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雍目光凌厲地看着陸翎之，眼中充滿審度和探究，他在品味着陸翎之話裡的意思，趙寧要和親到錦國，身邊的近侍的確很重要，他也想過要挑選有能耐的人去錦國，這樣才能爲他所用，畢竟他對錦國還有別的打算。
但是，這個陸翎之……他想去錦國做什麼？
“陸翎之，你知道朕讓寧公主去錦國和親的目的嗎？”趙雍一字一句地問道。
“希望兩國的聯盟能夠更穩定，直到將北冥國徹底打敗。”陸翎之脣邊的笑意看起來彷彿如沐春風，實際卻陰冷得讓人覺得冰霜刮面，“草民知道該做什麼。”
趙雍確定他是明白的，他更加懷疑陸翎之的用心，“朕知道你和墨容湛的恩怨，你想要利用寧公主去報私仇，朕不會同意。”
“草民不會利用公主去報仇。”陸翎之低聲說，“只是想要幫皇上奪了墨容湛的錦國，如此而已。”
“爲了報仇，你連男兒自尊都不要了？”趙雍問。
陸翎之眼底閃過一抹暗芒，“草民早已經被墨容湛重傷，男兒自尊……早已無存。”
聽到他這話，趙雍就明白他爲什麼要去錦國了。
讓陸翎之跟着寧公主去錦國，成爲他在錦國的那雙手……的確是再適合不過了。
“你去錦國，會被人認出來。”趙雍說，“墨容湛容不得你。”
“端木涯會替草民改頭換面，誰都認不出，至於身份……陸翎之可以不存在了，只要陛下給我新的身份。”陸翎之說。
趙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朕會考慮的。”
陸翎之行了一禮，他知道趙雍心裡已經答應下來了，他會讓自己去錦國的。
“草民告退。”他說道。
“貴妃一直想要讓人將你找回來，應該是有許多的事情要你去做。”趙雍淡淡地說道。
提到自己的妹妹，陸翎之眼中的神色更加暗淡，他並不是很想去見陸雙兒。
“如果你想要去錦國，她應該不會同意。”趙雍說。
“草民會讓她死心，不會再找我的。”陸翎之低聲道。
趙雍勾脣一笑，“去見一見貴妃吧。”
“多謝皇上。”陸翎之知道，這是趙雍想要讓他跟陸雙兒最後見一面，以後，這世上就再也沒有陸翎之這個人了。
陸翎之從乾清宮退了出來，冬日的陽光燦爛明媚，在他身上投射一層溫暖的光芒，襯得他的肌膚更加蒼白，陽光卻彷彿照不進他的眼睛，看起來依舊冰冷陰鷙，明明是那麼脆弱的人，卻還是讓人感到一絲懼意。
“陸大人……”大太監輕輕地叫他。
陸翎之並沒有任何官職，可大家都習慣性地叫他陸大人。
“有勞公公領我去見貴妃娘娘。”陸翎之聲音冷幽幽地說。
在翊坤宮的陸雙兒聽說大哥回來了，一掃這幾日陰鬱的心情，親自到宮門外去等着陸翎之，遠遠看到一抹修長的身影，她歡喜地跑了過去，“大哥。”
再次看到陸翎之，陸雙兒被他的消瘦和蒼白嚇了一跳，“大哥，你怎麼變成這樣？”
陸翎之淺淺帶笑，眸色漠然地給陸雙兒行了一禮，“貴妃娘娘。”
“大哥，我們到裡面說話。”陸雙兒沒有受陸翎之的禮，她顧不上去問他的身體情況，急忙將陸翎之請到殿中去說話。
“是。”陸翎之擡眸望着這麼多年仍然沒有改變過的妹妹，心中已經無悲無喜，他如今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奪走墨容湛的錦國，至於其他的，都已經不是他會關心的，他爲陸家爲家人做得已經夠多了。
陸雙兒心裡很高興，這些天皇上一直都沒有來找過她，她在宮裡已經快要失寵了，如今大哥回來，一定會爲她謀劃的，“大哥，你這次回來，就不要再離開了好嗎？”
“你在宮中過得怎樣？”陸翎之沒有答應她，只是淡淡地問着。
“不好。”陸雙兒皺眉說，“皇上把宮裡的大權都交給大公主，最近只寵愛柳……柳貴人，大哥，只有你在帝都，我才能安心。”
“雙兒，我爲你已經做了很多事情，如果你自己不能把握機會，我是不可能一輩子都在你身邊的。”從錦國貴妃到齊國貴妃，他對妹妹所做的已經太多了。
多到他都忘記該爲自己着想，讓他忘記自己也會愛上別人。
陸雙兒不悅地皺眉，“大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端木涯說我受傷很重，已經活不了多久。”陸翎之淡聲地說，“我只是來看你和母親一眼，然後就會離開。”
“你說什麼？”陸雙兒猛地站了起來，“你要拋下我和娘嗎？”
陸翎之看到她的憤怒，面色依舊沉靜，“你和娘已經能夠照顧好自己。”
“大哥！”陸雙兒大聲地喝住他，“你真的忍心不管我們嗎？”
“雙兒，你並不需要我的保護了，從小你就不需要。”陸翎之低聲說。
陸雙兒震驚地看着陸翎之，她感覺到他的決心，他是真的要離開她了。
“大哥，你真的不要我們了？”陸雙兒怔怔地問。
“雙兒，大哥想要爲自己活了。”陸翎之低聲說，他站了起來，“時候不早，我還要回去見母親。”
“大哥……”陸雙兒眼中的淚水涌了出來，看着陸翎之堅決的背影，她知道不管她說什麼，他都不會再回頭了。
陸翎之步伐堅定地走出翊坤宮，他這一生可能不會再出現在這裡，也應該不會再見到陸雙兒了，他不想讓自己再心軟了。
“大少爺。”從翊坤宮出來沒多久，陸翎之聽到一聲震驚的哽咽從另一邊傳來，他轉頭看了過去，看到的是一張豔麗嬌媚的臉龐，有幾分的熟悉，他已經認不出她是誰。
柳橋兒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會再見到陸翎之，她急步地走了上來，深深地行了一禮，“大少爺，是我，我是柳橋兒，以前在陸家……您還教過我寫字，橋兒這個名字是您給我的。”
“是你。”陸翎之略感詫異，居然會在這裡看到他以爲不在人世的丫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