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深愛之人,傷我最重
用我三生煙火,換你一世迷離。
劉二星帶着人,腳步鏗鏘走入辦公大樓。警用皮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瘮人的聲響。
見是警方人員,公司上下無人敢攔着。
劉二星徑自走入莫邪辦公區,隔着大玻璃門凝望裡頭的莫邪,勾着脣角坐在外頭的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囑咐已經驚呆了的秘書小董,“告訴你們老闆,他儘管忙他的,我不急,我在外頭等着他。等他什麼時候忙完了,有時間見我,我再跟他說話好了。攴”
“反正今天,我就守在這兒了。甭管用什麼法子,也沒辦法讓我走的。除非,我能帶着他一起走。”
小董無法,趕緊進來將事情告知沫蟬。
沫蟬迎出門來,“劉警官無事不登三寶殿,不如說說今天來見我們老闆的意圖。如果真的只爲了什麼殺人沉屍,我看似乎有些操之過急。遢”
“夏助理說的對,我早知道想要調查莫邪,便不能僅僅準備一套方案。我得至少準備四套,這樣面對牙尖嘴利的夏助理的時候,我纔不至於在一套方案被駁倒之後,便無後招。”
劉二星無聲地笑,“今天,我其實是來拜會這位傳奇人物的。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人有能耐在連大學還沒考上的情形之下,以這樣小的年紀,便有這樣大的財力成爲了這樣大的出版集團的大老闆?”
劉二星氣定神閒,“夏助理你說的對,咱們先不談殺人沉屍這樣沉重的話題,我們先從莫邪先生的財富神話說起,這樣就輕鬆愉快多了,不是麼?”
沫蟬恨恨盯着劉二星。
大門一開,打完電.話了的莫邪笑笑走出來。伸手握住沫蟬手腕,以目光凝視她,告訴她不用擔心。繼而這才向劉二星友好伸出手去,“是什麼風將劉警官吹來,敝公司真實蓬蓽生輝。剛剛在打電.話,讓你久等。”
原本就是耀眼的男子,今日更是光華畢現。他原本微長垂落面頰兩側的髮絲,此時全都梳到兩鬢去。他面龐的線條便完整地都展現在人前,清貴凜冽到讓人不敢直視。
劉二星也吞了一口氣,卻沒有握住莫邪伸過來的手,只輕哼,“等着不要緊。我這回反正已經攢足了時間,做好準備與你周.旋。夏老闆請放心,我耐心着呢。”
“太好了。”莫邪桀驁的笑容裡,閃過一絲孩子氣的調皮,“我這人玩遊戲,一步棋時常要走百年。劉警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吧?我倒是真心希望,劉警官長命百歲,以免連一步棋都玩兒不完。”
劉二星聞言便是目色一緊。
沫蟬也是心尖一凜,連忙扯了莫邪一下。莫邪卻依舊淡淡地笑,回頭凝望沫蟬,“去忙你的事,別擔心,這裡有我。”
沫蟬無奈,轉身走回辦公室去,還忍不住腹誹:混蛋小邪,你這是想幹什麼?難道還要把自己能活千年的秘密都兜出來告訴劉二星?
莫邪使了個眼色,秘書小董便將辦公室套間的大門都關嚴,他自己在外頭守着。
沫蟬在裡間,隔着門玻璃能看見莫邪跟劉二星,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莫邪卻都知道她的擔心,每次她探頭探腦地去偷看,都會撞上莫邪的目光。他始終都保持着淡淡的笑,望回她的時候,目光中含滿促狹。
沫蟬握拳,索性起身,找齊了茶杯,給他們沏了茶送過去。
看見她終於按捺不住了走過來,莫邪便輕笑,趁着她擱下茶杯的當兒,輕聲地逗她,“別擔心,劉警官不是女的。”
“唉你!”沫蟬衝他咬牙切齒,莫邪含笑捏了捏她的手,柔聲哄,“沒事,真的。”
劉二星望着兩人的互動,輕嗤了聲,“夏老闆不必用濃情蜜意來當遮眼法了,我們還是直入主題,說說夏老闆鉅額財產來源不明的問題吧。”
沫蟬聞言面上便是一白。
莫邪是盜墓起家,利用狼的本.能而盜掘墳墓——這事情如何能與劉二星說得清?
莫邪偏着頭望着沫蟬蒼白的小臉,便淡淡一笑,回身從辦公桌裡拎了一疊厚厚的文件出來,鬆手掉在劉二星面前的茶几上,“你自己看吧。”
劉二星自信滿滿地打開文件,卻越看越泄氣,看到後來面色已是有些蒼白。
莫邪不慌不忙地翹着二郎腿,修長的手指相對,“對於所謂的鉅額財產,現代社會最主要的來源有兩個:其一是遺產,其二就是證券投資所得。這些也許都與年紀沒有直接的關係,兩者不成正比,所以即便我年紀小,還沒考上大學,可是卻不影響我從這兩個來源得到鉅額的財產。”
沫蟬忍不住走過去,從茶几上捧起那厚厚的文件來看。不看不知道,沫蟬也被嚇了一大跳。原來裡頭是各種各樣的財產證明,其中包括世界各大城市黃金地段的房產、以及全球五百強許多間公司的股權證明,還有數個農場、林地、草原的土地所有權證書……
莫邪含笑睨着劉二星,“這些東西原本都是身外之物,我也懶得拿給人看。不過這回正式回公司,我就知道一定會有人用我財產來源的事情來做文章,所以我早早就準備好了,就等着好事的人來問。”
莫邪調皮地朝劉二星眨眼,“劉警官,你對我的財產好奇,我很可以理解。只是我要給劉警官的建議是,千萬不要將自己無法想象到的財產來源,簡單地冠以‘來源不明’的說法。因爲這些財產原本是來歷清楚,只是劉警官自己的見識有限罷了——劉警官這樣做,只不過是自曝其短罷了。身爲警官,這樣可真是授人以柄,我都替劉警官覺得尷尬。”
劉二星恨得呲牙,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些財產遍佈世界各地,有的甚至可以追溯到數百年前,而且全部都有權威機構以及世界排名前十的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報告……就算劉二星有心想要詳查,他難道還有本事調集國際刑警組織來幫忙在全球範圍內都展開調查不成!
莫邪望着劉二星一紅一白的臉,聳了聳肩膀,“劉警官,開始你的b計劃吧。a計劃是註定行不通了。”劉二星憤憤起身,衝莫邪咬緊牙關,“好,那今天就先到這裡。我改日一定再來拜訪夏老闆。”
莫邪清逸起身,笑容依舊清淡卻桀驁,“好啊。隨時恭候大駕。”
來勢洶洶的劉二星,結果碰了一鼻子灰,灰頭土臉地走,沫蟬心下雖然還有不放心,可是卻也忍不住痛快了一下。
她擡眼望莫邪,“你把錢全都洗白了哈?”
“噗!”莫邪笑出聲來,伸手環住沫蟬的腰,“說的對,我聰明的女人。我知道我能輕鬆瞞過劉二星,卻瞞不過你。”
沫蟬只能嘆息,“劉二星怎麼能鬥得過你?他不但沒有遍佈全球的人脈,他更是要輸給你數百年的時光。你將那些錢在幾百年前就洗白了,購買了這麼多房產地產,還在紐約交易所換成了股票——你說他哪裡有能耐找到幾百年前的證據來指證你?”
莫邪笑,額頭抵住她額頭,“我原本不願意欺負晚輩,如果不是他非要咬住不放,那我也不會這麼打擊他。”
“嗯哼。”沫蟬還想刺他幾句,卻還是心軟了下來,擡頭只望他的眼睛,“……土豪。”
莫邪朗聲大笑,“想跟我,做朋友麼?”
“去你的。”沫蟬扯開他纏上來的手臂,“這些事,竟然從那麼多年前就開始醞釀了。”
“當然。”莫邪伸手扯扯沫蟬鼻樑,“我早知道青巖不是永遠的安全之地,我必須還要給族人找到更廣闊的生存空間。就像吸血鬼也要搶佔新大陸一樣,從許多年前我便將族人有意識地派往國外。”
“除了國外,國內的生意也還有不少。比如你叫三叔公的那位老臣,也在山上經營山貨,除了供給族人所需要的肉食,那些木耳蘑菇等山貨也能獲利不錯。”
沫蟬只能悄然屏息,“你從許多年前,就已在安排路,想讓族人走進人間。”
莫邪點頭,“這條路走了幾百年,可是那最後的決斷卻還是難下——蟲,直到今生遇見你。”
沫蟬悄然淚盈於睫,“我明白,這有多難。不過想到你爲了我而正式走進人間,隨之會面臨的壓力,我便覺得擔心。”
莫邪搓搓她手臂外側,“那就留在我身邊保護我,哪裡都不要去。”
沫蟬深深吸氣,向他綻放微笑,“你這是在向舞雩公開挑戰了,你知道不知道?”
千年前的舞雩雖然因爲莫邪而沒有誅殺狼族,但是她給狼族設置了禁地,不準狼族走進人間。
“我當然明白。”莫邪怔忡了下,“從前一直難下走進人間的決斷,也是因爲她。她爲我而死,臨死之前要我發誓遵守諾言,所以我不忍違背。”
而他今日,爲了她,還是違背了……沫蟬伸手環住他的腰,“小邪我想讓你明白,不必太過在乎我的感受,我不想讓你爲難。你不是爲我一個人而生,你還有你肩頭的責任。”
莫邪促狹一笑,“我不光是爲了你,我也是爲了族人——我要將我的責任分一半給你,我要將你拉上我的賊船,讓你與我一同守衛我的族人。總之,你現在義不容辭。”
沫蟬深深吸氣,擡眼望他,“你真的相信我可以?我現在,已經沒有了舞雩的能力。”
莫邪搖頭,攤開掌心印在她心口,“可是你有這顆心。這纔是最強大的。”
沫蟬垂下頭去,不想在他面前哭出來,“可是關於財產證明的事,你依然不可以掉以輕心,你還要小心防範一個人。”
莫邪點頭,“我明白,是我爸。”
就算劉二星沒有力量調動人手去世界各地查證,可是夏子孤卻有這個能力。莫邪所有的事情能夠瞞過人類的警察,卻瞞不過他的生身父親。再加上夏子孤多年來在全球各地培植下的人手,如果他想在兒子後背捅上一刀,想來不難。
沫蟬仰頭望莫邪,“我知道你之所以隱忍至今,是不想再與舞雩和大伯爲敵。他們原本該是你最爲親近的人,而不該是你的敵人。可是事到如今,已經不能不防。小邪,如果你爲難,那就交給我來辦。”
莫邪搖頭,抱住沫蟬,“不,我現在最親近的人不再是舞雩,也不是我的父親,而是你。所以我不會因爲所謂的爲難,而再讓你獨自走入險境。我既然決意走進人間,便無論什麼都做好了準備與你一同面對。”
“那你心裡……”沫蟬伸指點着莫邪心窩,“你對紈素……”
莫邪笑了,“吃醋?”
沫蟬搖頭,“我明白,你還在愛着舞雩的。守了千年的愛,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放手了……所以你纔會爲了她去頂罪,纔會那麼魯莽地殺人沉屍,還被人拍下了證據。”
莫邪不敢做聲,小心望着她的神色,“你……會不會因爲這件事,不再理我了?”
“會。”沫蟬心上還是酸澀,於是推開莫邪,轉身走回辦公室去,“我警告你哦,我現在煩着呢,別惹我。從現在算起,半個小時內不準與我說話。”
狼以聽力見長,可是莫邪卻在這一刻有一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忍不住追上來,“蟲,你的意思是,只有這半個小時?——你是說,就算你因爲這件事而生氣了,但是你也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不理我?”
沫蟬停住,悄然紅了面頰扭頭瞪他,“一天半個小時,我可沒說一次性只有半個小時!反正許多天的每天半小時累積下來,也不是個小數目哦!”
莫邪無法不動容,追着沫蟬的背影,兩人一同進了辦公室裡間。
隔着兩道門外,一抹倩影愣怔駐足。外面的員工聽不見裡面的私語聲,她卻全都聽得見。她怔怔望着眼前隔住她的門板,只需伸手,她便可以闖進去!可是這一刻外面這樣多人,她只能憤憤轉身。
夏沫蟬,騙了她!
莫邪再一次跟那個j婢聯起手來,騙了她!射擊俱樂部。
關心將靶紙按過來看成績,結果那成績讓她更加心煩意亂。她的彈痕竟然出現了兩個7環,一個8環,她真該死了!
想起當年的隊長狠狠說過的話,“練射擊很苦?可是我告訴你們,這卻是你們保命的救命符!如果遭遇強敵,也許只有一發子彈的機會,如果你不能將對手一槍致命,那你就等着當敵人的槍下之鬼吧!”
對於她們特種兵來說,8環乃至7環,根本就是在找死!
關心咬牙,再換上新的靶紙,雙手握緊槍,又想要扣動扳機。
背後走過來一個人,慢慢悠悠地說,“你的心跳和血流都有問題,這時候開槍,我跟你打賭,一定比剛剛的成績還爛。”
關心憤然回頭,看是哪個不怕死的敢來招惹她,卻在看錢眼前人時,泄了一口氣。
眼前一身黑色勁裝的男子,面頰雪白,瞳仁輕紅。
是莫言。
關心連忙四處望了一眼,“你好大的膽子,這裡也敢大白天進來晃悠!”
莫言凝着關心便笑了,“聽你的語氣,看來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莫愁告訴你的?”
聽見莫言提及莫愁,關心梗了一口氣,“上次我姐的同學聚會,你跟莫愁一起去的,我見過你。”
莫言點頭,“那天你好像表現出來對我興趣更多一些啊,結果你實際上是對莫愁感興趣,用我來氣他呢。嘖,現在想來真是讓我傷心。”
關心閉了閉眼睛,“不是的。我當時也沒認出莫愁來,倒是真的有點仰慕你的風采?”
莫言勾起薄脣微笑,“或者,我們發展試試?”
關心登時便窘紅了臉,“哎你別瞎說!我說仰慕你的風采,一來覺得你有硬漢樣,不像那晚滿場的奶油小生;再有……”
關心忽然說不下去了。
莫言便笑了,“我替你說吧:再有還是因爲我眉眼之間跟莫愁非常相像,你不好意思盯着他看,就盯着我看了。從心理學上來說,一個女生敢於當面長時間盯着一個男生,那就說明這個女生一定不是喜歡這個男生的。”
關心忍不住撲哧笑開,“誒,沒想到你還研究心理學。”
“不得已啊。”莫言聳肩,“一直在眼巴巴看着身邊的人琴瑟相和,我也只能研究看看,爲什麼我就做不到。”
莫言說着手法嫺熟地上子彈、瞄準、射擊。一彈夾的子彈極快連發,靶紙彈回來,竟然顆顆命中10環。
關心都不由得眯起眼睛來,“狼不是該怕槍彈的麼?我沒想到,你原來還有這樣好的槍法。”
莫言淡然地摘下射擊護目鏡,“人類的武器已經發展進化到了恐怖的地步,作爲狼如果不想被這些武器消滅,便必須也得學習使用。”
關心悄然張開了嘴,“你們的那位狼王,連這件事都已經在籌劃了?”
“還多着。”莫言朝關心眨眨眼,“多到連我都想不到。”
關心出於職業敏感,忍不住追問,“他想幹什麼?該不會想要禍亂人間吧?”
莫言目光變冷,森然盯了關心一眼。饒是關心,都驚得一個寒顫。
莫言緩緩再上好一夾子彈,“關心,如果真的忘不了莫愁,想跟莫愁在一起的話,我警告你,趕緊將你剛剛的話收回去。否則,你與他永遠沒有將來。”
關心也是後悔,“我只是假設!”
莫言扭頭瞅了她一眼,“學學沫蟬。如果遇到心裡想不通的事,也別自己這樣憋着發泄,去找沫蟬。跟她成爲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你就會明白你該走向什麼樣的方向。”
關心愣怔望莫言,良久才低下頭去,“謝謝你。我明白,你是來點醒我的。”
莫言輕輕一笑,“關心,原本與沫蟬親如兄弟姐妹的關闕和關關,現在都與沫蟬有了隔閡,沫蟬雖然不說,可是她卻一直很難過。關心,我希望你能幫幫他們兩邊。”
關心點頭,“我會盡力。”
莫言回望了下週遭,再望了關心一眼,“好,我相信你。別告訴莫愁我來過,也別告訴他我對你說了什麼。”
關心一怔,“爲什麼?”
莫言卻不回答,徑自走遠。
紈素向葉樹森彙報工作,說完公事,紈素狀似無意提起:“葉主任,我好奇問您一件事,那天我聽見您跟沫蟬說,有什麼白狼救了沫蟬……”
葉樹森聞聲一皺眉,“是麼,紈素你也聽見了。”
紈素目光中流露出熱切,“葉主任,難道您不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採訪題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