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的暖閣裡,所有人都沒了賞花飲宴的心情,貴婦們濟濟一堂,坐立不安的在等消息。
老夫人心神不寧,臉色一直不大好。
李氏服侍在側,見她的茶水冷了,就招呼採荷過來道,“母親的茶水冷了,去重新換一杯來,記得,別沏太濃。”
“是,三夫人。”採荷應道,端着半碗差剛剛出門,外面採青就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通稟道,“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六少爺和九小姐回來了。”
所有人聞言都鬆一口氣,紛紛擡頭朝門口看去。
易明威和明樂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來,對着在座衆人行禮,“見過祖母,各位夫人安好。”
“免了吧。”老夫人急忙擺擺手,先是左右打量了兩人一遍,見到兩人都安然無恙,這纔算是徹底定下心來。
李氏見到只有他們兩人回來,心裡卻是咯噔一下。
不過她面上卻也不顯,只就瞧見易明威袍子下襬上的血跡,臉色一變,急忙兩步迎上去握住他的手查看起來,“怎麼樣?沒受傷吧?”
“不是我的血,兒子沒事,勞母親和祖母記掛了。”易明威道,對她微微露出一個笑容。
李氏卻不放心,又拉着他前後打量一遍。
易明真見到二人完好無損的進來,心裡頭已經不悅,起身步走到門口,沒見到院子裡其他的動靜,不禁臉色一沉,扭頭看回來道,“公主呢?沒救下來?”
明樂垂眸不語,卻是易明威面有愧色的對老夫人拱手回道,“祖母,是孫兒無能,沒能救下公主,讓她被歹人劫持帶走了。”
昌珉公主被人劫持?這怎麼可能?
“什麼?”易明真無法自控的尖聲叫道,一個箭步奔回來,橫眉怒目面對明樂和易明威斥道,“你們兩個是幹什麼吃的?帶了那麼多的侍衛過去救駕,居然還看着公主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擄劫?”
她的語氣尖銳,似是恨不能就把這個罪名推到明樂身上。
卻全然不覺,她這樣急切的一個屎盆子扣下下來,是往整個武安侯府的身上招攬禍事。
老夫人當即就冷了臉,蕭氏也是眉心一跳。
明樂心裡冷笑,目光也跟着冷凝三分,不等蕭氏出面打圓場就已經凌厲說道,“四姐姐你好生奇怪,咱們武安侯府又不是官衙,公主在咱們府宅附近遇刺,我們去幫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且有京兆尹顧大人和平陽侯作證,咱們也確實都盡了力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易明真柳眉倒豎,馬上反駁,冷笑道,“公主金枝玉葉,又是皇上唯一的妹妹,我也是爲了咱們易家人着想,你們知不知道,回頭皇上追究下來,這是什麼罪責?”
“什麼皇上追究?什麼罪責?”明樂反問,同樣寸步不讓的與她爭執起來,“皇上英明聖主,縱使再怎麼顧念着和昌珉公主之間的兄妹情誼,也不會不分青紅皁白,把劫持公主的罪名算在我們武安侯府身上的。而且方纔和那些歹人們糾纏的時候,六哥哥也是九死一生,府裡還有不少的侍衛都受了傷。四姐姐你說是我爲咱們易家着想?可你如今也是爲人主母的人了,難道就只爲了往陛下面前邀功,便要把闔府上下所有人做出的努力和犧牲都抹殺,只憑你一張嘴,去佔一個忠君愛國的美名嗎?”
她這一段話,語速不,卻是擲地有聲,一句接着一句,完全沒給易明真一個反應的機會。
易明真幾次想要開口,都被堵了回來,到最後,臉都憋紅了。
這些話其實也是老夫人想說的,只是她自恃身份,又不能在外人面前把對昌珉公主的不屑表現出來罷了。
“易明樂,你不要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不顧闔府上下的死活要向陛下邀功了?你——”易明真捏着帕子上前一步,若不是有老夫人在場,已經恨不能當場甩明樂一個耳光泄恨。
明樂卻不理她,冷冷一笑,又再重新面對老夫人和在場的誥命夫人們屈膝一福道,“祖母和各位夫人明鑑,六哥哥和府上的護衛是真的盡了力了,後面的巷子裡殺成一片,是那些賊人太過狡猾,真的不關六哥哥的事。當時平陽侯也剛好路過,大家有目共睹,所有人都是盡了力的。”
武安侯府的片面之詞不值得取信,但是再加上平陽侯彭子楚,又另當別論了。
最起碼在易明真那裡,她立刻已經傻了眼,恨不能咬下自己的舌頭,收回之前的話。
可是——
彭修怎會那麼巧摻和到這件事裡?
易明真一怔,心裡一片惶然,緊跟着便有所頓悟,猛地擡頭看向明樂。
易明樂!一定是她,又是這個小賤人!
易明真的眼睛猩紅,似是要吃人。
明樂據理力爭的指責,蕭氏聽在耳朵裡,心裡雖然也恨,但是她也太清楚自己如今在武安侯府裡頭的地位。
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讓易明真再鬧,惹了老夫人的眼嫌!
“真兒!”眼見着易明真就要發作,她眼疾手的急忙放下茶碗起身過去,飛的將易明真往自己身後拽了一把,面上卻是帶了點笑容安慰老夫人道,“平陽侯有領兵的經驗,有他在,母親和各位夫人也可以稍微放寬了心,公主定然會無恙的。”
說完又扭頭看向易明威道,“你去拿咱們府上的帖子進宮,先不要驚動皇上,起碼給皇后娘娘傳個話吧。”
“二嬸放心,顧大人已經讓人傳信進宮了。”易明威道,“這會兒平陽侯和顧大人正帶着衙役和親衛們佈下天羅地網在四下裡搜查,咱們府上的人也是顧大人做主給遣回來的,諸位夫人都請放寬了心,喝杯茶壓壓驚,相信很就會有好消息傳來了。”
京兆府受理此事天經地義,卻怎麼也不曾想,半途會把彭修給扯進去,反而讓武安侯府的人全身而退給摘了出來。
老夫人微微頷首,嘆息一聲,“但願吧!”
外面採荷端了新茶進來,易明威剛好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就順手接過去,“我來吧!”
“是,六少爺。”採荷也不堅持,微微一笑,順從的退了下去。
易明威端了茶碗送到老夫人手裡,然後道,“祖母,您和母親還有衆位夫人們敘話,孫兒就先行告退了。”
今日蕭氏提議的賞花宴,到場的全是貴婦小姐們,確實不適合易明威在此久留。
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你先去吧,換了衣裳,好好休息。”
“是,祖母。”易明威應了,轉身一撩袍角步拐出暖閣進了院子裡。
李氏目送他的背影離開,眼中光影一閃,頗有幾分不甘,但卻很換了別的表情遮掩。
老夫人端起茶碗喝了口茶。
易明真如坐鍼氈,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今日九妹妹辛苦了,方纔出去應該也受驚不少。祖母,不如您準她先行告退,真兒送她回菊華苑歇着吧!”
說是善意,可但凡稍微有點眼力勁的人都能看出來,她這絕對是不懷好意。
老夫人的眉頭皺了皺,緊跟着卻是明樂微微一笑接口道,“我這袖子上頭不小心碰了牆面沾了土,不用勞煩四姐姐了,我自己回去換了就是。”
對於這個孫女,老夫人還是有八分滿意兼放心的。
見到明樂自己開了口,老夫人的臉色便有幾分緩和,忖度道,“也好,你去吧,讓丫頭們煮一碗定驚茶喝了,一會兒要是不舒服,就不用過來伺候了。”
“是,謝謝祖母掛心,孫女去去就來。”明樂乖巧的屈膝對在座衆人福了福,“各位夫人、小姐好坐,明樂先行告退。”
明樂徑自離開,雖然蕭氏一再暗示,但易明真終究還是沒能忍住,訕訕一笑,也跟着退出了暖閣。
明樂聽到了後面的腳步聲也只做不察,腳下步子走的飛。
易明真黑着臉在後頭跟着,沿路幾次都想衝上去攔住她問個究竟,奈何今日事多,院子裡來來往往許多的丫鬟僕婦,怎麼也沒能找到機會。
這樣欲言又止的一路走,直到兩人前後腳進了菊華苑。
“小姐回來了!”采薇帶着芷文、芷玉喜出望外的從正屋迎出來,再見到緊跟在後面進來的易明真卻於半途止了步子,面面相覷的不知如何是好。
“采薇,你帶他們去廚房給我煮一碗定驚茶吧。”明樂勾了勾嘴角,吩咐道。
“是。小姐!”采薇垂首應下,一揮手帶着芷文兩人轉身往小廚房的方向走去。
芷文一直拿眼角的餘光小心的打量着明樂和易明真兩人的表情,似是在估摸着兩人之間這樣可能存有的貓膩。
明樂瞧見了也只做沒看見,不動聲色的目送幾人走開了。
等到采薇等人一進側院,易明真馬上急不可耐的一步躥上前來,惡狠狠道,“易明樂,您又在搞什麼鬼?”
“四姐姐。”明樂不慍不火的揚眉一笑,以眼神示意她看了看四面圍牆,“明樂勢單,比不得四姐姐你在平陽侯府的威勢聲望,您確定不需要進去屋子裡,直接在這裡敘話,合適嗎?”
易明樂的這個院子裡,除了采薇是老夫人送的,其他幾個,底細都不是很清楚。
易明真一句話卡在喉嚨裡,略一猶豫,終究還是冷哼一聲,氣沖沖的先一步進了屋子裡。
明樂看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隨即擡腳跟上。
進得門去,易明真霍的轉頭把大門一把拉上,直言道,“不要再故弄玄虛了,子楚怎麼會這麼巧出現在附近?還有,這裡是堂堂盛京天子腳下,會有什麼樣的膽大狂妄之徒活的不耐煩了,敢去行刺公主?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對不對?你說!”
“四姐姐你真是擡舉我了。”明樂半真半假的彎眸一笑,“平陽侯他自己有腳,他要去哪裡,都是他的自由我怎麼知道他爲什麼那麼巧,就會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個地方的?或許今日回府之後,四姐姐你可以親口問問他。至於昌珉公主麼——你也說了,她那樣的身份,有什麼閃失,陪葬的可是整個武安侯府,四姐姐是覺得我蠢笨還是覺得我瘋了?我爲什麼要行此大逆不道之舉,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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