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自盡了？”
餘玖聽到這個消息時，他們剛吃過早飯，慕朝雨正在考校她默背藥材名與功效。
“聽說救回來了，沒死成。”小月怯怯道。
梅香小院裡現在只剩下了她一個丫鬟，她不知道杏林哪裡去了，按道理她應該向世子說明此事，可她膽子小，不敢說。
世子也沒有問起過，就像這院子里根本不曾有過這麼一個人似的。
“……柳氏這是報應。”餘玖恨恨嘀咕了句。
柳氏害死了慕順言，餘玖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慕朝雨不動聲色的瞥了她一眼，敲了敲桌面，“繼續背。”
餘玖集中精神，接着往下背書。
小月不肯走，站在那裡猶豫着。
“還有什麼事？”慕朝雨問。
“大少爺想討些藥……給柳氏。”小月硬着頭皮稟道。
“人不是救回來了嗎？”
“是……人是救回來了，可是全身都動彈不了，躺在牀上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大夫人也是這個意思，想從世子這裡求些藥。”
慕朝雨輕輕揮了一下手，“知道了，你退下。”
小月老實的退了出去。
“師父，你要給柳氏送藥嗎？”餘玖不安的問。
“怎麼，你那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慕朝雨取笑她。
“我怎麼就小心眼了！”餘玖不服氣，“我又沒說不讓你送藥去給她，只是你制的藥越來越少，以後……以後要是用完了可怎麼辦……”
她擔心的是慕朝雨的骨戒失去了白巫術的力量，以後他就沒有辦法再製出“特別”的藥來。
慕朝雨伸出食指，戳在她的腦門上。
“你呀，有時聰明的很，有時卻傻的讓爲師都覺着丟人，你覺得爲師捨不得這世子的封號？”
搖頭。
“那便是了，我若是再製不出藥來正好可以向皇上辭了世子之位。”
“那……世子之位由誰來做啊？”
慕朝雨無聲輕笑，“他們誰愛當誰當。”
“師父，你不後悔嗎？”餘玖小心翼翼的端詳着他的表情，“這樣一來外人會說閒話，可能會有人說你……江郎才盡……”
這種事永遠避免不了。
當你高高在上時，大家都會賠着笑。
等你掉下來，就是隻狗也會想着要上去踩你一腳。
慕朝雨側身支着頭，一手握着醫書。
“那也沒有法子，若是爲師讓人欺負了，你便躲遠些，反正時間久了他們也便不會再說了。”
看着慕朝雨被人欺負可不行！
餘玖頓時就瞪起了眼睛。
“師父不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再說鬼王告訴她白巫術的力量被她吸收了，有沒有可能她製出的藥也和慕朝雨一樣，有相同的效果呢？
“你會保護爲師到何時？”慕朝雨垂着眸子自嘲似的笑了笑。
“只要有人敢欺負你，我就……”
“如果你走了，爲師還能抓你回來不成？”
一句話就把餘玖噎住了。
她如果走了，就是回了原來的世界，他哪裡還能抓得回來她。
可是……她不能告訴他真相。
這樣看起來，她對他說的那些話，都是在欺騙他而已。
說什麼會永遠陪着他，永遠照顧他，她終是要離開這裡的。
慕朝雨用餘光看着小傢伙沮喪的低了頭，沒來由的，他的心也跟着沉入水底。
他只是在試探她而已。
不想還是被他猜中了，她終是還要走的，離開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慕朝雨盯着手裡的醫書，腦子裡卻連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他自認能把這些書倒背如流，可是現在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該怎麼辦？
他不知道，他以前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他甚至暗示過她很多次，希望她能永遠的留在自己身邊。
小丫頭真的懂了嗎？
“師父。”小傢伙不知什麼時候挪到了他的跟前，腆着臉正對着他。
慕朝雨蹙着眉頭，“什麼？”
“我都想明白了。”小傢伙往前湊了湊，臉貼過來，竟然在他的側臉上“啾”的親了一口。
慕朝雨呼吸一滯，眼中帶着驚愕之色。
在他愣神的時候，小鳩已經退了回去，危襟正坐。
“我想明白了，我是真的喜歡師父。”
慕朝雨完全沒料到她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之前腦子裡想了一大堆準備問她的話全都沒了用場。
小鳩笑眯眯的，紅撲撲的小臉就像盛開的繁花，“就算我有一天離開了師父，就算有一天師父不會再記得我，我也不會再記得師父，只要我現在還在你身邊，我就會一心一意的喜歡你，就算你成了親，你娶的妻子或許不喜歡我，這都沒有關係，只要現在的每一天我在師父身邊很開心，這就足夠了。”
既然隱藏不了心裡的感情，那索性就放開了。
只不過她會在心裡設下一個底線，喜歡歸喜歡，她絕不能跨越最後的一道防線。
聽了這話，慕朝雨勾了勾脣角，微笑的弧度顯得有些冷。
“原來你想的這麼周全，就連日後離開的事都考慮到了。”
“是啊，因爲在這世上，師父是對我最好的人了。”
這話可不是假的。
在這個世界上，慕朝雨是對她最好的人了，雖然他年紀還不過二十，卻沉穩從容，在她的心裡，已經不知不覺間真的將他當成了良師益友，當成可以依靠的家長。
“既是最好爲何還要離開，還是你這話只是爲了哄哄爲師開心的。”慕朝雨別過頭去。
餘玖一愣。
哎？她說的都是實話啊，他怎麼突然間就鬧起彆扭來了呢。
慕朝雨轉過頭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她的解釋，餘光瞥了眼，只見小鳩居然拄着下巴在發呆。
慕朝雨心裡越發惱恨。
小傢伙是真傻還是假傻，自己爲什麼生氣她難道看不出？
本想等她好好的把話說開，可是看她這沒心沒肺的樣子，他突然就改變了主意。
他緩緩轉過頭來，冷清的鳳眸內閃爍着薄情的微光，“既然你終是要走的，那爲師也不好再攔你，不過也不用等到以後，早些走也省得日後心裡難過，你想去哪，這幾日子就準備準備，缺什麼就說，爲師替你準備着，到時讓小舍兒陪你一起去。”
言罷，他起身走向門口。
餘玖蒙了。
這個節奏是腫麼回事，不應該這麼發展啊，她剛纔都主動親了他，他竟要現在就趕自己走……
“師父！”她也跟着急急站起來，想要喚住慕朝雨。
然而慕朝雨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遠去的背影帶着決絕，餘玖一顆心慌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