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苦思冥想，他隱隱覺得，這件事可能與半球文明的核心思想有關。不過在這裡盲目地亂猜，距離真相總是隔着一層迷霧。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算猜對了也沒什麼太大的意義。
他對這個古怪而又神經質的文明，倒是越來越有興趣了。
過了好半天，張遠開口道：“很遺憾的告訴大家，對方就算開出再高的價格還是不行，100%的還原度，幾乎沒有這種可能的，死去的生物永遠不可能重新活過來，這是宇宙真理……除非我們準備一個方案，直接詐騙對方。”
楊帆沉默了一陣子，開始思考拒絕對方的合適理由，詐騙對方倒也不是不行，一個三級文明，風險可以控制，大不了直接跑路。但是人類希望購買到對方的仿生學科技，在這個目標完成前，沒有必要因爲一點點利益就把主要目標給忽略了。
“難道我們直接拒絕嗎？這樣影響好像不太好，而且半球文明似乎對這件事情有點兒急迫。”
張遠道：“那麼這樣吧，如果不好拒絕，下一次開會的時候，我們這些科研人員特地解釋一下其中的困難點，對方應該能夠理解其中的難處。”
……
被對方再次隱性地拒絕後，憤怒的半球人之間分成了幾個派系，第一是買買買，重金購買，反正比起復刻先祖，其他的一切都不算什麼！
半球文明幾萬年的歷史，民衆一直在辛勤工作，還是有一點財富積累的。
“不就是給的不夠嗎，只要給的多了，難道還怕他們不幫忙？”
第二個派系稍稍有一點理智，真的不能直接買買買，難道因爲這件事情，把戰星之類的全部搭上？
就算是先賢活在世上，也不可能這樣做啊！
甚至還有一羣最爲急躁的半球人，又重新想到了“搶劫”這個高風險的辦法，可是如何搶一個四級文明呢？特別是對方已經有了一顆戰星，這一點明顯不太現實。
但是面對這種巨大的本能誘惑，先天有一點缺陷的半球文明，正在慢慢失去自己的理智。就好像賭徒上的賭棍，一時半會間失了智。
懷着各種心思，領袖普羅米斯略有點沉悶地重新坐到了談判桌子上。
作爲最高指揮官，他倒是還有一些理智。
他最後一次問道：“真的不行嗎？技術上難道無法達成？”
張遠看着對方圓圓的眼睛，解釋道：“這位半球文明的首長，首先可以確認一點，我文明的技術，復刻95%記憶並不成問題。”
“但是恢復的記憶越多，成功率就越低，99%的記憶，與100%的記憶，中間相差的可不是一個量級，而是有着一道巨大的鴻溝！”
“您要知道，世界上不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生命體，100%的記憶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按照我文明的一句俗語：世界上不存在兩片相同的葉子。一個生命死亡之後，永遠不可能重新活過來，所以我們纔要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普羅米斯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也不一定要100%……我們也知道百分之百是不可能完成的。99.9999999%的相似度也可以，小數點後邊7個9，這是我們的最低底線。”
“爲此我們可以支付……1200阿米巴積分的代價！”
“一共366名克隆生物。我想，這應該是一筆非常豐厚的報酬吧。”
聽了這一句，張遠默默的翻了個白眼，小數點後邊7個9，這不就是和100%差不多的要求嗎？
1200阿米巴積分，復刻366名外星克隆人人，聽起來跌是相當合算的買賣，無非是用上一些已經成熟的技術罷了。
可是如果花費的時間太多太多，就顯得相當不合算了。
中間的失敗率極高，張遠也不知道復刻99.9999999%的偉人到底要多長時間，無非就是取得一些經驗後，機械化運作，不停地嘗試、重複，祈禱那一絲冥冥中的奇蹟而已。
就這麼思考了一陣子，張遠發現所有的外星人，圓圓的電子眼睛都在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又說道：“是這樣的……這位閣下，首先，我簡單地解釋一下我們的記憶灌輸技術原理。”
普羅米斯道：“您請說。”
張遠斟酌了一下思路，說道：“智慧生命有兩個重要組成部分，第一是自我意識，第二部分是記憶。”
他伸出兩根手指：“自我意識，相當於是某一類隨機性量子算法，是根據已有信息，創造新信息的一種方式。”
“記憶，也就是已有信息。”
“兩者相結合，纔是一個真正具有創造力的智慧生命。”
“這一點可以理解吧？缺少了自我意識，空有記憶只不過是死板的數據，相當於是弱人工智能中的數據庫。光有數據庫又有什麼用呢？”
“自我意識是算法，缺少了記憶這個數據庫的支持，自我意識只不過是空中樓閣。”
“但很可惜的是，自我意識的隨機性算法沒辦法觀測，一旦人爲地觀測，其隨機性立刻崩潰，對其研究的手段也很少，完全是一個黑箱系統。我文明的能力有限……我們認爲，唯有六級文明的層次，才能夠摸索其中的奧秘。”
這些半球人全都呆住了，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說法……
好像……有那麼點道理。
一時半會間，有些半球文明的科學家，陷入了深思當中。
透露了這些消息，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張遠繼續說道：“所以，我文明真的沒辦法完完整整的復刻一位死去的生命體。就算一個半球人，完全繼承了祖先的記憶，自我意識也與以往的不相同，其想法也會不同。死掉的生命體還是死了，不可能重新活過來，這也是不可能達到100%還原度的主要原因。”
坐在對面的半球人，全都在愣愣地發呆，沒有說話。
張遠清了清嗓子：“咳咳，那麼接下來，更加重要的就是記憶灌輸了……將一段其他人的記憶強行灌輸到另一個生命大腦當中，通過一系列的輔助手段，對我文明而言難度不大……”
張遠在這裡倒是沒有撒謊，這一門技術，通過虛擬世界技術開發了幾千年，早就已經很成熟。
“難度較大的是，這一段記憶要與自我意識相匹配。我在前面說了，自我意識是一種算法，不是每一段記憶都能夠與之匹配的……期間要形成屬於自己的人格，要有邏輯主線。”
“智慧生命的腦袋，相當於是一臺電腦，其硬件與軟件的相互匹配……您可以理解吧？不是每個意識都能夠和強行加塞進去的硬件匹配的。”
“到底能不能匹配，我們沒辦法操控，只能聽天由命，看概率。”
“如果自我意識與記憶不能夠匹配，只是一個繼承了大量記憶的白癡而已。是的，這種記憶灌輸很容易出現白癡，我相信您的文明不需要這種人。”
那些半球人簡直驚呆了，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理論。僅僅只是簡單的幾句解釋，解決了縈繞在心中許久的難題。
他們的文明，在生產克隆人的過程中，的的確確有不少的白癡誕生……
被對方一語道破，這些傢伙真的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