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可馨的親孃不假,可是我們沈家的銀子卻不用你來保管。”沈青黎見秦氏竟然跟她開口要銀子,頓時感到很無語,她有什麼資格要這筆銀子,“再說這筆銀子我本來就是打算給可馨當嫁妝的,你拿去做什麼?”
宋小玉昨天曾經提了一嘴,說秦家的生意大不如從前了,年前還相繼垮了兩個鋪子,眼下只剩下一個布莊在維持日常的開銷,秦氏和離後雖然沒有再嫁,但是私下裡卻跟布莊掌櫃的來往密切,大有談婚論嫁的意思。
如此說來,秦氏更不會把可馨接過去撫養了。
“我自然是留着給我女兒當嫁妝的,再說了,就算你不願意交給我保管,那你也應該讓我知道沈家的宅子和地產到底是賣了多少銀子吧?”秦氏反問道,“別忘了,當初我走的時候,可是沒拿沈家一文錢的,如今我女兒那份的家產,斷不能稀裡糊塗的,誰知道十年後,你們永定侯府會是怎麼樣的?”
早就聽說當今皇上跟慕雲霆不睦,眼下永定侯府風光不假,可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誰知道過幾年會成什麼樣子?
所以屬於可馨的那筆銀子,放在他們永定侯府的確不妥。
“你這是什麼意思?不管我們永定侯府變成什麼樣子,都不會少了可馨的嫁妝的。”沈青黎不悅道,“你不是我們沈家的人,自然不必打聽沈家的銀子,待可馨長大以後,我自然會把所有的事情包括賣宅子賣地產的銀子,原原本本地告訴她,只不過這些事情。跟你無關。”
危難時拋夫棄女,她對秦氏真心不能原諒。
秦氏一時語塞。
只得訕訕地帶着可馨起身告辭,說一個月後再把可馨送回來。
桃枝雖然捨不得可馨,但是秦氏畢竟是孩子的孃親,她一個下人自然不好說什麼,只是悶悶不樂地替可馨收拾包袱,並且依依不捨地把她抱上馬車。
宋小玉坐在馬車上。忍不住地掀開簾子回望着氣勢磅薄的永定侯府。心裡突生恨意,在這裡,她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也失去了做人的尊嚴。
她在永定侯府住了兩天,慕雲澈卻始終沒有出現過,是在躲着她吧!
她一個平民老百姓,還能把他怎麼樣?
再說當初永定侯府拿銀子補償她的時候。她也默認了的。
補償?
宋小玉苦笑一聲,她一個黃花大姑娘倒成了出來賣的了。
還有沈青黎。她口口聲聲說是爲了自己好,不願意讓她留在永定侯府做妾,可是,慕雲澈還是納了世子的表妹。現在想來,還不是嫌她出身不夠好,連做妾也不配。
她恨慕雲澈。那個人恨她失去了她生平最寶貴的,她恨沈青黎。若不是當初她不答應她留在永定侯府,她如今也不至於嫁給一個店夥計。
她恨永定侯府的每一個人。
“你在想什麼?”同樣悶悶不樂的秦氏問道。
宋小玉在永定侯府發生的一切,秦氏並不知情。
“我在想,表姐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宋小玉冷笑道,“咱們不管怎麼說,也是她孃家人,可是我看她對咱倆冷冷淡淡愛搭不理的樣子,我就生氣,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嫁了個好人家,至於嗎?”
“黎孃的確跟以前不一樣了。”秦氏皺眉道,“當初她出嫁的時候,是多麼的不情願,伯爺還擔心她到了婆家跟夫君不睦,還苦口婆心地勸她嫁過去以後要好好跟婆家人相處,可是現在看,伯爺的擔心都是多餘的,現在人家都給永定侯府生下兒子了,總算是站穩了腳跟了,說起來,老天太不公平,他們兄妹倆,運氣好的頂天的好,運氣孬的頂天的孬,唉!”
妹妹成了永定侯府當之無愧的女主人,還是三品誥命的身份,哥哥卻是英年早逝,真是不公平!
她跟沈恪雖然和離,但是也不是沒有感情,兩人畢竟是青梅竹馬地一起長大,雖然門不當戶不對地走在了一起,但是日子也還過得不錯,要不是出了那一檔子事,她還是沈府的女主人,衣食無憂,哪裡還用着靠一個小小的布莊掌櫃的來維持日常的開銷。
“聽說表姐未出閣的時候,跟司徒先生情投意合,有這麼回事嗎?”宋小玉突然問道。
還說自己不檢點,沈青黎不是也有心上人嘛!
“是的,當初黎娘很迷戀司徒先生,可惜當初司徒先生嫌自己配不上黎娘,所以就放了手。”秦氏冷笑道,“命好的人就是命好,如果當初黎娘跟了司徒先生,那現在也是平毅王妃了,不必現在這個永定侯府少夫人差。”
“什麼?你說司徒先生是西域的平毅王了。”宋小玉大吃一驚,“他怎麼變成平毅王了?
“你還不知道嗎?”秦氏不可思議地看着她,說道,“這個司徒先生,看着不顯山不露水的,誰知道竟是前朝皇帝的遺腹子,自從滄浪會被太皇太后一網打盡,司徒先生便去西域投奔了西域老王妃,因爲西域老王妃正是前朝公主,論起來,也算是司徒先生的姑母,所以才封了司徒先生爲平毅王的。”
“原來如此!”宋小玉聽得一愣一愣地,這一年來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在家懷孕生子,竟然不曾聽說司徒空竟然是西域的平毅王,頓了頓,又欣喜道,“嫂子,上個月咱們兩家不是有一批布在西域那邊被扣下了嗎?咱們怎麼不去找司徒先生試一試呢?我想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會不給面子的。”
“不行不行,司徒先生今非昔比,怎麼會管這些事情?”秦氏連連擺手,“再說我都跟伯爺和離了,跟沈府也再無關聯,我有什麼面子?況且。現在司徒先生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一想到那五千匹布,秦氏就心疼,按照西域和大梁在邊境訂下的協議,大凡入境的貨物,必須在邊關所登記,繳納好稅金以後,才能進境。可是因爲當時往大梁運的時候。邊關那邊卻說這些布料西域不允許運出境,便不由分說地把佈扣了下來。
至今沒動靜。
“嫂子,此事交給我吧。我有辦法見到司徒先生。”宋小玉得意地笑笑,又道,“前幾天我家那口子說,最近邊境那邊急需大量的肉做軍需。說西域兵營要在靖州邊境這邊操練,還說老王妃會過來。既然老王妃會過來,那司徒先生肯定能來,到時候,我跟着我那口子去送肉。不就見着司徒先生了嗎?”
“對啊!”秦氏眼前一亮,拍手道,“到時候你就說你是伯爺和黎孃的表妹。司徒先生肯定會幫忙的。”
“我跟司徒先生雖然見了兩三次,也沒有說話。但是他應該對我有印象,所以我只要見到他,他肯定能認出我來。”宋小玉喜滋滋地說道,“就算他不看在伯爺的面子上,看在表姐的份上,他都應該幫忙的。”
“那就,那就試試吧!”秦氏也有些動心了。
宋小玉一回到家,便去鋪子尋了自家男人李鐵柱回來,簡單地跟他說了跟秦氏商議的事情,這五千匹布是他們跟秦家兩家合夥從西域進的貨,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但凡有一點希望,誰也不肯放棄。
“嗨,你有這樣的關係,怎麼不早說?”李鐵柱興奮地一拍大腿,脖子上成串豌豆大的佛珠跳了跳,沙啞着嗓子說道,“西域那邊我都問好了,說是讓三天後送去,到時候咱們一起去就是。”說着,又抱住她,狠狠地親了她一口,“要是你能給我辦成此事,你就是鋪子的大功臣,等掙了銀子,我就帶着你去京城的如意樓給你買首飾,想買多少買多少。”
宋小玉莞爾。
三天後,宋小玉果然在軍營裡見到了司徒空。
這個人似乎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原先身上的書卷氣收斂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渾身上下透露出的冷峻和穩重,戎裝下的司徒空,就連宋小玉都有些恍然了,只是司徒空顯然不記得宋小玉了,微微掃了她一眼冷冷冰冰地問道:“你是誰?怎麼會知道我過去的名諱。”
司徒空從認了南宮嫣兒的那時起,已經恢復了他本來的名字,南宮無塵。
“民婦是靖州沈府沈青黎小姐的表妹宋小玉。”宋小玉盈盈施禮,“見過司徒先生。”
黎娘!
司徒空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愣了一下,繼而嘴角又微微翹起,語氣也隨之緩和下來:“她還好嗎?”
“表姐還是原來那個樣子,最近還生了個大胖兒子呢!”宋小玉忙趁機說道,“我前幾天剛從京城那邊回來,見了表姐和小少爺,表姐身材沒變,只是小少爺胖嘟嘟的,很可愛。”
司徒空緩緩點頭。
表示他對她的話很是留意。
接着,又皺眉問道:“你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宋小玉忙把布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司徒空,見他沉默不語,以爲他在左右爲難,便道:“不瞞先生,其實,其實是表姐讓我來的,她說,她說司徒先生定會幫忙的。”
“哈哈,如果我不幫,豈不是顯得我太薄情寡義了。”司徒空爽朗一笑,擡手招過一個侍衛,斂了表情,吩咐道,“去邊關所那邊問問他們有沒有扣過靖州的一批布,若是有的話,就立刻放行,不得有誤。”
“是。”那侍衛應聲而去。
看來她心裡還是有他的。
往事再次一幕一幕地涌上心頭。
“多謝司徒先生。”宋小玉眼前一亮,忙上前屈膝一禮,“先生大恩,民婦無以爲報,他日若是能用上民婦的地方,民婦定盡我所能報答先生。”
“報答倒是不用,只是我還真是有件事情要找你幫忙。”司徒空負手而立,望着遠處幽遠的山嶺,幽幽說道,“我在這邊得呆上一些日子,你想辦法把黎娘約到靖州,我有要事跟她商量。”
“先生,表姐在家裡看孩子,最近怕是不能到靖州來。”宋小玉有些爲難,她哪裡有那麼大的面子,讓沈青黎到靖州來?
“那是你的事情了。”司徒空雲淡風輕地看了她一眼,“我只是讓你幫我這一忙,能不能幫上,就看你的了。”
“好,給我幾天的時候,我回去好好想想,一定會把表姐約到靖州去的。”宋小玉咬牙答應。
四天後,一匹快騎停了在永定侯府門口。
沈青黎拿着信,去沐影堂問皇甫氏,說這兩天,靖州那邊祖墳要遷,她想帶着灝哥兒回去。
說是山頭被人買去了,新主讓山上的墳盡數遷走。
“按理說出嫁的女兒不應該管孃家這些事情,但是如今沈恪名義上不在了,回去祭拜一下就可以了。”皇甫氏倒也沒有阻攔,只是勸道,“灝哥兒這麼小,你就不要帶着他了,你回靖州,橫豎也就兩天的事情,早去早回,帶着個小娃娃多不方便。”
沈青黎想想也是,便只得答應:“那我就把灝哥兒留下就是。”
“你忙你的,不要擔心灝哥兒,你走後,我就把灝哥兒抱到沐影堂來。”皇甫氏笑道,“咱們灝哥兒乖,你不是不知道,有乳孃在,餓不着的。”
“灝哥兒跟着祖母,我自然放心,只是我自己放不下灝哥兒。”沈青黎撫摸着兒子那軟軟的小頭髮,心裡似乎被一種軟軟的情愫所包圍,她捨不得孩子。
“祖母是過來人,理解你當孃的心。”皇甫氏拍拍她的手,說道,“讓世子送你去,這路途遙遠的,我也不放心。”
“不用,世子最近這麼忙,哪有時間送我回去。”沈青黎淡然道,“我帶上方璃方悅和阿畫就好,留下碧桃和桃枝幫您照顧灝哥兒。”
夜裡,慕雲霆回來,聽說沈青黎要去靖州給爹孃遷墳,便說道:“我最近抽不出身親自送你回靖州,就讓龔四陪着你去吧!”
“你最近忙,龔四還是留下幫你吧!”沈青黎笑笑,“只不過是遷個墳,我很快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