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世上遺憾幾多

簡潔乾淨的房間中,雪千尋盤坐在牀上,低着頭老老實實聽着凌霜月和花解語說話。

剛纔的痛哭發泄出了大部分的情緒,現在她已經好受很多了。

凌霜月道:“所以你已經認識到了你的錯了是嗎?”

雪千尋可憐巴巴地點頭道:“嗯,認識到了。”

花解語笑道:“那你說說看,你到底有哪些錯。”

“啊?”

雪千尋愣了一下,然後低着頭道:“我個性太刁蠻了,又急又狹隘,心中有氣便朝大笨熊撒,這是不對的。唔...還有,大笨熊對我很好,他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但我對他不夠好,這也是不對的。”

“我不該無緣無故跟大笨熊置氣,更不該恩將仇報,將他置於險境。我應該也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問題,多多理解他的感受,儘量剋制自己的脾氣,不再傷他的心。”

說到這裡,她連忙抱住凌霜月的手臂,撒嬌道:“霜月姐姐我是真的錯了,不要讓我重複了好不好,我好難受哎。”

凌霜月道:“如果你不喜歡他,我們絕不會要求你說這些話,你喜歡他嗎?”

“我......”

雪千尋俏臉頓時漲紅,捂着臉道:“嗚嗚我不知道,我說不出口嘛霜月姐姐,反正...反正我和大笨熊那什麼,這麼多年了,大家都懂的嘛。”

花解語搖頭道:“我們不懂,我們只知道你們並未真正在一起。”

雪千尋拉起被子將自己的頭捂住,小聲道:“我...我...哎呀你們明明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的嘛,我不好意思說出來。大笨熊他自己沒膽子也不能怪我啊,這種事難道要我去對他說啊。”

凌霜月嘆了口氣,道:“千尋妹妹,晚上去找白師兄好好聊聊吧,其實他是喜歡你的,但這一次你把他傷得太痛了,所以這一次需要你自己主動去找他和好,不能向以前那樣等他來找你了。”

雪千尋很認真的點了點頭,眼中似乎也有了一種堅定,道:“嗯!我去找他!反正以前都是他找我道歉,也該由我去找他一次了。”

說到這裡,她忽然又胯了下來,無奈道:“嗚嗚姐姐,我該對他說什麼啊,我才發現我道歉都不會。”

“嗯?爲什麼連道歉都不會?”

“額...因爲以前都是大笨熊給我道歉,無論誰對誰錯。”

說完話,雪千尋又愣住了,擡頭看了凌霜月一眼,眼中又紅了起來,憋着嘴滿臉複雜。

花解語連忙道:“不是說好不哭了的嗎,這又是怎麼了。”

雪千尋默默擦着淚水,哽咽道:“我...我忍不住,我現在才發現以前都是大笨熊在給我道歉,我覺得我對不起他,嗚嗚...花姐姐,他會不會不原諒我啊?”

花解語微微一笑,道:“放心吧,白師兄那麼大氣的一個人,不會不原諒你的。”

雪千尋喃喃道:“可是,可是我都沒法原諒自己,我以前真的......真的太任性了,犯了很多錯,如果我是個男人,我也不會要我這麼任性的女子。”

凌霜月道:“你這不是在學着改正嗎,相信總有一天你會變成一個懂道理的好姑娘的。”

“唉...”

雪千尋嘆了口氣,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認真道:“晚上我去見大笨熊,我一定好好跟他說,哪怕他罵我打我,我也認了。”

凌霜月和花解語對視一眼,這才鬆了口氣,緩緩笑了起來。

要改變千尋,還真是不容易啊。

雪千尋已經爬起來了,興沖沖的泡了個澡,還給自己擦了擦花粉和胭脂,仔仔細細給自己收拾了一下,她發誓她以前從來沒這麼認真打扮過。

穿上了最喜歡的白裙子,她將自己收拾得找不出任何瑕疵。

晚上去找大笨熊,一定要求他原諒自己,希望他哪怕看在自己這張臉的面子上,也要原諒自己啊,這張臉這麼好看。

想到這裡,雪千尋又不禁狡黠一笑,一個人在房間裡興奮得不行,像是初戀般的少女,滿臉都是青春和希望的氣息。那種溫柔,那種羞赧,那種躍躍欲試的興奮,是裝不出來的。

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這種滿懷期待,又滿心羞赧的感覺,有些懼意,但更期待的是大笨熊可以原諒自己。

夜幕終於降臨,葉青峰提着個空酒壺,緩步回到院落中,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回來了回來了。”

凌霜月連忙喊了幾聲,一行人全部都跑了出來。

葉青峰一愣,只見楚雲天、慕子白、花解語、楚碧秋、紫嫣然和霜月全部都在,搞得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似的。

他忍不住道:“你們這是...這是幹嘛啊?”

凌霜月微微一笑,道:“不幹什麼,小隊一起吃個飯不是很正常麼?畢竟大家累了這麼多天,也該放鬆放鬆了。”

葉青峰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多想什麼。

而在房間裡的雪千尋,靠在房門上聽着外邊,心中是既忐忑又興奮。

她連忙跑到鏡子面前照了照,確定自己的妝沒問題,才又回到房門,仔細聽着外邊的動靜。

外邊院中,花解語的臉色卻有些不自然了,她緩緩道:“葉師兄,那個...白師兄怎麼還不回來?”

“老白?走了啊!”

葉青峰道:“他回萬獸嶺了,還讓我給你們說一聲呢,說他不能親自來告別,很抱歉。”

“什麼?回萬獸嶺了!”

凌霜月也是瞪大了眼,倒是極少看到她這麼吃驚的樣子。

衆人都有些意外,喧囂聲頓時起來了,而在房間之中,雪千尋的身影就像是被雷集中一般,猛然一顫,徹底僵住了。

腦中嗡嗡作響,浮現的全是白無憂曾經和她相處的畫面,那一聲聲調笑,那一句句鬥嘴,那熟悉的面孔和聲音,一幕幕全部都匯聚在了一起,形成他在地獄迷宮中喋血的樣子。

漫天的鮮血啊,激盪在眼前,雪千尋眼淚終於止不住流下,重重坐了下去。

靠着門,她忽然覺得好冷,全身都在發麻、發寒,甚至發抖。

一個高大的身影遠去,走的時候是無聲無息的,卻又始終拉不回來。

“大笨熊...你不要我了麼?”

她喃喃唸了一句,也不知道從哪裡涌出一股力量站了起來,猛然拉開了門。

場中的喧囂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回頭朝雪千尋看去,十多道目光匯聚在她的臉上。

雪千尋看着葉青峰,喃喃道:“他...他有沒有給我留什麼話?”

葉青峰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道:“留了四個字。”

“哪四個字?”

雪千尋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般,連忙問出。

葉青峰道:“換個玩具。”

“什麼?”

葉青峰淡淡道:“老白說,讓你換個玩具,就最後那四個字,換個玩具。”

場中靜得可怕,月色似乎都變得黯淡了起來。

“他胡說!”

雪千尋忽然大喊了起來,眼淚大顆大顆流出,她雙手扣着門沿,大叫道:“誰把他當玩具了!誰把他當玩具了啊!他這個自以爲是的人!你快讓他回來...讓他回來嘛...嗚嗚......”

她無力地倒下下去,花解語連忙跑過去扶起她,低聲道:“千尋妹妹。”

“哇嗚嗚...”

雪千尋撲在花解語懷中痛哭出聲道:“花姐姐,嗚嗚,大笨熊不要我了,他離開我了。”

花解語無奈道:“沒事的千尋妹妹,他...他只是暫時沒想通。”

“嗚嗚他不要我了,他不會原諒我了,我怎麼辦啊花姐姐,啊啊......”

雪千尋哭得像是要斷氣了一般,眼淚是止都止不住。

衆人對視一眼,然後嘆息着,紛紛散去。

這個時候應該給雪千尋一點時間消化,他們也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你先回房間,我等會兒來找你。”

凌霜月給葉青峰打了個招呼,便急匆匆朝雪千尋跑去。

葉青峰摸了摸自己的鼻頭,倒是沒想到雪千尋會這麼大情緒,但此刻說什麼也來不及了,老白的確是走了,這個身材高大的漢子,也終究是心灰意冷了。

現在看來,他們的心中都是有對方的,但各自的性格和命運的巧合,終究還是讓他們散開了。

葉青峰心中感觸頗多,想了想,忽然調轉方向朝慕子白房間而去。

敲了敲門,慕子白打開房門,愣道:“葉師弟?”

葉青峰緩緩一笑,道:“慕石頭,借你蝴蝶精靈一用。”

慕子白道:“你借蝴蝶精靈幹什麼?追白師兄回來?”

“少廢話,快借給我!”

葉青峰直接走了進去。

而雪千尋這邊,在凌霜月和花解語的輪番安慰下,雪千尋的情緒才終於好了一些,但依舊坐在牀上,失魂落魄像是行屍走肉一般。

她今天很美,可以說是她生命以來最美的一天,但也是她生命以來最心痛的一天。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就是那羣孩子裡的霸王,誰都得讓着他,但他卻得讓着我。”

“他什麼都讓着我,我可以隨時欺負他,並向其他人炫耀,說我可以欺負大笨熊。他也不生氣,只是傻笑。”

“他很會說話,總是讓人很開心,但有時候又很氣人,反正無論心情多糟糕,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不會悶。”

雪千尋一邊流着淚,一邊喃喃繼續說道:“十二歲的時候,他給了我一塊石頭,說這是他身上唯一的東西,我到現在還留着。”

“他流浪天涯,我一直等着他回來,他每一次回來都會給我帶很多很多有趣的東西。”

“風車,糖葫蘆,撥浪鼓,扇子,糖人兒,好看的畫,非常非常多的東西,我都留在自己的房間裡,一個都沒捨得扔。”

“每次回來,他都揹着好幾包東西,我問他重不重,他說不重,其實都是給我帶的。”

“我隨時可以找他傾訴,給他發脾氣,他無論如何都會包容我。”

雪千尋擡起頭來,依舊是淚流滿面,她聲音幾乎都啞了,喃喃道:“大笨熊對我的好,我一直都記在心裡,我從來沒有把他當玩具,我沒有。霜月姐姐,他誤會我......我那麼在意他,我只是...我只是沒做好......”

“唉。”

凌霜月嘆了口氣,卻是無法說什麼。

爲什麼一定要失去之後,才明白自己沒做好呢?你在意他,卻從來不知道他的感受麼?

一時間,凌霜月也有一種莫名的情緒低落,她似乎也覺得,世間萬般事,都不是那麼容易的,遺憾總是很多,也很難去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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