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覺得四肢百骸無處不在疼痛，甚至連睜眼都有些困難。
眼前的情形有些模糊，我的視力還沒有恢復。
在我的面前，生了一堆火，一個孤獨的人影正對着我，在火上烤着肉。
她的背上，揹着一柄古典長劍，正是湛盧。
我認出她的身份：軍師。
頭痛欲裂，但我還是想起了最後那捨身赴死的一幕，讓我猛地醒悟過來，張了張嘴：“小紅！”
我的聲音帶着濃重的沙啞，脖子裡滿是火辣辣的疼痛，就好像破風箱被撕裂，這是聲帶破損引起的變化。
聽到我的聲音，軍師轉過身，看着我，她臉上依舊帶着那個恆古不變的木面具：“你醒了？”
“小紅呢？”我小心翼翼的問她，心已經提到了喉嚨眼，生怕她一個回答，就說出足以讓我萬劫不復的答案。
最後給我的記憶，小紅估計凶多吉少：就算她從青銅守護者的手中逃脫，那她身上的饕餮呢？
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最後她的整個身軀都幾乎獸化掉，差點完全變成饕餮的。
“在你的身後。”軍師答了一句。
我的身後？
我迅速扭過頭，即使脖頸之間傳來劇烈的疼痛，這時候對我來說，相比小紅的下落，也已經不算什麼。
在我身後，放着一口棺材。
金絲楠木棺。
棺材蓋是閉着的。
我覺得，我的心，已經開始劇烈顫動起來，幾乎要躍出我的胸膛：活屍的心，又怎麼會跳的這麼快？
我伸出手，感覺不到肌肉傳來的陣陣疼痛，扶到了棺材蓋上。
這一刻，哪怕是從來不相信神明的我，心中也浮起一個念頭：屍神在上，護佑小紅平安！哪怕需要爲此，付出我的信仰！
深吸了一口氣——雖然深呼吸對活屍並沒有什麼用，穩住狂亂的心緒，然後輕輕一推。
然後，我愣住了。
棺材裡面，並沒有小紅，只有一個“蛋”。
或者說，應該是繭。
就好像蛛網織繭一樣，一層連着一層，一條接着一條，一根根黑色筷子粗細的線，形成一個鵝蛋型的繭。
這是……小紅？
我將手伸到上面，渾然不覺自己的手已經在不停的顫抖。
繭有些光滑，上面有熟悉的味道。
是蛛絲，雪蛛的蛛絲。
當初，雪蛛完成蛻變的時候，也弄了這麼一個繭，把自己困在了裡面。
除了雪蛛的氣息外，還有小紅的氣息。
沒錯，即使我看不到她，但是我能夠感覺到她。
她就在這繭裡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扭過頭，看着軍師。
軍師用很簡潔的語言敘述了一遍當時的經過：“在那場戰鬥中，你被震飛。小紅漸漸化身饕餮，與寶庫守護者大戰，最終擊斷了守護者的戰斧。
最後，她從獸形迴歸到人形，變成了一個嬰兒，一隻紅色的蜘蛛爬出來結網，將她包在了裡面。
守護者戰斧斷裂後，寶庫坍塌，寶庫門自動打開，我就帶着你們出來了。”
她雖然說的輕描淡寫，可我相信，小紅化身饕餮與青銅守護者的那一戰，只怕是驚天動地。
“變成了嬰兒？”我一時有些不能接受：小紅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她到底……死了，還是活着？
似乎猜到我的疑慮，軍師開口了：“據我猜測，她這是‘退階’，回到了原點。死應該沒死，可活，也未必活着。”
這話什麼意思？
軍師見我不太明白，就問我：“你聽說過，西方世界，有一種叫作吸血鬼的黑暗生物沒？”
我點點頭：“聽過。”
可顯然，小紅跟吸血鬼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吸血鬼，一共有公、侯、伯、子、男五個等級，其中每一級之間相差猶若鴻溝。如果吸血鬼實力得到增強，則會突破本級，達到下一級，叫作晉階。可如果吸血鬼受到極其嚴重的傷勢，就會從本級跌落，這叫退階。”
“從某種意義上說，殭屍其實和吸血鬼差不多，兩者之間有太多的相似之處。”軍師很耐心的給我解釋：
“饕餮入侵她的身軀，她畢竟是赤魃，本能感覺到危險後，就主動去挑戰無法戰勝的敵人，藉以消耗饕餮的力量。
在與寶庫護衛者一戰後，兩敗俱傷下，饕餮力量被耗盡，可她同樣因爲無心的緣故，殭屍力量也大幅度衰減，不得不進入沉眠。
爲了自保，就自動退回到原點，也就是剛剛成爲殭屍的那一刻。”
她解釋這麼多後，我終於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是說，現在的小紅，已經變成了我第一次見到的，那隻小僵嬰了？
不，可能比小僵嬰還要弱，甚至只是剛剛接受到屍氣，還不算殭屍的層次。
“那，有沒有解救的辦法？”我虛心請教。
不論先前我與軍師之間有什麼對立，那都是過眼雲煙。現在，我對她已經逐漸消除敵意——至少現在是她救了我和小紅。
而且軍師博學多才，比起花滿樓也不遜多讓，我相信，她一定有辦法的。
“要不是小紅與寶庫護衛者一戰，我現在也死在寶庫裡面了。我不是君子，但知恩圖報的事情我懂。所以，你儘管放心，我沒有半點利用你的意思。”
軍師解釋了一句後，這纔開口：“要說救她，我對殭屍不太瞭解，但感覺你可以從兩方面入手。”
“哪兩方面？”
“第一，找到當初她成爲殭屍的原因，看能不能還原當初的情形，讓她一步一步的慢慢成長起來。”
原因？
這事情，還得找到白骨夫人的下屬，那個叫羅鋼的養屍人才行。
畢竟當初，小紅是從他手上出現的。
現在羅鋼跟着白骨夫人混，這事情估計有些難，除非我真心實意投靠白骨。
而且如今的小紅，就算按照當年的路子走，又哪裡去找下一個類似滇王般儲存了千年屍氣的古屍來吸收？
又哪裡去拿捏的那麼好，恰好渡過天劫？
又哪裡去找第二隻訛獸和犴狸？
這有些不太可能。
“那第二個呢？”我問。
“第二個方面，只是我單純的猜測。我覺得，你可以去西方世界，找到一兩隻實力雄厚的吸血鬼，問問它們，關於退階後的事情，或許會對小紅有所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