、毒藥、地契等還未清點，到時候請大人過目。”
“紀千戶說了，有誰說出總舵所在，可以清賬，饒他不死。”
童關大步走進熱力翻涌的鐵匠鋪子，好似含着一口內息，聲音有力震動四方：
記住了，咱奉北衙紀千戶，絞殺三更堂餘孽！”
話音一落，那個鐵匠師傅筋肉僨張，將燒紅的鐵胚挑起爐火木炭，灑向來者不善的童關，同時大吼道：
“銅皮鐵骨又如何？玄金箭專門破甲破氣，未成真罡，死路一條！”
裴途頷首道：
“本官帳下聽差辦事，規矩很簡單。
遼東軍戶沒靠山，只能仰仗手中刀。
監正老師難得大方一回，見到記名弟子煉神有成，特意傳授一門源於旁門的上古道術。
踏踏，踏踏踏！
此術是從天罡三十六法的“胎化易形”脫出。
還沒等掌櫃的出聲，那個小廝就憤憤不平道。
鐵匠師傅眉頭微皺，好像嗅到一絲不妙的氣息，悄悄打着手勢，面上卻笑道：
“哦？細說。”
“我家大人姓紀。”
放在白山黑水，形同虛設。
……
“掌櫃的，伱家的酒太劣！莫不見我是個外鄉人，故意糊弄？”
“往哪裡走？周圍都是北衙的人，既然敢刺殺紀千戶，那就得把每一頓飯，都當成斷頭飯來吃！”
他做緹騎時的兩個上司，或多或少都死於貪財。
鐵匠師傅麪皮一抖，看似隨意抄起燒紅的鐵胚，放進水缸淬火，接着笑道：
“百餘草頭兵，也足夠拔掉三更堂這幫江湖餘孽了！”
得意樓掌櫃王知味，賬房周駝子，護院吳老七，被打個猝不及防。
一個面白無鬚瞧着和善的中年男子，雙手籠在袖裡道：
“在下王知味，忝爲得意樓掌櫃。”
領頭的童關翻身下馬，用鞭子輕輕抽打衣袍，撣去僕僕風塵，平靜道：
“不知死活！還敢頑抗！
千戶大人有令，格殺勿論，一個不留！”
將性命交託於本官，然後努力活下來！
本官許你們大富大貴！”
無需北鎮撫司那邊動手，江南府州的各級官員就將其繩之以法了。
“有沒有釣到大魚？”
“滾一邊去！我只問，誰是掌櫃？”
他坐回那張太師椅，閉目養神也似。
他有萬年縣餘家莊供養，又能從洛與貞那裡取用銀錢，從未短缺過用度。
本官是什麼跟腳，相信爾等都清楚。
紀淵不知道監正老師是否在畫餅，但反正白得一門道術，耗費些時間也無妨。
安州，銀瓶郡。
未時一刻，拔營！發兵！”
緊接着，再各自檢視腰刀、飛弩，等到日頭移過正中，由童關、李嚴、裴途三個小旗帶隊，分別下山而去。
諸位隨本官跋山涉水，來到白山黑水，所求所爲，不正是一場富貴麼？
他小聲嘀咕幾句，猛地飛起一腳，就把小廝踹成滾地葫蘆，撞翻屏風摔進裡面。
縱有兩三個看不清局勢，想要趁機擡高米價，狠賺一筆的奸商。
紀淵挑眉問道。
遼東並無人知道，自個兒去過一趟天京。
一場席捲百萬流民的大災，竟然各地都在開倉放糧，賑濟施粥。
紀淵接過童關遞來的賬簿，粗略瞧了兩眼，又交回去。
再者，收買人心的頭一點，無非就是撒錢，讓底下兄弟吃飽喝足。
“三更堂的規矩很嚴，無人鬆口。
所以趁着這個當口，紀淵打算拔掉三更堂散落各處的眼線羅網。
七八條打着赤膊的精壯漢子，正在奮力揮動大小鐵錘，鍛打着粗糙鐵胚。
“那你就是賬房周駝子了？你是護院頭領吳老七？還差一個廚子和戲子。
其人精通分割兩界，藏匿行跡，天下罕有。”
大丹補藥，武學功法，本官手裡頭都有。
再探出總舵的位置，一舉掃平隱患！
“昨天收到的北衙密報，皇后駕崩之後，太子一口氣在江南殺了五個牧守一方的地方官，抄了兩個鉅富的家底。
滾滾的熱力瀰漫開來，使得裡面像是巨大的蒸籠。
“那粉頭說，曹金好趁着酒興辦事，有一次喝得酩酊大醉，無意間吐露，三更堂總舵，有位天字號的道術高手。
名曰，造畜！
像他這種鐵匠鋪，給村莊的農人打些農具、亦或者軍寨的邊將鍛造刀劍，都不算真正的大買賣。
隨後，腳下一踏，身形如風閃進角落。
用黃泥夯成的土牆圍攏起來，中間擺放着幾座燒得紅彤彤的火爐。
“看來大家都明白，泥菩薩動火氣的後果，很嚴重。”
紀淵巋然不動，坐鎮於莽山校場，等待放出去的北衙虎狼，能夠斬獲多少人頭。
也因此，朝廷禁刀不禁劍的這條規矩。
……
此物是數百種草藥糅合捏製，常人服用下去，兩天兩夜無需吃喝，且精力強盛，極爲適合短程奔襲。
鐵匠師傅臉色陰得可以擰出水來，沉聲問道：
“敢問你家大人叫什麼？”
他搖頭道：
與市井流言當中，用新殺的狗皮熱血，淋在身子骨未長成的孩童身上。
紀淵緩緩起身，雙手負後道：
待上不足半刻，便是汗如雨下，渾身衣袍都要溼透。
裴途眯起狹長眸子，掃過雅間裡頭圍過來的七八人，擡起下巴問道：
“多謝千戶！”
白山黑水這片天地廣闊，足夠讓有抱負者大展拳腳！
若想凝聚氣脈？換血功成？
那擠滿一方校場的鬥牛、雲鷹，瞬間爆發山呼海嘯似的怒吼！
江南八府如今被東宮突如其來的雷霆手段，震得噤若寒蟬，人人自危。
童關帶頭雙手抱拳，單膝跪下。
酉時過半，墨色漸濃。
裴途有驚無險，拍了拍手，拎起那個嚇傻也似的小廝，笑道：
“愣着幹嘛？還不趕緊去報官，叫捕快過來洗地！
“那不知道大爺來此作甚？打聽消息？”
……
這趟收穫還真是不小，難怪北衙常言道，抄家滅門是致富經。
童關好像早有預料，腰間百鍊刀“噌”的一聲，悍然出鞘，帶出燦然光華。
換成以前，更多是徐徐圖之，打壓收攏。”
坐在黃驃馬上的那人眉眼銳利，煞氣濃重，一看就不是善茬。
“剛從庫房取的百鍊刀，吹毛斷髮，鋒利的緊。
急促如雨點的馬蹄聲驟然響起，揚起大片的煙塵。
急不來。
等到緹騎四散，回去休整，紀淵看向手底下幾個得力干將。
而且有陰門的張奇山、雷敢當、魯大先生壓陣，又得魏教頭居中指揮，應當手到擒來纔對。
已經成爲“草頭兵”的百餘緹騎，個個臉色漲紅，凶氣大顯。
“原來如此，怪不得動用北鎮撫司的諜子，也尋不到三更堂總舵。
兩界分割，好手段！”
紀淵眼中閃過明悟，輕笑道：
“無妨，本官自有辦法揪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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