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說一言難盡，不過是個託詞，以爲楊飛就此算了，沒想到他居然還要聽下去。
微一沉吟，蔣文道：“高氏集團的老董事長，救過我全家人的性命。我爸是個感恩的人，說過給高家做牛做馬報答之類的話。可惜，我爸命短，我大學畢業那年，他就走了。他嚥氣之前對我說，一定要報答高家的恩情。”
楊飛道：“所以你就進了高氏集團工作？”
蔣文點點頭：“是啊，這一做，就是十幾年了。我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工作值多少錢，高家給我多少，我都接受，從來不討價還價。”
楊飛問道：“那麼，他們給你多少工資呢？”
蔣文自嘲的一笑，說道：“最近高小姐上任後，幫我漲了一點工資，以前月薪三千多，現在每個月有五千塊！”
楊飛道：“這對一個有十幾年工齡的人來說，並不算多。何況這裡又是國內生活和消費水平都很高的大城市。”
蔣文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我們集團的人事工資都不太高。普通經理級別的也就五千多呢！”
楊飛道：“是不是年終獎拿得多？”
蔣文道：“哪裡有什麼年終獎？從來沒見過。就連每年春節的開工紅包也沒有發過。”
楊飛道：“開工紅包都沒有？連小公司都會意思一下的。刻薄成家，終無久享！高家人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嗎？”
蔣文道：“高家人學的是西方那一套，對工人是能省就省，你們那邊加班還有加班工資吧？”
“那當然了。”楊飛道，“全部按照法定加班工資來算的。平時加點是1.5倍，週末加班是雙倍，節假日加班是三倍工資。”
“我們這邊，加班三個小時以內算是正常加班，沒得工資。”
“還能這樣？這不是變着法的剝削工人嗎？”
“公司總找各種藉口，像高層的職員，就用各種會議拖着你們加班，明明上班可以開會的，就是不開，等到快下班了，就開會了，一開就是幾個小時，這不是變相加班嗎？還有一種，就是給你加負擔，安排足夠多的工作量，你做不完？做不完就得扣工資，所以你只能加班加點的趕。我看公司裡的人，每天加班兩三個小時都是常態，而且是沒有工資的那種加班。”
“工人們難道就不反抗？”
“反抗無效。沒得辦法，不想加班的話，可以離職，外面人才市場大把人等着進來呢！進來的人，覺得好不容易進這麼大的集團公司，哪怕是熬資歷也好，都要熬上兩三年，不然辭職出去，還是沒有資歷、沒經驗，進別的公司，工資還是低。年紀大一些的，就更不敢辭職了，這邊辭職容易，那邊求職卻難哪！”
楊飛道：“職場人士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蔣文道：“要不是爲了報恩，我是不會進高氏集團的，說實話，體制內的工資雖然低一些，但勝在穩定，各項福利、待遇也高。我們在外面做五千塊一個月，也只能抵得上在體制內一千多塊錢的工作。”
楊飛道：“你說的是實話。我哥就是體制內，我叫他辭職出來幫我，他死活不願意。總覺得我現在做得再好，也只是空中樓閣，說不定哪天就沒了，而他的工作，穩穩當當幹到老，退了休還能領退休金領到閉眼的那天。想想還是很踏實自在的。”
蔣文道：“主要是省心，什麼都不用想，雖然說進了體制內，這輩子一眼就能望到頭，但也被安排到了頭啊！安穩！這是國人最夢想的工作！”
兩人越說越投機，不知不覺的，楊飛又喝了兩瓶啤酒。
楊飛問道：“蔣先生，那你打算還一輩子的債？”
蔣文道：“再做一年吧！我也算是報完恩了。”
他隨即又有些落寞的說道：“說起來，這些年我也沒學個一技之長，沒什麼傍身的本領，離開高氏集團之後，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工作呢！老大不小的了，將來也難安排嘍！”
楊飛笑道：“你要是離開高氏集團，我歡迎你來。”
蔣文笑着擺了擺手：“楊先生身邊，人才雲集，哪裡看得上我這樣的半吊子？”
楊飛正色道：“我說認真的。我身邊正缺少像蔣先生這樣的智囊人物。”
蔣文笑了笑，不說話，只和楊飛喝酒。
兩人盡興而歸。
馬鋒他們都跟金大寶去玩了，只留下耗子和鐵牛在。
楊飛看到鐵牛，倒是一愣：“你怎麼沒去玩？”
鐵牛嘿嘿一笑：“有女朋友了，不敢出去玩了。”
楊飛拍拍他的肩膀：“不錯，有進步！是個好孩子。”
鐵牛憨厚的笑道：“謝謝飛少誇獎。”
楊飛身邊的人，都在變化和進步。
其中鐵牛的變化是最大的，現在的鐵牛，西裝革履，腰桿筆挺，除了表情還有些憨實，說話行事，看起來都已經像是個有見識的人了，不再像以前那樣，一出門就犯傻，一落單就被人騙。
不管怎麼說，鐵牛也是談過洋媳婦的人呢！
國內的男人，有多少人有這個本事，能把美國女人領到國內來，還願意結婚的？
就連馬鋒他們都羨慕鐵牛這小子，真的是傻人有傻福！
鐵牛扶着楊飛坐到後排，他則坐到副駕駛位置，對耗子說道：“耗子哥，飛少喝多了，你慢些開，別顛着他了。”
耗子笑着應了一聲。
楊飛呵呵一笑，心想連鐵牛也學會關心人了，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啊！
回到家時，酒勁上涌，楊飛已經醉得差不多了。
陳沫和安然都睡下了。
楊飛坐了一會兒，緩過勁來，這纔去衝了涼，換上睡衣。
他坐在客廳，打開電視機看了一會兒廣告。
看廣告，成了楊飛生活的一部分。
別人都是看節目，唯獨他喜歡看廣告。
楊飛從廣告裡面，瞭解和分析現在市面上的主流產品。
捨得投入廣告的產品，必定是這兩年最流行的產品，也是賣得好的產品，有值得學習的地方。
楊飛看得迷迷糊糊的了，這才關掉電視機，猶豫了一下，走進客臥。
夏天天氣炎熱，牀上的人只用薄毛巾被蓋住了肚子。
楊飛上了牀，剛摸到溫熱的身體，就聽到安然羞澀而又冰涼的聲音傳來：“楊飛，你進錯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