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清漩僵立原地，雙目閉合，仰首不語。
此刻龍星泉也沉默，只是靜靜站在妻子身邊。
“怨不得你。”良久之後，高清漩睜開眼來，落寞的說道：“師父就是這樣剛強的性子。”
她幽幽一嘆：“放心，我沒事，九幽大敵當前，我等首先當團結一心，共御外辱，師父的身後事，等這一劫過去後再說。”
“只是，夜兒同聶驚神聶小友的下落，還需仔細尋找，以免他們爲九幽所趁，重演家師的遭遇。”
高清漩眼簾低垂，語氣漸漸變得平靜。
“這個是自然。”燕趙歌言道：“相信聶師兄和禹師姐必會逢凶化吉。”
高清漩默默點頭，當先而走。
龍星泉立即跟了上去，輕輕牽住她的手掌，就見高清漩此刻滿目悲色。
作爲她的丈夫，龍星泉深深知道，妻子心中此刻的哀傷，遠沒有表面那麼平靜。
藤皇李瑛門下，桃李滿芬芳，英傑輩出。
泰皇和狄清漣英年早逝，嵩皇張清潮背離出走，孔清溪也亡故。
除了他們以外，藤皇門下其他弟子，也已經大多凋零。
作爲大破滅後李瑛重開門牆的大弟子，高清漩是成就最高的人，同時也是藤皇心血最後的寄託。
同門一位位離去，自己的師父一次次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高清漩希望師父晚年能儘量寬懷。
可偏偏在同金曜太白上尊燕星棠這一脈武者的相處上，她難以盡如恩師之意。
從當時同越震北的爭端開始，便不停累加。
直到最後，碧遊天遷入丹殿，藤皇李瑛雖然顧全大局沒有反對，但其本人終究還是離開碧遊天。
高清漩本希望能借助時間流逝，慢慢化解調和，有朝一日迎接恩師歸來。
誰曾想，昔年一別，竟成永訣。
再見最後一面時，藤皇已經爲九幽所擒。
雖然燕趙歌等人原定計劃奏效，成功將藤皇和血辰魔君一起送到預定地點，陰差陽錯下等在那裡的人正是越震北，結果藤皇李瑛寧死不願接受越震北援手。
不責怪越震北，不責怪燕趙歌等人。
高清漩現在心中唯有深深自責。
可是捫心自問，一切從頭再來，自己的選擇會改變嗎？還是一切如故？
如此一想，高清漩心中更感苦澀，悲傷和愧疚纏繞在一起，難以化解。
龍星泉對她的想法心知肚明，但事情同他不無關係，他此刻也沒有立場開解高清漩，只能沉默着陪在妻子身邊。
燕趙歌也只能嘆息。
雖然這麼說有不敬死者的嫌疑，但藤皇的決定，讓大家都挺尷尬的。
虧得現場還有禹夜在，將來只要禹夜平安歸來，說辭能和越震北對照上，那玉清一脈還不至於理虧。
但此事會否最終讓碧遊天和天外天之間產生無形裂痕，就是很難講的事情了。
所幸碧遊天現在是高清漩當家做主，應該不會起大亂子。
“真要說的話，責任在我。”燕趙歌嘆息一聲，向劍皇越震北說道：“是我考慮您和女帝解前輩熟稔，所以請您在外坐鎮。”
換了龍星泉或者雲徵道人在外，想來事情結果會有不同。
“之前沒人知道，紫藤居士會落入九幽之手。”燕狄端坐太易華雲上說道：“只能嘆一聲造化弄人。”
越震北搖了搖頭：“沒有今天，以後終有一日，我會同李紫藤有一戰，而且，可能很快那一天便會到來。”
藤皇李瑛因爲昔年舊傷勢的緣故，幾乎沒有可能渡過玄元劫，修成五氣朝元，太虛之境。
而她是大破滅前生人，與地皇蔣慎是同一個時代的人物。
這麼多年過去，以玄仙的壽數極限而論，如今的藤皇已經是步入垂暮之年的老人。
越震北則進步迅猛，已經達到四氣合罡的層次，位於玄仙之巔。
以他表現出來的潛力和實力，如無特大意外，進軍元仙之境，是早晚的事情。
雖然默許碧遊天遷移入丹殿，但通過藤皇離開碧遊天的事情，還有她今日的決斷來看，這位上清老祖師，老而彌堅，性情剛烈。
可以預見，在越震北成就元仙前，或者在藤皇自忖壽元將盡以前，她必然要同越震北做個了斷。
昔年仇恨，不是區區“執念”二字可以形容。
燕趙歌有些嘆惋的說道：“這種情況下，都沒有入魔，藤皇陛下意志力可以說極爲堅定了，不過或許也可以反過來說，如此堅定的意志，纔有現在的悲劇。”
過於強烈的邪念或者執念，最終於化爲魔念，導人墮魔，淪入九幽。
藤皇李瑛心懷對越震北，乃至於對燕星棠一脈傳人的強烈憎恨，又遭大魔擒拿，威逼折磨，卻仍然能將守住靈臺清明，一是一，二是二，意志之堅定，燕趙歌也感到讚歎。
可惜，也正因爲這樣，纔有最後如此慘烈的結果。
越震北同燕狄對視，都神情複雜，心中同意燕趙歌所言。
“死者已逝，願之安息。”燕狄徐徐說道。
“願逝者安息。”燕趙歌苦笑：“我們還有生者的問題要頭疼，希望聶師兄和禹師姐吉人天相。”
越震北搖頭：“時空亂流可能通向各方不同的宇域，我安定下來之後在周圍尋找，沒有收穫，他們該是落到距離我極遠的地方。”
“我現在只希望他們還在域外無盡虛空裡，不要落到外道地面上去，又或者佛門和妖族的地頭。”燕趙歌問道：“他們兩人應該不至於彼此也失散吧？”
越震北想了想後說道：“應該不會。”
“如此，兩人互相扶持照應，也安全些。”燕狄言道：“不論聶師侄還是禹師侄，都是人中龍鳳，天才絕世，兩人聯手，又儘量低調小心，該可應對絕大多數情況。”
“患難見真情，不知道他們二位一路同行，甘苦與共，會不會擦出點火花來？”燕趙歌苦中作樂的說道：“他們之前雖然時有交手，但其實彼此欣賞，挺聊得來。”
燕狄和越震北的眼神頓時古怪起來。
“別這麼看我啊，我可是很認真在思考這事兒。”燕趙歌一臉哭笑不得的神情：“按照越師伯所言，他們失蹤的時候，沒看見藤皇陛下最後身死的瞬間，現在充其量很擔心，總還抱有希望。”
“老爹您當年和孃親聽說也是不打不相識。祖父和祖母，龍師叔祖和高前輩就更不用提了，都很好很強大的化干戈爲姻緣，聶師兄和禹師姐是他們嫡傳，由不得我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