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的氣息，從廚房中飄逸而來。店中昏黃的燈光，映在兩人身上，連皮膚都染起了一層橘黃色的光澤，格外的溫馨……
才過幾分鐘，老頭子就走了出來，端着一盤菜放在桌子上，然後慢聲道：“你們先吃着，我繼續炒菜……”
“多謝老闆。”
張揚很高興，在旁邊櫃子，拿來了碗筷。
櫃子的旁邊，就是一個電飯煲，還有半鍋的熱飯。
他盛了兩碗飯，葉川一碗，自己一碗。一坐下，張揚就動起了筷子，笑眯眯道：“老闆，我先嚐一下，這味道怎麼樣。”
老頭子先端上來的菜，那是一盤豬肉炒青菜。肥肉相間的豬肉，配上綠油油的青菜，一層油光十分的漂亮，看起來不錯。
但是具體味道怎麼樣，張揚也不敢保證。他夾了塊豬肉，放到了口中一嚼。這一瞬間，他的眼睛圓睜，整個人的臉色變了。
葉川見狀，也隨之好奇道：“怎麼樣，很難吃？”
太鹹或太淡，他也不奇怪。
畢竟是鄉鎮小館子，肯定比不上五星級酒店大廚。張揚昨天還吃着美味的食物，嘴巴變刁了，看不上小館子的食物，很正常。
“……不不不。”
然而這時，張揚口腔飛快的嚼動，一臉驚奇，興奮的表情：“這太好吃了……豬肉肥而不膩，瘦而不柴，十分的鮮美入味……”
“吃起來，不像是普通的豬肉，難道是野豬肉嗎？”
張揚讚不絕口：“好吃，美味啊。”
“……是不是誇張了？”
葉川錯愕，覺得張揚的反應，有些做作。
或者說，張揚心中的期望值，本身就很低。現在發現，這菜的水準不錯，所以纔有一種賺到了的感覺？
葉川沉吟，也隨之動筷。耳聽爲虛，吃了才知道其中滋味。他也隨之，夾了塊豬肉，帶着一片青菜，一同送入了口中。
在他咀嚼的時候，肉菜同時化開，一股鮮香的滋味，頓時滲入他的味蕾。
“咦……”
剎那，葉川也吃了一驚，發現張揚並沒有誇張，這盤菜的滋味，果然是讓他動容。只是普普通通的炒菜，豬肉與青菜的搭配，卻不遜色於星級大廚精心製作的美味。
“高手在民間。”
葉川忍不住感嘆，沒有想到鄉鎮小館子之中，竟然還能夠品嚐到美味菜餚。
最讓人震驚的卻是，小館子的廚師，那是以普通的食物，烹飪出美味的味道，這相當於是化腐朽爲神奇，手藝堪稱一絕。
張揚一邊狼吞虎嚥，一邊低聲道：“老闆，我沒說錯吧。看起來，我們是遇上高人啦。嘖嘖，莫不是隱居鄉里的神廚？”
在這一瞬間，他已經腦補一段劇情了。
某御用大廚，厭煩了勾心鬥角，你爭我奪的名利場，乾脆退隱江湖，居於平凡普通的小鎮子，以熱忱的心，烹飪最美味的食物，讓普通人能夠享受其中的樂趣。
“嗯。”
對於張揚的揣測，葉川也頗爲認同的。不管老頭子是不是歸隱的高手大廚，但是他烹飪的食物，確實非常美味，這是不爭的事實。
兩人本身就餓了，現在又吃到這美味的食物，自然是胃口大開。
轉眼之間，一碗飯見底，盤子也光潔如新。
幸好兩人，也沒有尷尬的等太久，簾布重新撩開，老頭子就以托盤，捧着幾盤才炒好的菜餚出來……
張揚一看，眼睛就亮了，急忙去幫忙端菜。
老頭子也不阻擋，只是笑呵呵道：“兩位客人，店裡的貨存用完了，就炒了最後三盤菜，有些簡陋……做的不好，你們多多擔待。”
“夠了，足夠了！”
張揚急忙擺手，心滿意足道：“老人家，麻煩你了……辛苦辛苦。”
“沒事，應該的。”
老頭子擡頭一笑，瓜皮帽遮了半邊臉，但是修長的鬍鬚，灰黑透白，一根根一縷縷，垂落在他的胸口，至少有半尺長，很是飄逸。
把兩盤菜放下，他就順勢坐到了旁邊，然後抽了一支竹菸斗，再取來少許菸絲，取火點了一吸，頓時冒起了火星煙氣。
老頭子坐在角落，吞雲吐霧，悠悠凝望店外。
天空漆黑，路燈昏暗。
蕭瑟的冷風，在地面上旋轉，帶起了幾片殘葉。
老人的身影，半隱於黑暗中，一點火星閃爍，煙氣緩緩滾動。
這樣的畫面，給人無限的孤寂感。張揚見了，忍不住開口道：“老人家，你吃晚飯了沒有……要不要一起？”
“呵呵，不用……”老頭子蒼沉一笑：“早吃過了，你們不用管我……”
“哦。”
張揚今天，話有點兒多，心態也有點兒反常。幾盤美味，放擺在他的眼前，他居然如同嚼蠟一般，突然沒有了胃口。
反正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沒話找話道：“老人家，你的家人呢，怎麼不在呀？”
葉川擡頭，目光微微閃動，也理解了張揚的反常。
因爲張揚家裡，只有他爺爺在。他平時說的最多的話，就是有朝一日，發了大財，在杭州買房，再把爺爺接過來，讓老人家頤養天年。
而如今，他暫時辦不到，所以爺爺還獨守在鄉村中，親人不在。
就如同，眼前的老頭子……
“家人呀。”
老頭子驀然擡頭，向空中吐了一口煙霧，蒼沉的聲音，多了幾分沙啞：“他們不在，去了很遠的地方……”
“啊！”
張揚感同身受，扎心一樣刺痛，熱淚盈眶。
“……三亞！”
冷不防，老頭子嘴角一翹，聲音多了幾分輕快：“他們去三亞玩了，藍天白雲，碧海沙灘，樂不思蜀……”
“……呃？”
張揚眼睛眨了眨，盈潤的熱淚，一下子就變涼了。
他懵了半天，很想吼上一句，你早說嘛，白浪費我的感情……
“砰！”
倏地，葉川手臂一揮，直接把筷子拍在了桌面上。此時此刻，他的表情微沉，聲音也變得十分冷硬：“道歉……”
“……老闆，怎麼了？”
張揚有些慌了，誠惶誠恐，坐立不安。
“不是說你。”葉川伸手，按在了張揚的肩膀上，然後目光陰冷如刀，戳向了角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