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儒與道

魔王寨中,平天大聖看向雪千尋,道:“這一次回來,有沒有感受到什麼變化啊?”

雪千尋想了想,笑道:“師孃更漂亮了。”

平天大聖看了一眼四周,隨即道:“說認真的。”

雪千尋道:“變化其實挺大的,好多熟悉的小朋友竟然長得那麼大了,很多同齡的狐族竟然都嫁人生子了,還有,老山羊爺爺似乎老了很多,還有還有,好像多了幾個寨子?”

平天大聖笑道:“我記得你可是答應過要教那羣小朋友識字的,現在人家自己都慢慢學會了,你答應了老山羊,在他八百歲大壽的時候,給他過個獨特的大壽,現在日子也快到了,你不會又要食言吧?”

聽到此話,雪千尋倒是不好意思了起來,無奈道:“哎呀師父,人家又沒有偷懶,這不是出去辦正事去了嘛!”

平天大聖道:“那這次你回來了,總該兌現了吧?四個多月後就是老山羊的大壽,這段時間你好好準備一下。”

“好啊好啊!”

雪千尋說完話,臉色忽然有點古怪,她覺得不對勁,又搖頭道:“好像不行哎,我...我...我應該要回長安...”

平天大聖道:“回長安做什麼?”

“那個...我...我也不知道,但......”

雪千尋結巴着,始終說不出個理由來。

平天大聖臉色陰沉,冷冷道:“難道你要去參加那個狗屁任務?那是任務嗎?根本就是去送死!鎮元子那老狗,就不該把這件事告訴你們。”

雪千尋道:“鎮元子前輩沒有強制我們去啦,他只是給我們提一下而已。”

“放屁!”

平天大聖直接道:“那老狗算得精明得很,明明知道你們得到消息之後,就很可能會去,但是還是給你們說了這件事。他要是不想給讓你們去,你們根本就不會知道。”

雪千尋苦笑道:“好啦師父,我覺得鎮元子前輩說得對,我們爲了救玄奘大師付出了這麼多,一次又一次涉險,得到了消息卻不告訴我們,這纔是說不過去嘛。”

平天大聖哼道:“我不管那麼多,這一次你就老老實實給我在魔王山待着,哪兒都不能去,你想打仗可以,以後有的仗讓你打,錯過這一回兩回的,不礙事。”

雪千尋頓時愣住了,然後連忙道:“不...不要啊師父,那我留在山裡也沒什麼用啊。”

平天大聖道:“你出去了就有用了?還是說你真的想去死,你活夠了?”

雪千尋道:“我還沒想好哎,不過我想要自己去想這個問題,到時候自己做決定。”

“決定就是,你留在魔王山哪裡也不許去。“

平天大聖直接下了最後通牒。

雪千尋急忙道:“那不行啊,我...我要是不去...那天下、玄奘大師他......”

平天大聖傲然道:“你怕什麼?天塌下有我給你擋着,你做什麼不都是一樣,一定要出去冒險才行?”

雪千尋道:“可是你是你,我是我啊,師父,你不能一直這樣管着我啊。”

平天大聖道:“其他事情好商量,這件事不習慣。”

聽到此話,雪千尋深深嘆了口氣,愁緒滿面。

江南,慕容世家。

慕容氏在房間裡大聲吆喝道:“快!白兒快來看看!到底是哪種樣式好看些?”

“什麼樣式?”

慕子白緩步走了進去,看到了書桌上一堆紅紅的東西,接着瞳孔一陣緊縮,顫聲道:“請帖?成親喜帖?這是誰的?怎麼突然這麼多人成親?”

慕容氏道:“哎呀白兒,你跟娘裝什麼糊塗,這當然是你和解語姑娘的成親喜帖了,你快看看哪種更適合?”

慕子白只覺天昏地暗,喃喃道:“母親,我們纔剛回來兩天,這......”

“這無關緊要啊!”

慕容氏笑道:“你們雖然纔回來兩天,但是這兩年多你們可都是在一起啊,天天陪伴在一起,到底有沒有私定終身?”

最後四個字如驚雷一般響在慕子白的腦中,他只覺天旋地轉,轉頭就走。

走到門口,慕容老爺子也把他堵住,笑道:“白兒你也在啊,那正好,你快來參謀參謀,是慕容禮好呢,還是慕容禹好呢?或者叫慕容裴?慕容立?慕容棠?你說說哪個好。”

慕子白愣道:“這、這是什麼?”

慕容老爺子笑道:“這你都猜不出來啊,當然是我的孫兒,你的兒子的姓名了。”

“你的孫子,我的兒子?”

饒是慕子白安靜的性子也不禁嚇了一跳,道:“什麼我的兒子,我沒有兒子。”

慕容老爺子大笑道:“拜了堂成了親,入了洞房慢慢就有了嘛,我這多備幾個,以後也用得着。”

慕子白感覺自己要窒息了,他連忙大聲道:“父親母親,如今天下未定,百姓未安,我實在沒有這個心,拜堂成親此事,還是等到天下和平之後再說吧。”

“整天就知道嚷嚷天下和平。”

慕容氏大聲道:“等到那個時候,怕是你娘都老死了,哪有空給你帶孩子。”

慕子白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最終大聲道:“其實這一次我回來,就是做個告別的。”

慕容老爺子兩口子愣住了,呆了好久,慕容氏才道:“白兒啊,你說的這句話,是個什麼意思啊?”

慕子白鄭重道:“真神大戰結束,各方皆有損傷,天下格局進入相持階段,我們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要去做,但不確定其危險性,所以現在還在猶豫去或者不去。”

慕容氏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那個任務到底有多危險呢?”

“九死一生吧。”

說完話,慕子白想了想,又改口道:“或許是十死無生。”

聽到此話,慕容氏連忙大聲道:“不去不去,要丟命的,去做什麼?還不如老老實實在家娶妻生子,人家解語姑娘那麼好看,你怎麼就是不心動呢。”

慕容老爺深深嘆了口氣,道:“唉!白兒,你真是讓爲父太失望了。”

慕子白無奈道:“我與解語自是兩情相悅,只是各自都有拯救蒼生之意,所以都未想過婚配之事,心中亦有默契,二人皆不提起。倘若日後天下安寧,那自然是水到渠成啊。”

“有理想!好孩子!爲父爲你而驕傲!”

慕容老爺子讚賞道:“拯救天下蒼生,聖人之行也。”

“聖人什麼啊!”

慕容氏急忙道:“老爺,要死人的啊,你沒聽到嗎?十死無生啊!”

慕容老爺子皺眉道:“這個任務,做成功了會怎樣?”

慕子白道:“那玄奘將去西天靈山取得大藏真經,造福我大唐萬萬子民。”

“我不管什麼經,我就知道我兒子不能死。”

慕容氏踢了慕容老爺子一腳,道:“老爺你倒是說句話啊。”

慕容老爺子鄭重道:“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

慕容氏聽到這句話,臉色頓時變了,大聲道:“老爺,可不能再說下去了啊!”

慕容老爺子此刻也拿出了儒家秀才的風範,看着屋頂大聲道:“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

慕子白擡起頭來,眼神詫異,似乎第一天認識自己這個父親。

慕容氏一把攥住慕容老爺子的衣襟,咬牙道:“老不死的,你這是要害我的兒子啊,老孃跟你拼了。”

慕容老爺子一邊捂着頭,一邊大聲道:“我等儒家弟子,當崇孟聖之言,爲蒼生而死,捨生而取義,名留千古,有何不可?”

“什麼名留千古,我就知道我只有這一個兒子,姓慕容的,我今天跟你拼了。”

兩人打鬧了起來,不時發出慕容老爺子的慘叫之聲。

而慕子白腦中嗡嗡作響,卻全是剛纔父親所念的那兩句話。

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

他口中喃喃念着,眼中的迷茫漸漸消逝,變得清明無比。

他深深吸了口氣,豁然回頭,走出房間,直接朝花解語那邊飛去。

他要得到一個答案,他想知道花解語對於此事的看法,因爲他明白自己現在並不是一個人,不能只想着自己心中的道。

“這句話對於我來說,並沒有什麼意義。”

花解語嘆了口氣,道:“或許是因爲我不是儒家弟子,所以纔不受震動,我是道家弟子,我更震動於一種道。”

慕子白道:“什麼道?”

花解語輕輕道:“陰陽輪轉,生生不息。”

她緩步走着,雙手朝前一推,推出一個陰陽太極圖來,她輕輕道:“正如這陰陽太極圖所示,當陽不斷壯大,並且達到了一個極致,便會演化出陰來,當陰達到了極致,就會演化出陽來。”

“這正如當一個王朝強盛到極致之後,便會出現衰敗,但一個時代衰敗到極致的時候,又會漸漸復甦,一切都是陰陽的輪轉。”

她捋了捋頭髮,輕輕道:“這一次任務,被死亡籠罩,又是靈墟又是無面,還有那神秘的上古魔頭,當所有的死亡因素聚集在一起,達到極致之後,便是生機。”

“所以我認爲,這一次任務不是去捨生取義的,而是死之極盡便是生,也叫作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覺得,我們可以成功,並且可以活着出來。”

聽完這一席話,慕子白終於笑了起來,道:“無論是儒家還是道家,至少我們的目標都是一致的,就是去闖一闖這個所謂的死穴。”

花解語笑道:“對,去闖一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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