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頭看蔣子謙,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我們倆就這麼坐着,一直到林方曉和阿從回來。
後來阿從和蔣子謙一同離開了,林方曉八卦的湊過來,“怎麼樣怎麼樣?姐妹兒給你提供的機會有沒有好好把握?”
我白了林方曉一眼,直接扯了被子躺下,背對着林方曉。林方曉還不死心的繞過來,蹲在牀沿邊上,雙手撐着一顆腦袋,黑框眼鏡下的眼睛閃閃發光。
我再側身背對林方曉,“不怎麼樣。剛剛姜媛來找我了。”
“靠。”
林方曉猛然站起來,“她來幹什麼?找抽?”
我無奈搖搖頭,拉着林方曉坐下來,“給我送錢來了,問我要了銀行卡號。”
“哦。”
林方曉點頭,然後又猛然擡頭,“不對啊,姜媛來找你……你們還說了什麼?蔣子謙……”
林方曉越說臉色越不好,最後狠狠瞪了我一眼,“宋佳佳,你要打我臉也不是這麼個打法吧。好歹人蔣子謙還跟阿從是同事呢,你直接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
林方曉氣得不輕,看她那臉色真恨不得扒了我的皮似得,“你就作吧,我看人家蔣子謙來看你就是對你有點兒意思,這還沒開始呢,你就把人家嚇跑,我說宋佳佳你還想不想好了!”
林方曉噼裡啪啦的就是一大堆,看我不接茬,氣得杵着我的腦袋,簡直耳提面命,“你到底聽沒聽我說話。”
我掏掏耳朵,索性再次爬起來,“哎,你也知道我什麼情況,蔣子謙那是什麼人吶,你看看人家的衣着打扮就知道人家不是普通人,而且他是律師,肯定看不上我們這行的。”
其實剛剛我那也只是試探,雖然有故意的成分,然而蔣子謙也沒有辜負我的試探。
他的確足夠優秀,只是我配不上他罷了。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又是什麼樣的人?
“說什麼鬼呢,你這麼好。”
“那你呢?你也這麼好,可你爲什麼不敢面對阿從?”
我反問林方曉,她砸吧着嘴,好半晌才把話給嚥了回去,傻傻的笑了笑,“我跟你不同啊,你現在是一個人,我拖家帶口。”
“有什麼不一樣?”都不過是被家庭在選擇中遺棄的人罷了,只不過我現在的利用價值已經沒了,而林方曉卻還在被無限制的榨取。
“說真的,你怎麼不帶着你弟弟離開那個家?”
“離開?”林方曉像是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止不住的笑,後來卻又安靜下來了,無奈的嘆氣,“我算是明白了你爲什麼要把腎給他了,就算斷不了血緣也能斷掉這身外物,可我除了給他們錢之外,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辦。我爸媽年紀大了,要是我真不管他們了,任由我哥去糟蹋他們嗎?”
我點點頭,林方曉是孝順。
她父母偏心兒子,不論是她哥哥還是弟弟。她現在完全就是一個被榨取的工具,她哥我是見過的,一個地痞流氓一樣的人,整天只會伸手管家裡人要錢,而她父母偏偏還縱容他。
“算了,不說那些了,我買了祥林記的粥給你,我記得你最喜歡喝他家的粥了。”
我出院是一個星期以後的事情了,我沒有再去看宋忠誠他們,反正我對於他們來說,利用價值也不過就是那顆能暫時保命的腎。一旦擁有了,他們是不會記得我的。
林方曉最近爲了照顧我都沒開店
,自然是沒有生意上門了。前幾天她弟弟突然發病,醫生說要動手術,把林方曉急的都哭了,偏偏她的錢全被她爸媽拿了給他哥還賭債。林方曉只能來找我借錢。
我知道,要是有的選擇,林方曉是不願意跟我借錢的。
“你弟弟怎麼樣了?”
“暫時穩定下來了,佳佳,那筆錢我下個月還你。”
林方曉剛剛從醫院裡回來,滿身疲憊。
我倒了杯水遞給她,安撫她不急,“反正我先走也不缺錢,更何況你忘記了,他好歹也叫我一聲姐姐呢,這錢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說了,這樣吧,下次接單的時候你少拿點就行。”
我笑了笑,看林方曉的臉色有些發白,可左邊臉頰上卻紅紅的,“你怎麼了?”
林方曉雖然刻意化了妝,可還是沒有完全遮擋住,我起身湊近了看,“誰打你了?”
“沒什麼。”林方曉顯然不想談,“佳佳,有吃的嗎?”
“有,我剛剛煲湯了,等等,我去盛一碗給你。”
我站在廚房裡微微嘆氣,最後盛了一碗端出去,“吃吧,你要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可是曉曉,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忍。”
“我知道。”林方曉擰眉,“我沒事兒,你放心吧,我也沒吃虧。他打我的時候我也打了他,吊瓶砸的。”
這回倒是讓我驚詫了,一直以來林方曉在他們家人面前都是被欺負的份兒,“你哥?”
“嗯,他想拿我弟看病的錢,我一下子沒忍住就跟他打起來了。”
林方曉說的輕描淡寫,但是我猜得出來當時的情況一定不簡單,“是得給你哥一個教訓了,平常這樣也就算了,你弟弟那可是救命的錢,他也敢拿。”
我說着頓了一下,“你最近好好照顧你弟弟吧,這邊我來搞定。”
“你不是說要出去旅行嗎?”
林方曉詫異道,“行程都定下來了,怎麼不去了?佳佳,你不用擔心我,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傻,等你好了再說,快吃吧,我進去看看郵件,也不知道這麼長時間不見,蘇培那邊怎麼樣了。”
我打斷了林方曉的話,轉身進了房間裡。蘇培果然給我發了郵件,時隔兩個月,蘇培現在的工作基本上算是穩定下來了,一開始的不適應到現在的應對自如,只花了兩個月時間,看來這個蘇培的能力還是有的。
我跟蘇培又聊了一會兒,她說她最近一有空就去看孩子,還說準備再過一段時間就去找父母,跟他們坦白。
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那麼那些壞的都會漸漸遠離吧!
“佳佳!”
林方曉不知道從哪兒又冒出來了,腦袋伸進去衝我扭來扭去的,我不解的蹙眉,“什麼?”
話剛落下,陸堪就出現在林方曉的身上。
我挑眉,看陸堪一臉陰沉的模樣,就好像恨不得吃掉我似得,有些不解。
時隔兩個月不見,他倒是沒什麼變化,只是臉似乎消瘦了一些,然後那雙眼睛犀利的似鋒芒,倒是有些銳利的可怕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又是哪裡得罪了這尊大佛,記得我們上次算是不歡而散,兩人也這麼久不見,他突然來找我,不會是我真的做了什麼事讓他生氣吧?
“喲,大忙人,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陸堪不
說話,只是盯着我。
林方曉也覺察到了不對勁,扭過頭對陸堪嘿嘿的笑,“大神,找我們佳佳有事?”
“嗯。”
陸堪看了林方曉一眼,十分大方的給了林方曉這麼一個字。我看林方曉差點兒要抓狂了,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呵呵,那你們慢聊,我去忙了。”
林方曉朝我翻了個白眼,從陸堪身邊鑽過去一溜煙的就跑了。
我無奈在心中嘆了口氣,陸堪這陰陽怪氣兒的來肯定沒什麼好事。剛剛林方曉在,陸堪還不能拿我怎麼樣,現在林方曉一走,指不定陸堪會幹什麼呢。
我百無聊賴的划着鼠標,決定敵不動我不動。陸堪一直杵在那兒站着,好半晌都沒說話,就拿那雙挺恐怖的眼看我。
我們倆就這麼僵持着,最後還是林方曉打破了尷尬,“那個,我洗了水果,你們要吃嗎?”
陸堪秒了林方曉手裡的水果,十分淡定的拿了過來,然後直接把門關上。
伴隨着“砰”的一聲,徹底把林方曉阻隔在了外面,只聽得林方曉使勁兒的拍着門,嘴裡大罵着陸堪。
我嘴角抽了抽,呵呵的傻笑了幾聲,“說吧,找我什麼事?”
陸堪冷哼一聲,把水果扔我身上,一手揮開鍵盤坐在桌子上,居高臨下的看着我。
“宋佳佳,你可以啊。”
陸堪這話多少包含着一點兒咬牙切齒的味道,我不明白他氣從何來,所以也就不接腔。陸堪見我這副模樣氣得狠狠瞪我,恨不得剜了我的肉似得。
“宋佳佳,說話。”
“你讓我說什麼?”我雙手一攤,有些無奈,“我都不知道你來幹什麼的,來看老同學吧又不是,一進來就給我甩臉子看,陸堪,你當你是誰啊!”
姑奶奶我**不羈慣了,還從來沒有哪個人這樣對我呢,我不扔他出去都算好的。
陸堪聞言臉色就更差了,“宋佳佳。”
“在呢,我沒聾。”
我挑了幾顆顏色比較好看的葡萄,慢條斯理的剝了起來,“說吧,有事兒說事兒。”
“你到底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你的身體,你到底有沒有記事,十年前我就告訴過你,身體是你自己的,你不愛護沒人會愛護。”
我的手一頓,心口微微縮了一下。
我低着頭,看不到陸堪臉上的表情,可我想他一定是鄙視我的吧,看不起我!
當年他把我從少管所接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懷孕五個月了,肚子跟個球似得。他也是那麼說的,“宋佳佳,路是你自己選的,沒人會可憐同情你。”
那時候除了鄉下的外婆,我舉目無親。
這件事我不能讓外婆知道,只能我自己一個人承受。
我沒有錢,被退學,也沒有工作。我去醫院打胎的錢都還是從陸堪那裡借來的,我記得陸堪走的時候對我說,“宋佳佳,你沒救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後來陸堪就再一次出國了,再後來我一個人在海市飄來飄去。
“呵,我還當你說什麼呢。”
我笑了笑,把葡萄塞進嘴裡。酸酸的,澀澀的。
很多年前我就知道哭是沒有用的,所以就算再大的苦難面前,我都不會哭。可是自從再次遇見了他們,我發現我似乎也變成了一個脆弱的不堪一擊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