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怎麼可能？”關明玉霍然站起身來。
“沒什麼不可能的。她的天生道心是我鑄成，如今我依然在與天則對抗，她纔是真正的歸墟應劫之人，所以她必須要去歸墟。”
“天則即將徹底解封，現在去，總好過以後去送死。”
他聲音終於蘊含了一絲失落之意，然後輕輕搖搖頭：“她自己也感覺到了，但她不知道我還活着，所以以爲自己能瞞下來，一個人去歸墟了。”
他全身氣息突然肆掠起來，與天則瘋狂咬噬着，如時光向前急速流走之中，將一根微弱的時間線重塑到她進入歸墟之前。
時光之中，能看到她先是皺眉，沉默良久之後笑着點出道身，戀戀不捨的看向雁蕩山的方向，然後毅然決然的踏入歸墟之中。
“感覺到了麼？這纔是真正的我，真正進入了時光長河與因果之海的境界，再也無法斬斷入道之機。”
“天則解封之時，便是我的生死之日。我比祖師多走了半步，他可以永生永世的等，我只能要麼死，要麼生。”
“如果她真的找不到一條路，或者隕落在歸墟之中，我與祖師一樣都還有一擊之力，足夠救她出來。”
“所以我需要讓她儘快去歸墟，我能感覺到，時間已經不多了。”
陳道墨低聲說着，半晌之後，關明玉才擡起頭來：“她爲什麼要在這時候去？”
“她一直不想去，歸墟是諸天墳墓，除非是墨景雲那個級數或者你度過三災，否則哪怕白蓮聖女也有隕落之危。她有很多不捨，所以一直不想去。”
“但她很驕傲，也很孤獨，她不想落後於任何人，更不想永遠都靠你。對她來說，我們做的已經夠多了，所以只要你一直幫她，她總有一天會踏出這一步，而我需要這一步越早越好。”
“在她的想法中，我已經死了，晚秋有了道傷，她該自己撐起未來了，所以她去了，去接下屬於她的命運。”
“我在時光長河的未來之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關明玉沉默下來。如陳道墨所言，陳漓是驕傲的，她是耀世雙星的後代，是在洞天中長大的天嬌，除了自己和安紅豆之外，再沒有任何朋友。
曾經爲了那一枚小天脈丹，她就不想接受。雖然最後接下了，但她依舊夠獨立，不想拖累自己，所以總有一天她會走出這一步。
只分情緒積累到早晚，然後迎來辦法，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天則封印即將徹底解除，不是我證得道果就是被道果同化。如果我隕落了，幫我照顧好她。”
她就這樣進入了歸墟之中，走的灑脫決絕，放肆的驕傲讓她選擇了獨自面對，連自己都沒有叫上。
只留下一具道身，以備隕落之後讓自己和江晚秋知道她的歸宿。
“祖師，向師姐在哪裡？”
“不要急，這個世界都是神魂，向晚晴也是一樣，有我的力量接引，她已經證得鬼仙之位了。”
“鬼仙？”
陳道墨虛空一點，無盡的黑暗風暴之中，一條虛空隧道延伸到無窮遠方，指向這昏暗的世界中央。
那片昏暗的世界中央，隱約能看到一位嗪首娥眉的女子裹在重重黑霧之中，看不清楚模樣。
然後虛空塌陷，驚鴻一瞥之後再度消失。
“鬼仙？”關明玉驚訝出聲。向晚晴的天賦雖然不錯，但怎麼可能這麼快逆行成仙？
“怎麼，覺得太快了？”
陳道墨淡然笑着，沒有任何波瀾：“因爲我，也是鬼仙啊。”
“在與歸墟之子一戰中，我雖然封印了歸墟之子，但失去了肉身，只能走上鬼仙之路。”
“五百年前，我度過純陽之難後，歸墟之子同樣度過了純陽之難，所以我才冒險衝擊道行。”
“可惜了，萬劫陰靈難入聖，我自問不弱於中古諸聖未證得道果前的境界，也無法結成真正的道果。幸好天則被封印，也奈何不了我，給了我活命之機。”
關明玉沉默下來，與仙台第三劫的歸墟之子一戰，還能將歸墟之子擊敗，縱然自己度過三災也辦不到，除非再花費時間洗練仙元纔有可能。
而度過純陽之難後，陳道墨還能以鬼仙之身衝擊道行，並且差點就成功了，讓中古之後所有人都相形見絀。
就連界夷山那位和自己，都不敢說有一天會超越他，近古之後第一人當之無愧。
“若是道墨祖師身在三古時代，恐怕已經證得大道之果了。”
他心中千念百轉，然後才輕聲問道：“祖師看到的未來裡，漓漓怎麼樣了？”
“不知道，我看到她度過了三災，之後便看不到了。她肯定也衝擊了道行境界，或者受到道行之力的庇護，所以無論時光因果都無法尋找她。”
“但未來不定，我看到的未來也不一定是真正的未來，我只能逼她快點走，然後纔有幫她最後一次的機會。”
他嘆息着，終於帶上了遺憾。
對他來說，他肯定也很想見見自己的女兒。但爲了讓她儘快進入歸墟，卻不能現身與她相見。
若是陳漓能順利迴歸還有機會再見，若是不順利，他一旦強行出手就會被天則同化，連生離死別的機會都沒有。
“那弟子呢？”
關明玉想了想，謹慎的問出聲來。
“你？”
陳道墨一愣，沉默片刻後，像是下定了決定一般，一字一句道：“我看到的未來裡，只能看到你十七歲前的過往，之後便無法看見。過去沒有你，未來……”
“也沒有你。”
“只有在你的現世之身上，才能看見一條因果之線。”
關明玉沉默片刻，系統的力量果然遮掩了自己的天機，就算陳道墨以身化道的境界也無法看見自己的過去未來。
“那祖師，六道輪迴爲什麼會出現在寒冰地獄之中？”
關明玉想了想，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六道之主被尊祖擊殺之後，殘靈化成了祖魔封天然後被劍聖擊殺。但之後，江納蘭獲得了封天劍，陳道墨出現在六道輪迴之中，無論怎麼看都不正常。
除非真如江納蘭所言，他是六道之主的道標，是接引六道之主迴歸的原點，否則魚龍道與六道之主的因果糾纏也太深了。
這不正常。
“這是另一重天命，是魚龍道和你們兄妹的責任。明玉，暫時不要追究太多，不入道行，瞭解的越多就越痛苦。”
“記住，六道輪迴之中有你需要的東西，若是你遇到了另一片輪迴，一定要進去，這比道門幾位祖師留下的東西還要重要！”
他再不說話，關明玉知道該說的都說了，這些話雖然表面上看沒有營養，但是道心所繫，對自己將來的路至關重要。
親眼目睹六道輪迴，又親見以身化道的陳道墨，感悟六道輪迴所化的時空之門，比什麼神功秘籍都重要。
修行到這個境界，幾乎要脫離招式的窠臼，接下來的修行是於災劫中體悟生機，是凝結大道之果，是溝通因果之海與時光長河。
玄關之中，六道輪迴烙印的時空之門上，無盡的生之氣息肆虐着，八索這門開天之書瘋狂運轉起來。
無數虛影在玄關之中涌現，每一道都是一個他，每一個動作都是一個方向，似有億萬化身同時行動着。
所有能想象到的畫面都在這股氣息中浩蕩而起，就連關明玉的元神之力，也被這恐怖的場景壓的隱隱作痛。
這纔是真正催發到極致的天機數術，就連仙台大能的元神也無法承受如此多的天機，無盡的未來信息涌入仙台，撐的元神隱隱作痛。
“給我開！”
他怒喝一聲，仙元狂涌之中，無盡的身影崩碎成片，漸漸融合爲數十個身影，每一個都是一個未來，或行或臥，或沉或眠，代表着天數之下的一種可能。
“全部給我碎！”
再次高喝之中，這數十道身影隨着元神的瘋狂震動，盡數崩碎。
他擡起頭來：“我要去歸墟。”
陳道墨一愣，與江晚秋同時變色：“糊塗，歸墟是諸天墳墓，被隔離在世界之壁外，你現在進的去嗎？”
“就算你進去了，不度過三災拿底牌硬抗，你又撐得住多久？”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祖師。”
“修爲不夠，那我就度過三災再進去！”
話音落下，龍伯之刀浩蕩而起，穿過虛空通道朝寒冰地獄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