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我不能跟他一樣……
黑衣人並不是沒選擇逃走,而是被從黑暗中冒出來的秦初一緊緊抓住了身後外套而不得動彈。我終於等到了這個覬覦已久的禮物,迫不及待地扯去了他戴在頭上的帽子。
一張年輕而驚恐的臉瞬間暴露在我的面前。
他果真不是趙鋮。
一樣的軍綠色外套,一樣的黑色圓邊帽,但這張臉卻怎麼也無法與趙鋮扯上關係。
我印象中的趙鋮是一個年紀六十上下,戴着厚底眼鏡,十分和藹的老人。但面前的這個人,透過滿是塵埃的臉龐,看上去應該只有三十不到。
我所有的衝動,所有的精神支柱,都是衝着他就是趙鋮這個目標去的,雖然早就有所擔憂,但當這個事實真正擺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依然無法接受。
我像一個失望透頂的投資者看到了全盤崩塌夢想破滅的那一刻,整個人晃晃悠悠終於跌坐在地。所有的疲憊爬上全身,此時我只想忘記這一切,好好睡個覺,全當這只是一個夢。
“他不是趙鋮。”我喃喃自語,直覺自己說出的話是從身體每一個毛孔飄出來的,毫無重量。
秦初一沒有正式和趙鋮見過面,看到我失望透頂的表情,手不自覺的鬆開了。那人趁此機會,連滾帶爬地從我們之間跑了出去,來沒來得及反應便消失在黑夜謎一般的盡頭之中。
“小恙……剛纔那人……?”秦初一說着朝我走過來,我這才注意到他也像是經歷了一場大戰般,全身佈滿了傷口。
“不是趙鋮。”我無力地說道,“剛纔你在哪裡?你有沒有看到剛纔發生的一切,你的臉怎麼了?”
秦初一伸手揩了一把自己憔悴的臉,和着灰塵的血液已經開始凝固,就像一條條血色的蚯蚓趴在他臉上。
“剛纔那個人想用封印交換法把你關進去。”
“封印交換法?”
秦初一點了點頭,慢慢把身體直了起來,骨頭與骨頭之間發出咯咯噠噠的聲響,繼續道:“我小看了這個地方,難怪工程很難繼續下去,這下面居然有一個通往異世界的入口。”
“這個世界上存在許多不一樣的空間,這些空間不是平直地鋪在一起的,而是有高有低,層層環繞,這樣必然就會存在交叉重疊的地方。現代科學很多人都喜歡稱這種交疊現象爲維度重疊。我們面前這個工地之下,就是一個空間交疊點。我之前在爺爺那看過,這種形式的入口需要特殊的咒術師用特殊的手段將其封印,否則不同維度的東西便會通過這個交疊點進行串聯,那樣勢必就會形成巨大的混亂。”
“初步看來這裡是一個以土爲基礎的五芒星封印咒術,按道理說應該會在五星頂角各處出現五張符紙,只有那幾張符紙被同一個人撕開,且這個人有特定的體質,纔有可能成功。”
我突然想起那個黑影跟耍猴一樣帶着我不停地在樓道里跑,期間我曾經感受到紙張被撕碎的聲音,原來他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等着我自投羅網。我趕忙退回頭尋找着那幾張符紙的蹤跡。
“別找了,我剛纔看過,所有東西都被拖進去了。”秦初一說道。
“那他是想讓我打開那個入口嗎?”。
“不,沒那麼簡單,你看看你剛纔被束縛的地方,是星的正中間,犧牲者的位置,”秦初一指着剛纔我躺着的地面說道,“他的目的是封印交換。比方說有些不法商販會在原本正品廠家生產出來的酒瓶子上開一個小口,倒進自己勾兌的工業酒精,從而使它看上去沒變化,實際上裡面的東西已經不一樣了。這個封印也是如此,在不完全解開的前提下,把封印底下的東西從入口變成你,這樣一來依靠這本身強大的咒術力,就可以偷天換日。”
我聽着有些後怕,原來剛纔發生的一切背後竟然有着這麼大的陰謀。既然這個咒術如此強大,那我怎麼還會好端端地坐在這裡呢?
“嘿嘿,”看我疑惑地樣子,秦初一擺起了他的招牌賤笑,“關鍵時刻,還是要靠我初一哥哥的嘛!走,去上面看看吧!”
我帶着疑惑和秦初一兩個人一瘸一拐地往二樓走去。就在解開五芒星法術的樓上,竟然出現了一個類似六芒星的圖畫。
“哈,畫的不錯吧,”他頗爲得意,“五芒星可以聚能和攻擊,但是六芒星有強大的治療作用。雖然我不能確定到底管不管用,畢竟我也算是新手嘛!所以試了一下,看來我還是很有天賦嘛!哈哈!”他手傷的臉龐突然笑起來,剛剛凝固的傷口又要被扯開了。佈下這個複雜的咒術,受到了很多衝擊吧。
我回想起之前出發時,秦初一說過去房間拿點東西準備一下,沒想到他竟然想得如此周到。面前這個曾經靠着他爺爺,自己都不願意邁開腿的男人,現在也成長爲一個幾乎可以獨當一面的陰陽術士,我不禁爲他感到驕傲,不過……
“我怎麼覺得你說的這些東西,跟西方占星術相似啊,你爺爺不是本土陰陽師嗎?”。
“啊,這個嘛……”他聽到我這麼問,尷尬地笑起來,立馬轉換到侃大山模式,“我是秦三友2.0嘛,當然有不一樣的功能啦,這個取其精華、融會貫通、中西合璧……”他開始掰着手指頭跟我扯,我笑着對他擺了擺手,一把上前抱住了他。
他驚訝地說不出話,剛剛還伸在外面的手依舊騰空着,整個人僵硬地像一個蠟像。
“別人給你感謝的抱抱,你就這麼迴應?”我在他耳邊說道。
他立馬觸電一般抖了抖,隨即象徵似的拍了拍我的後背,不住地說道:“不用謝,我們都是好同志。”
“誰跟你是同志!”我笑着使勁兒拍了拍他。
“那個入口的封印解除後,單憑那一點治癒能力是不可能完全封住的。過不了多久,定會有東西跑出來或者有人掉落進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當初實行咒術的那個人,他才能讓這裡復原。”秦初一一邊扶着我一邊說道,“不過這些問題,就等我恢復了再來解決吧!”
眼看天就要亮了,我們兩個傷病人就像剛剛從泥土裡面爬出來一般,渾身髒的是剩下兩個眼睛還能骨碌轉着,歪歪扭扭地跑到馬路上打了一輛車去公寓。司機一路都在回頭看我們倆,像是載到了兩個異世界的奇怪生物。我們倆突然來了興致,默契般嘰裡咕嚕說着怪異的語言,司機嚇得猛踩油門,零頭都沒有拿,到了門口連忙掉頭疾馳而去了。
回到家我給他身上的傷口消毒了一遍,我雖然受到的衝擊比他還大,但恢復得奇快,興許是貘的力量吧。說到這個,剛剛打開入口跑出來的生物讓它吃了個痛快,這一路我都沒有流鼻血,看來已經把它喂得飽飽的了。
疲憊不堪的我們倆橫七豎八地癱在了沙發上,頭剛碰到墊子便跌入了夢中。我始終想不明白高若鬆帶我去那個地方的用意,既然黑衣人不是趙鋮,而且還布了陷阱,按照若鬆的性格是不可能害我的,所以說,趙鋮很有可能就在剛纔的工地目睹了剛剛發生的一切。
黑衣人驚恐的臉龐不停地在我腦海中重複着,整個夜晚都像幻燈片一般播放。我突然覺得曾經在哪裡見過這個人,並且這個人一定也是解開這個謎底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