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山很慶幸,天宣城並沒有放河燈的習俗。
或許有?這種事情葉青山也不敢百分百確定,但至少葉青山知道不會有人在護城河放河燈。
護城河很寬闊,寬度就有幾十公里,如此遼闊的水域,註定了護城河的流速很慢,而且還伴隨着大浪。
河燈只適合平坦的河流,如果放在護城河裡,那隻會有兩種可能,一個是河燈剛放進去,就被一個大浪打趴下去。另一個可能就是河燈停留在河面上,怎麼也跑不動。
單純靠風?別鬧了,有風就有浪,如此寬闊的大河,一旦起風,就必然伴隨着大浪,小小的一隻河燈可撐不住。
已經到了八月,天氣也變得悶熱起來,來北護城河釣魚的人也不少,但今天是八月十五,是所有人齊聚一堂的日子,往日裡的釣魚聖地此刻也門可羅雀,罕見的多了幾分淒涼和冷落。
平心而論,葉青山也不喜歡這種氣氛,畢竟相比較天宣城此刻的熱鬧非凡,護城河的淒涼和落寞,難免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但葉青山是一個例外,相比較在天宣城內受刺激,眼前這個淒涼的河畔似乎更加適合自己,畢竟眼不見心不煩。
但萬事都有意外,葉青山本以爲北護城河這裡應該只有自己一個,但讓葉青山沒有想到的是,這裡居然還有一個人。
一身洗的發白的粗麻布衣,腰間揹着個翠綠的小魚簍,手裡提着一根綠竹竿,獨自一人靜靜的坐在河畔。
釣魚老漢,天宣城城主楊文平的父親,這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天宣城最權貴的老人,此刻獨自一人坐在河邊垂釣。
葉青山愣住了,看着獨自一人坐在河邊垂釣的老漢,深邃的雙眸閃過一抹不解,邁着僵硬的步伐,葉青山在老漢身後的柳樹旁坐下,看着那清澈蔚藍的河水,葉青山調笑的說了一句:“大爺,你還真的是好這口,八月十五還跑到這裡來釣魚,您老真敬業!”
釣魚老漢沒理會葉青山的調笑,粗糙的雙手握着那根翠綠的竹竿,滿是歲月痕跡的臉上,略微渾濁的雙眸衝葉青山翻了個白眼:“你呢?閉關出來了?堂堂高級陣法師,居然也跑到這裡了?”
乾笑了一聲,葉青山伸了個懶腰,陽光透過柳枝灑在自己臉上,感受着周圍那無比符合自己心境的落寞氣息,葉青山違心的搖搖頭:“大爺,我和你不一樣,我喜歡安靜,城裡的氣氛太鬧了,我不喜歡。”
“放屁!”釣魚老漢猛地一回頭,那雙略帶渾濁的雙眸,閃過一抹倔強:“老子也喜歡安靜不行嗎?”
葉青山一愣,看着眼前這個突然爆粗口的釣魚老漢,看着對方眼裡閃過的那一抹倔強,葉青山沒想到這個喜歡釣魚的老漢,此刻的脾氣居然如此的火爆。
但片刻之後,看着和周圍落寞氣氛完全融爲一體的老漢,似乎明白了什麼,葉青山低頭嘆了口氣:“算了,大爺,這裡沒人,咱倆還是說點真話吧。楊文平呢?今天過節,那傢伙沒陪你?”
老漢一愣,臉上的表情不由的變得僵硬,釣魚老漢知道葉青山的身份,就好像葉青山知道釣魚老漢的身份一樣,不過兩人之間沒有什麼瓜葛,再加上雙方那奇葩的交流方式,這就造成兩人明明都十分了解對方底細,但在交談方面卻還僅僅停留在知道對方名字的基礎上。
本來兩人之間的交流,應該會永遠的停留在這個層次上,但今天的日子比較特殊,葉青山的心情煩躁了極點,有對家人的思念,但更多的還是一種幾乎要將自己逼瘋的壓抑。
而釣魚老漢的情況也類似,雖然一定沒有葉青山這麼極端,但來這裡絕對不是正常的釣魚。畢竟正常人誰會在大過節的時候,獨自一人跑到如此偏僻的地方來釣魚?
臉上的僵硬漸漸的軟化,看着眼前的葉青山,隱約間在葉青山身上,老漢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那雙渾濁的雙眸閃過一抹暗淡:“他忙,八月十五城主府有宴會,你不也一樣?城裡的氣氛不好受吧?”
葉青山一愣,不由好奇的看着釣魚老漢:“你是他爹,你怎麼不去?”
釣魚老漢臉色一僵,隨即搖搖頭,那雙略帶渾濁的雙眸閃過一抹堅決:“他是城主,是天才,是天宣城的希望,我不想其他人知道他有一個凡人的爹。”
葉青山一愣,下意識的眉頭一皺,深邃的雙眸閃過一抹寒光,一臉不滿的瞪着釣魚老漢:“凡人怎麼了?我爸媽就是凡人。要不我陪你去?放心,到時候就說我們是朋友,有一個高級陣法師做朋友,沒人敢看不起你。”
老者搖搖頭,雙眼閃過的那一抹堅決瞬間被一抹複雜掩蓋,但片刻之後老漢笑罵着瞪了葉青山一眼:“別鬧,我看你是想佔我兒子便宜吧?”
老漢眼裡的那一抹複雜被葉青山捕捉到了,那是一種夾雜着期待和怯懦的眼神,老漢希望在這個節日和兒子在一起,但心中的怯懦讓老漢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兒子有自己這樣一個凡人的爹,不希望因爲自己這個凡人的身份而讓兒子丟臉。
葉青山心情很複雜,天宣城能讓自己看順眼的人不多,老漢是一個,很有可能是唯一的一個。這是一個有着強大內心的男人,他骨子裡有一股倔勁,楊文平之所以能成爲城主,和老漢的潛移默化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而就是一個讓葉青山都十分欣賞的男人,此刻眼裡居然閃過了一抹怯懦。
心中嘆了口氣,葉青山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打算,他了解老漢,這是一個只要下定了決心,就永遠不會更改的男人。
所以此刻的葉青山只能輕笑着翻了個白眼:“呦呵?這都看出來了?”
老漢無語的瞪了葉青山一眼,眼裡閃過一抹驕傲:“真以爲老漢我白活這些年了?老漢我走過的河,你比吃過的鹽都多。”
也不知道是因爲葉青山捧得好,還是因爲剛纔葉青山的力挺,老漢難得的健談一次,看着葉青山那稚嫩的臉龐,老漢那滿是歲月痕跡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長輩的關懷:“不是我說你,你們這些小年輕心境就是太差,年輕人就應該多走走,你看你,出來幾年就想家了,心境太差了!”
葉青山一愣,臉上浮現出一抹無語:“我心境差?大爺,我可是高級陣法師。”
釣魚老漢顯然不知道高級陣法師意味着什麼,陣法本來就是煉心之路,沒有一顆漠視蒼生的心,怎麼可能達到陣法之巔?
這也是爲什麼葉青山抗拒進入陣法第四境界的原因,因爲太冷漠了,冷漠的完全就像一個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