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水城一處巨大的莊園內,住着諸多身穿奇裝異服的西域人。
這一日中午,唐風月依照請柬上的時間,來到此地。
“這位就是唐公子吧,請跟我來。”
早有一位男子等在了門口,領着唐風月左歪右拐,來到一間亮鏜的屋內。
屋內側對門口的地方,擺着一張低矮茶桌,桌後席地坐着一個男子。
看見此人的第一眼,唐風月就先聯想到了獅子。
此人的眼眸,寬肩,還有那巨大的身板,無不給人造成一種巨大的壓迫感,讓人想要下意識臣服。
聯想起請柬上那霸氣無雙的字跡,唐風月幾乎一下子就肯定,此人就是鄔烈國大王子,華拓。
等到屋內只有兩人時,華拓開口道:“請坐。”
唐風月依言坐下,道:“華拓王子請我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華拓眼觀鼻,鼻觀心,以粗重的嗓音道:“唐兄大難臨頭,兀自如此鎮定,還真是教人佩服。”
“我不懂華拓王子的意思。”
“你門中的女弟子,害得我二弟變成太監,交出她是唯一的選擇。否則事情一旦失控,莫說你一條小小玉龍,十個無憂谷也承擔不起。你當本王子不知道,皇后與你之間不過名義上的關係嗎?”
華拓臉帶冷笑,一字字戳中唐風月的心底:“樹立宗門精神的確重要,但又怎比得上自己的生死存亡。”
唐風月道:“華拓王子叫我來,就是爲了嘲笑我的嗎?”
華拓搖頭,帶着施捨之色:“前幾日你當衆羞辱本王二弟,已觸怒了大周皇帝。爲了獲得我鄔烈國的支持,大周皇帝近日定會對你,以及你身邊的勢力下手。甚至消息傳回我鄔烈國,本王的父皇也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全天下都沒有你唐家的容身之地。”
“爲今之計,你唯有投入本王麾下,讓本王替你說話,你和你的親人,朋友纔可能逃過一劫。”
說罷,華拓拿起茶杯,微抿一口,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唐風月哈哈大笑,倏然站了起來:“唐某這輩子,絕不被任何人所驅策。”
華拓雄獅般的臉上,露出一絲失望:“唐兄莫非想因爲一己之私,就陷親人朋友于不義嗎?”
唐風月居高臨下地看着華拓,道:“唐某的親人朋友,自己會救,也深信自己有這個能力。你,太小看我了。”
屋內安靜下來。
唐風月站着,華拓坐着,二人的身體彷彿凝固。更詭異的一點是,華拓手中茶壺裡的水,竟不斷從茶杯逆流回茶壺,好像永遠也倒不完。
就這樣僵持了足足一刻鐘。
華拓突然大笑道:“本王子的確小看了你!可惜從出生到現在,沒有人能違逆本王子的命令。從即刻開始,本王子將用盡手段對付你,直到你跑回來,向本王子跪地求饒爲止。”
他看着唐風月的目光,充滿獵人看見新奇獵物的新鮮感。
“讓我跪地求饒?”
唐風月嘴角微勾,再沒有多說一句話,轉身走出屋舍。
等他走後不久,一道人影縱入屋內,赫然是洪慶上師。
洪慶上師臉上猶自帶着驚歎:“真沒想到,這小子的反應如此之快!”
華拓手中茶壺裡的水,終於全部倒入茶杯,並從杯中溢了出來。
很少有人知道,華拓乃是一位精神道高手,世間少有人能及。從唐風月進入屋內開始,就已經掉入了他提前設下的精神陷阱裡。
而洪慶上師則遙遙呼應,若是唐風月拒絕華拓的招攬,二人便聯手將他除之。
孰料唐風月的意志如此堅定,根本找不到一絲精神破綻,最後反而被他趁隙反攻,抓住了華拓的漏洞。
可以說,剛纔三人都度過了驚魂一刻。
因爲唐風月與華拓的激烈對抗,精神力輸出已至無法控制的地步,且從局面上看,是唐風月佔了上風。
但是唐風月並不想殺華拓,因爲洪慶上師也以精神**瞄準了他。一旦他殺了華拓,自己也會猝不及防,被洪慶上師所殺。
可是,三人偏偏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好在到了最後,華拓急中生智,將自己與唐風月的精神之力偏導至茶水中,這纔出現了茶水循環不休的效果。
“唐風月,我會讓你向我下跪的。”
華拓閉上眼睛。他眼前的茶壺,茶杯,慢慢變成了一堆齏粉。
走出莊園,唐風月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
這趟他真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不過從內心來講,他亦對華拓這個敵人產生了前所未有的重視。
這個鄔烈國的大王子,外表霸道,內心細膩,竟還是一位舉世罕見的精神道強者。
“前面的公子,還請留步。”
正沉思間,一道銀鈴般的聲音在後方響起。
唐風月轉過頭去,驀覺眼前一片光芒刺來。
街道盡頭,站着一位身穿錦衣華服的異族高挑女子,此女的眼眸是碧綠色的,臉龐立體得宛如雕塑。
原本有些破落的街頭,因爲她的出現,好像平白多出了三分光彩。
異族女子笑着走近,上下端詳着唐風月。
“姑娘,你這樣看我,會令我想入非非。”
唐風月笑道,緊張的心情都因爲這個美人舒緩了下來。
“你要是敢對我想入非非,恐怕會有人提刀來砍你的頭。”
異族女子眼睛一眨。
“哦,原來你已有了戀人,真是可惜。”
唐風月轉身欲走。
異族女子哼道:“小叔叔,見到你二嫂,就這樣走了?”
唐風月驚得身體一滯,不敢置信地轉過身來。這次換他打量對方,良久才道:“你,你是鄔烈國的華陽公主?”
華陽公主微笑不語。
“師傅。”
這時候,許久不見的雨蝶亦走了出來。
這下子唐風月再沒有任何懷疑了,立刻躬身道:“拜見二嫂。”
華陽公主笑斥道:“你少來這一套。我纔不是你二嫂,你二哥都不要我了。”
“怎麼會?”
“哼,他若將我放在心上,怎會到現在還不回西域找我?算了,我已打定主意,這次回了西域,重新再招十個駙馬。”
唐風月見雨蝶暗中朝他眨眼睛,心知華陽公主在說氣話,也就沒有理會。
華陽公主說了一大通氣話,最後大概也覺得有些失態,終於閉口不言,反問唐風月先前進入莊園的事。
“你見了大哥?”
華陽公主怪異地打量小叔子一眼,道:“你真是福大命大。在我印象裡,你是第一個違抗了大哥,卻還安然無恙的人。”
唐風月笑笑。
“我大哥這人言出必行,而且手段層出不窮,你怎麼就一點都不怕?不行,等會兒我去求求他,務必讓他打消對付你的念頭。”
見華陽公主碧眸中真摯的擔憂,唐風月微微感動,雖然並不懼怕華拓,還是鄭重道:“多謝二嫂。”
二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沒的,華陽公主告訴他,以後有事可以與她聯繫,她也會將大哥一方的消息及時告訴他,便帶着雨蝶匆匆離開了。
“二哥的福氣倒是不錯。”
收回目光,唐風月也轉身離去。
等回到月影門,他忽然收到消息,淚無痕和徐縵行都受傷了。
原來淚無痕不想連累衆人,於是打算不辭而別,流浪天涯。卻被時刻注意她的徐縵行發現了。
二人決心一起離開,快要出了城門的時候,被埋伏在城門外的高手圍攻,費了好大勁才逃了回來。
不知何故,淚無痕的傷勢恢復特別快,倒是徐縵行,渾身是傷地躺在牀上。
“你們兩個簡直是胡鬧。”
唐風月不由大怒,狠狠訓斥了二人一番。二人一躺一站,全都低頭不語,任他打罰的樣子。
唐風月氣樂了,最後只好吩咐他們好好養傷,不要自作主張地擅自行動。
二人輕聲應是。
一天過去,唐風月並未收到華陽的消息,心知她的規勸肯定是失敗了。而就在當天下午,竟有一道聖旨來到了月影門。
唐風月以皇后義子的名義,逼退了朱能,此刻當然不能避而不見,只好恭敬接旨。
一通聖旨唸完,唐風月的臉色已十分陰沉。他猜到,這定然與華拓脫不開關係。
聖旨只說了兩點。
第一,皇后娘娘很‘思念’他這個義子。第二,爲了消除這份思念,要他今日就趕往大周城,參加一個月后皇後孃孃的四十歲壽辰。
宣旨太監走後,衆人都圍了上來。
溫雅兒嘆道:“好一招調虎離山之計。”
有唐風月在,朝廷不好直接撕破臉皮。可一旦唐風月離開,那就沒有什麼顧忌了,屆時月影門定會成爲任他們宰割的肥肉。
唐風月考慮半晌,最後對人羣中的淚無痕說道:“無痕,你收拾一下,與我一同進京。”
淚無痕先是一愣,隨後點點頭:“是。”
她已明白,如今的自己就是朝廷的甕中之鱉,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切聽從唐風月的指揮和調遣。
“門主,我也去。”
房間裡,徐縵行說道。
唐風月拍拍他的肩膀,嚴肅道:“你在門中好好養傷。我向你保證,這一趟定會將淚無痕分毫不損地帶回來!”
徐縵行被他眼中的光芒震撼,半晌後,鼻子微酸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