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拖着已經快沒有知覺的身體，一步一步地挪到黑色破洞旁邊。
隨後他將雙腳盪到外邊，側頭倚着牆，擡眼望向了無窮無盡的浩瀚星空。
美不勝收的畫面讓他一時之間如癡如醉，彷彿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安安靜靜地看風景了。
不，說起來，「終焉之地」哪裡有風景可看？
「人」就是這裡唯一的風景。
“原來人在瀕死之際真的會看到走馬燈……”白蛇喃喃道。
可是縱觀自己腦海之中所有的畫面，竟沒有一個場景來自現實世界，只是充斥着在「終焉之地」裡發生的故事。
“天殺的臭小子！”
“我叫齊夏，不叫臭小子。”
兩個聲音在白蛇腦海當中迴盪。
“我就叫你臭小子！”
“好，隨你。”
“話說……別人都害怕我，你怎麼不怕呢？”
“怕什麼？”
“我男不男女不女……像個……怪物……”
“你又沒有妨礙到我。”那聲音回道。
“我……”記憶裡，白蛇情緒有些着急，“可是很多人都會在看到我的時候指指點點……甚至……”
那聲音頓了頓又說：“那是他們太閒了，閒到可以對其他人的人生指手畫腳，我很忙，我沒有時間。而且……”
他盯着自己，沉聲說道：“我不覺得你像怪物。”
不知道算不算做安慰，可那個臭小子的話確實讓白蛇的心裡好過了一些。
正是因爲從小經歷過無數次的惡意，才能夠珍惜每一份善意。
無論當年的齊夏心裡到底是怎麼想，自己也將這一份恩情還完了。
可爲何自己還是感覺悲傷呢？
不知過了多久，白蛇逐漸感覺手腳冰涼，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像是灌進了風，涼颼颼的，那些血液幹在身上，又癢又冷，自己好像是睡了一會兒，又像是昏倒了一會兒，他的意識不再清醒，手腳也逐漸沒了知覺。
自己能做的已經全都做了，天蛇切開了自己身上好幾處血管，在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有更好的結果了。
雖然困住了天蛇，但看起來困不住「窮奇」了。
又過去了一陣子，身後的天蛇和「窮奇」沒了動靜，隨後腳步聲響起，一個身影坐到了白蛇身邊，正是天蛇。
二人一起望着那漫天星雲，沉默良久。
“她走了嗎？”白蛇問。
“走了。”
“不準備讓她用「躍遷」帶你走嗎？”白蛇又問。
“她……？”天蛇聽後苦笑一聲，隨後搖了搖頭，“帶我回到青龍面前，然後添油加醋地告我一狀嗎？我已經把任務搞砸了，回去會第一時間死，更何況我沒有辦法確定「窮奇」一定能夠回得去。”
“哈……好。”
接下來又是許久的沉默，彷彿盯着天上的星空可以讓人忘記時間。
也或者……在「終焉之地」的所有人，早就忘記了時間。
“地蛇……”天蛇語氣依然有些悲傷，他沉聲說道，“我有個主意，現在我就給你縫合傷口……我讓你活，我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裡……沒有任何人跟我交談，我一定會瘋掉的。”
“哈哈……”白蛇看着天上的星星癡癡地笑着，“謝謝好意，我親愛的老師，但我寧願死。”
“爲什麼……”天蛇低下頭，抓着自己的頭髮哀嚎道，“你明明可以活下來的，我們可以做個伴，你也有很多學識吧？我們可以交換知識啊！你喜歡看書，我也喜歡看書，這豈不是……”
“哈哈哈哈！”白蛇有氣無力地大笑了幾聲，他的蛇眸映出漫天星海，“太可笑了，咳……天蛇……你自己不願意和「窮奇」待在這裡，又怎麼覺得我會願意和你待在這裡？你們倆到底有什麼區別？這可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咳……”
“「窮奇」不一樣！！「窮奇」她……”天蛇有些着急地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那團碎紙，翻出兩個歪歪扭扭的字伸手指給白蛇看，“你看到了嗎！她是「禍水」！她怎麼能夠留在這裡？”
“「禍水」？哈哈哈哈哈哈。”白蛇咧開嘴，乾巴巴地笑道，“原來是這樣……蘇妲己？褒姒？哈……咳咳……我親愛的老師，你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你有「靈視」，卻沒有第一時間查驗那個女人的「迴響」……這能怨得了誰……”
“我的「靈視」……”天蛇一臉怒意地站起身，將那帶有「靈視」的「傢俱」直接拖到了白蛇眼前，隨後摘下了他的眼罩。
此時白蛇纔看到那「傢俱」的雙眼已經血紅一片了。
“我爲何要爲了那個女人損壞我心愛的「傢俱」……？”天蛇咬着牙說道，“更何況……誰能料到她身上會帶着這種詭異的「仙法」？！”
“是啊……「禍水」……哈哈……咳……”
白蛇有氣無力地咳嗽着，生命徹底進入了倒計時。
在醫療條件有限的情況下，就算天蛇給他縫合好所有的傷口，失去的血液也沒法輸送了。
“「禍水」這兩個字，本來指的就是得寵之後可以讓國家、組織喪亂的女人……”天蛇後怕地說道，“她只會不斷地給自己所在的組織製造禍亂，只要她認爲自己是咱們這一邊的，我們就只能輸……”
“錯了……”白蛇笑着搖搖頭，身上明顯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我親愛的老師，我和你不是一邊的。”
“你……”天蛇一頓，“好，就算你和我不是一邊的，那也不會改變什麼，只要「禍水」還在，青龍就不可能鎮壓這場反叛，都怪那個女人……一切都要完了。”
“咳……這說法我並不認同。”白蛇倚着碎裂的牆體，盯着天空發呆，“一個偌大的國家和組織……不可能因爲一個女人的出現就頃刻之間土崩瓦解，這在我看來是無能的統治者推脫責任的體現。能被「禍水」見縫插針，只能說明裂縫本身就夠多了。”
天蛇聽後頓了頓，趕忙說道：“你看！地蛇，你很有學識！我們就這樣每天說說話……度過這漫長的時間不好嗎？！我們來一起聊聊各個「迴響」能怎麼使用，我們聊聊「禍水」到底有多可怕……說不定有朝一日能……”
“哈哈。”白蛇模棱兩可地笑了笑，眼神更加渙散了，“天蛇，你太愚蠢了，我沒有辦法和你每天都聊天，我會瘋掉的。”
“我……愚蠢？”
“你說……可怕的是「禍水」嗎？”白蛇反問道，“可怕的分明是將這「禍水」完美運用的人……我問你……咳咳……如果「禍水」是你的兵……你要如何用她帶領自己打下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