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芷神色淡然：“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了，過一日算一日吧。”
“對了，任嬤嬤，陶大人他們這幾日在忙什麼？”
“陶大人他們好像在準備離開的事情了，聽說李校尉和蘇校尉出去買了不少糧食。待殿下過門以後他們就要回大晉了。”
大石人對公主這般慢待，想必回去的時候也指靠不上。
等他們這一走，我們在這裡可就真的是舉目無親了。
老身年歲大了，倒是沒什麼，只可惜殿下你這花兒一般的年紀，就要……唉！
向來沉默寡言的任嬤嬤少有的說了許多話。
“要是李校尉和蘇校尉他們中有幾個人能留下來就好了，日後殿下身邊也能多幾個可靠的人照應。”
聽到任嬤嬤的話，溫芷心中也是一動，那個騎着魔狼始終衝鋒在前的男子一路上給她心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象，若是能……她隨即又搖了搖頭，自己遠嫁異國是被逼無奈，又何苦去牽累別人。
溫芷將任嬤嬤滿是皺紋的手抓住，輕輕貼在自己的面上：“嬤嬤，不用了。芷兒以後與嬤嬤相依爲命就是。總之，是我命苦。”
任嬤嬤擦一把眼角上的淚痕，強顏笑道：“不會的，公主怎麼會命苦，憑咱們公主這人品容貌和身份，不管是嫁給哪個男人也得是視若珍寶，捧在手心裡好生呵護着。”
那個大石王子是沒見過你的面，等見面以後一定會後悔的。我這就出去讓念夏她們幾個給公主送水進來。
任嬤嬤出去之後，溫芷呆坐在軟榻上，兩眼無神，心中茫然，對於以後的生活到底會怎麼樣，她心裡一點數都沒有，完全沒有即將嫁做人婦的喜悅。
有時候甚至會想到了死這個字。
可是絕不能是現在，否則既是有辱大晉國體，也不免拖累了任嬤嬤她們這些自己的身邊人。
想到這裡，溫芷珠淚暗垂。也罷，純當用自己這副清白的身子，報答父兄的養育之恩吧。
……
牛街是位於城中聖人真神寺背後的一條小巷子。
這座聖人真神寺也是八沙拉袞城中規模最大的一座寺廟，因此附近的店鋪也多是爲真神寺裡的教士和神學生們服務的。
只是選擇到這裡來的大都是些低階教士，而神學生們的日子更是過的清苦，所以這些店鋪的檔次也都普遍不高。
除了幾家書店和食肆之外，最多的便是收售舊衣物和亂七八糟雜物的店鋪，偶爾也有些小賊跑到這裡來銷贓。
用他們的話說，這叫“真神的榮光可以洗清一切罪惡”。
不過這些事情畢竟是見不得人，所以店鋪的老闆往往只做熟客的生意。
傍天黑的時候，一間舊衣店的店主正準備收拾收拾關門，店裡卻又來了一位年青的客人，客人大部分面孔都被頭巾所遮掩着。
不過這種人店主也是見得多了，所以並沒怎麼在意，只顧自己在一旁把玩着兩隻小球。
客人在地上堆放的那些衣物中挑選了半天，卻只選中了一件瘦小的黑色長袍。
“兩個半特里納爾。”這筆生意的賺頭不大，店主的聲音有些無精打采。
那名青年卻也沒講價，而是直接將兩枚銀幣還有五枚銅幣拋了過來。
店主將那對小玩意交在左手，右手當空一抓就利索的將所有的錢幣接住，在手裡掂了掂就直接將錢塞進了腰囊。
而那客人卻一把攥住了他的左手，激動的問道：“這東西，你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
嗓音雖然顫抖，卻像夜鶯的叫聲一樣好聽。
真神在上，這客人竟是個女人！
聖人真神寺是在八沙拉袞的第一任總督任職期間開建的，也是八沙拉袞的第一座真神寺，前後歷時四十六年方纔最終建成。
整座寺廟的外觀並無什麼招眼的地方，看起來很是樸素無華，可寺內卻能同時容納一萬兩千名信徒參拜，是僅次於巴克拉帝都大真神寺的第二大寺。
寺內現有各種等級的教士一千多人。
整座八沙拉袞城中的神職人員總數更是超過七千之衆，城內居民幾乎每三十個人裡面就有一位是真神教的教士。
這種比例甚至遠遠超出了大石國的世俗統治體系，所以真神教的教宗又有神王和萬王之王的稱號，也就更加引起了君王們的忌憚之心。
在過去的十幾年中，整個大石帝國進入了急劇擴張期，無論是軍力還是疆土。
無數的小國和民族被紛紛併入了帝國的版圖，風俗不同同，語言不通，文化殊異，所產生的各種麻煩自然不在少數。
而真神教在安撫民心減少反抗方面則擁有無可取代的作用，成爲大石帝國開疆拓土的有效助力。
同樣真神教的影響力也伴隨着帝國的鐵蹄擴散到更多的地方。
是以雙方現在的情況是合則兩利，彼此各有所需，誰也離不開誰，所以都還算是剋制。
可所有人都知道這種情形只是暫時的，帝國真正的主人只有一個，所以早晚還是要分出個高下。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權力這東西天生就具有獨佔性、擴張性和排他性，尤其是在帝王身上，這些特性就表現的更爲明顯。
沒有任何一個帝王願意與人分享手中的權力，哪怕這個人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也不行。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這句話，放之四海皆準。
而真神教也不會心甘情願的退讓，神權背後代表着的是一筆龐大到無法想象的利益。
所以儘管大石目前的政局表面看起來還算平穩，可底下卻是暗流湍急，所有人都只是在等待一個契機的出現。
在聖人真神寺地下的一間神堂內，昏黃的燈火映照得人面上忽明忽暗，先前那名駝隊中的老者正與另一個容顏蒼老鬚髮皆白的教士對坐在一起。
這名老教士正是真神教十二大牧者之一的智慧大牧者菲拉斯，而那老者則是勇氣大牧者古達麥。
菲拉斯緩緩開口道：“教宗那邊是什麼意思？”
古達麥微笑道：“艾米爾王子的想法是好的，只是與他的身份不符，教宗的意思是兩個帝國之間的聯姻，還是由大王子瓦吉哈出面更合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