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這番話充滿了煽動力，但見多識廣的「切爾茜」顯然並不買賬。
“說到底，你終究是爲了你的私慾。”
羅戒不置可否的笑笑，反問道：“你刺殺那些作惡的豪商貴族，難道就不是爲了滿足自己想要讓這個國家變好的私慾嗎？”
「切爾茜」一時語塞，只覺得這話似乎有什麼問題，卻又好像無可辯駁。
“私慾，是指個人的意志。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個世界其實本就是在無數的個人私慾下運轉的小販希望高價賣出自己的商品是私慾，母親希望自己的孩子更聰明更強壯是私慾，我想要奪取並改變這個國家同樣也是私慾。”
稍頓，羅戒彷彿做着最終總結般，搭着「切爾茜」的肩膀道：“私慾本身沒有錯，關鍵要看因私慾帶來的結果最終是好還是壞。”
“你這是偷換概念，況且我怎麼能知道這個國家如果被你掌控，究竟是會變好，還是繼續這副鬼樣子？”
羅戒依舊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難道這個國家被鴿命軍掌控後，就一定會變得更好嗎？”
「切爾茜」這次沒有再據理力爭，臉上的神情出現了一絲掙扎。
帝具【變身自在·蓋亞粉底】最適合收集情報，之前一直在鴿命軍總部工作的她，哪會不知道鴿命軍中某些高層的齷齪事，實在無法昧着良心給出肯定的答案。
“切爾茜，你會加入鴿命軍，是因爲贊同他們的鴿命理念吧？”這回輪到羅戒來問了。
耳機少女還沒完全從剛纔的掙扎中緩過勁來，木然的點點頭。
“一間馬上就要坍塌的房子，可以有兩種辦法維修要麼是從裡面逐漸更換加固壞掉的部分，要麼是直接把房子拆了重蓋。切爾茜，你覺得那種更好？”
「切爾茜」聽出了羅戒話中另有所指，略作思索道：“應該是第二種更好吧，從頭開始搭建，可以避免受到原房屋框架格局的影響。”
羅戒點點頭：“其實我也是這麼認爲的……但是，如果房屋外面還飢餓的狼羣呢？”
「切爾茜」的瞳孔瞬間快速收縮了一下。
“可……首領他們告訴我，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是鴿命必須經歷的陣痛。”
羅戒不置可否的再次笑了笑。
「切爾茜」很聰明，但擅長的也僅僅只是在處理內政方面，對於軍事戰略與正字鬥爭的敏感度卻幾乎爲零。
“陣痛？被砍一刀是陣痛，被砍一百刀就是肢解了。”
“你以爲鴿命的烽火燃起，異族入侵就是全部？來來來，我來告訴你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羅戒踱步來到書房一側牆壁上掛着的帝國疆域圖前，手掌重重的拍在位於帝國中心的帝都位置上。
“帝都一旦遭受到各地起義軍的攻擊，北方邊境的「艾斯德斯」將軍部隊，西方邊境的「佈德」將軍部隊，還有南方的邊防軍勢必會火速救援帝都。”
“屆時，北、西、南三個方向的異民族必然會趁邊境空虛大舉入侵，瘋狂掠奪帝國的財富與人口，削弱帝國未來的戰爭潛力並充實自身。”
“如果速度夠快，起義軍或許能在異族大舉深入內陸前拿下帝都，將奸臣與小皇帝送上斷頭臺，但在那之後呢？”
“起義軍不是一個單獨的組織，鴿命軍固然是其中最大的一股力量，可其他的還有安寧道和其他的義軍力量。皇帝只能有一個，要由誰來做？”
“放下起義軍這邊的問題不論，你覺得掌握着各地軍政大權的舊帝國官員，會乖乖的歸順只拿下了一個帝都的新皇帝嗎？”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這些舊帝國官員拉起爲小皇帝報仇的大旗，結成攻守聯盟繼續與起義軍對抗，將整個帝國拉回到羣雄割據時代。”
“接下來，新帝國與舊帝國勢力都會將在邊境肆虐的異民族選擇性無視，以保存自身實力以防被另一方吞併。”
“而整個國家也將因此處於持續失血狀態，直到雙方再也撐不住而被迫聯手，可到那時一切都晚了敗，所有人都淪爲異民族的奴隸；勝，也只能得到一個滿目瘡痍的國家。”
「切爾茜」只覺得手腳冰冷，整個人都被羅戒所描繪出的地獄般景象嚇呆了。
她曾天真的認爲，鴿命到最後真會如首領們所說，攻下了帝都就會舉國皆降，從此人民不用再受暴政的壓迫，所有人都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然而，羅戒卻用無懈可擊的邏輯分析來告訴她，那隻能是她一廂情願的美好幻想。
“首領他們……不可能預料不到這種事吧？說不定……他們是有辦法避免纔會這麼做的。”
「切爾茜」越是想分辯，卻越沒有最初的那種底氣，因爲她無論怎樣去想，這幾乎都是必然會發生的結局。
可……這究竟是爲什麼？難道鴿命不是爲了讓所有人都獲得幸福嗎？
“是不是想不通？爲什麼那些人明知會發生這種可怕的事情，還依舊選擇這樣去做？”羅戒嘆了一口氣，凝視着地圖上帝國那宏大的疆域，“當你面前擺着兩個選擇一個是唾手可及的一屋子金幣；一個是需要付出漫長時間挖掘，可能至死也無法享受到的一座金山。你覺得有多少人會選擇後者？”
羅戒轉身來到「切爾茜」的面前，凝視着她那雙掙扎不定的眼睛。
“如果鴿命軍真的是以人民幸福爲目標，那麼他們應該做的就是穩紮穩打，一點點壓縮帝國的戰略空間，而絕不是急着爭奪所謂的皇權象徵帝都。”
“說穿了，這些人真正在意的是自己能在這場所謂的「鴿命」中撈取多少好處，必要時，他們甚至可以出賣良心與異族做交易。”
羅戒這句話不再是危言聳聽，《斬紅》原著的最後，鴿命軍確實以割地爲代價，請北方異民族的大軍攻擊邊境，拖住了邊軍中戰鬥力最強的「艾斯德斯」部主力。
否則內有「艾斯德斯」與【護國神機·至高王座】兩大超規格戰力坐鎮，外有遠道而來的勤王大軍，鴿命軍別說攻陷帝都，估計不被打殘都是萬幸。
看得出「切爾茜」內心已經動搖了，但不願承認自己失敗的她依舊做着最後的掙扎。
“那你怎麼能保證，你就是爲了人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