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小戶型，這家樓盤的銷售業績，也並不出色。
南方省工資水平普遍不高，普通幹部和工人，不吃不喝，要十年以上，才能買套小戶型的房子，一般家庭都承受不起，他們盼望的，還是單位的福利分房。
能買套小戶型商品房的，都非福則貴，屬於先富起來的那部分人。
五十平米的小兩居，八十平米的小三居。
楊飛覺得有點小，他正在考慮，是不是在同樓層買兩套，然後打通一起裝修。
這時，工作人員介紹道：“同志，我們還有一批別墅，就是面積很大，而且售價也很貴，是樓房價格的兩倍還要多。”
“多大面積？”楊飛如獲至寶。
他沒有問價格，因爲他深知，這個年代，你房價再貴，又能貴到哪裡去？
“別墅有兩層，四房兩廳兩衛一廚，每層的建築面積有三百零八個平米，每平售價一千六百八，送前後花園。”
工作人員覺得，面積重要，但售價更重要，當她說出這個售價時，感覺很沒有底氣，覺得簡直是在搶人家的錢。
一般工人，月薪只有三百多，不吃不喝，大半年積蓄，纔夠買一個平米！
幾百平米的大別墅，要五十多萬，普通人得攢上兩輩子了。
楊飛並沒有心動，未來十年之內，房價不會變動太多，如果單純投資的話，並不划算。
而且，城市中心的別墅，其實並不好。等於曝光在別人的目光中，成天被無數高樓上的人圍觀，沒有一點隱私可言，還不如住樓房安靜。
就在他猶豫之時，旁邊一個看房的婦女，一直留意他，這時打量他幾眼，問道：“同志，我有套一百六十平米的大四房出售，是單位的集資房，是板樓，九一年的，你要不要考慮？”
她以爲楊飛買不起別墅，又嫌新房面積太小，所以有此一問。
楊飛心念一動，九一年的集資房，面積這麼大，買來當宿舍不錯啊。
他問道：“大姐，你說的房，是在哪裡？”
這個年代，能住得起大四房的人，絕對是有權有勢的，不是單位一把手，就是廠裡的大領導，起碼是處級以上幹部，還得是好單位。
“你知道西江小學吧？離這裡不遠，坐公交車，也就兩站地，走路的話，二十分鐘吧。”婦女三十來歲，保養得很好，臉上容光煥發，他見楊飛有意，便道，“我家只有三口人，那房子太大，反倒不合適，我想把那房子賣了，在這小區買個小三房，也就正好了。”
楊飛腦補她所說的所在，問道：“是不是在萬華大廈對面？”
“對，就是在那邊，離萬華大廈只隔一條馬路。”
“大姐，可以看看房嗎？”
“可以啊，現在就可以帶你去看房。”
她對售樓處的工作人員道：“小玉，不好意思，這房我改天再來看。”
那叫小玉的笑道：“沒事，萬姐，你隨時來。”
楊飛隨着萬姐出來，問道：“你是開車還是？”
“我打的過來的。”
“那坐我的車吧。”
楊飛請她上了車，問道：“我聽她們喊你萬姐，我也就叫你萬姐吧。”
“都可以啊。我叫萬愛民，小兄弟，你怎麼稱呼？”
“我叫楊飛。”
“看你這樣子，不像在單位工作的人，是不是自己當老闆啊？”
“萬姐看人真準，我中專畢業後，分在南方日化廠，現在出來做點小生意。”
“做生意好，單位裡面，守着幾個死工資，買個房子都沒有錢。”
萬愛民家所在的小區，掩映在一片高大的法國梧桐下面，與萬華路之間，隔着一座小學，遠離了大道，反而顯得更加幽靜。
門口有門衛，看到陌生車輛，並沒有放行。
萬愛民探出頭，喊了一聲：“老古，是我。”
門衛五十多歲，本來眼高於頂，一見萬愛民，馬上笑容滿面，點頭哈腰的放楊飛進去。
楊飛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想，這個萬姐，要麼自己當官，要麼老公牛氣。
小區附近，雖然沒有什麼標識，但楊飛感覺得到，這是一個大單位的家屬區。
萬愛民家裡沒有人，她帶着楊飛裡裡外外看了一遍。
楊飛留意到，她家書房的桌面上，擺着幾張相片，相片上的男人，穿着警服，那是結婚照，人顯得很年輕，從警銜猜不出現在的地位。
不過，楊飛知道，這絕對不是市公安局的家屬區，難道是省廳的？
聯繫到門衛的裝束，他恍然大悟，肯定這是省廳的新建家屬房。
萬愛民說道：“你要是看中的話，這裡面的傢俱，我就不搬走了，算是送給你的。”
楊飛笑道：“那我撿大便宜了。集資房有產權證嗎？我聽說，要滿多少年才能公轉私。”
萬愛民道：“這是前年的房子，本來是沒有產權證的，我們因爲要轉賣，就提前拿到了房產證。”
楊飛心想，規定都是死的，只要人有權，什麼都可以提前拿到。
兩人談妥價格，楊飛覺得可以接受，花幾萬塊錢，買到這麼大的房子。
萬愛民也覺得划算，賣掉不適用的老房子，可以搬進高檔的商品房小區。
楊飛不好當面打聽萬愛民丈夫的身份，說道：“萬姐，你是不是要和家裡人商量一下？”
“不必了，早就商量好了的。你要是覺得合適，隨時可以籤合同。”
“那就晚上吧，我取錢過來，把合同簽了。”
晚上的話，她丈夫應該在家。
沒有等到晚上，傍晚六點鐘，楊飛就帶着錢前往萬愛民家。
門衛只見過楊飛一次，便記住了他，也許是記住了他那醒目的紅色越野車吧，一見就放行了。
雖然只來過一次，楊飛還是準確的找到了門道，來到她家門前，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個小姑娘，粉妝玉琢，十歲左右，扎着長長的雙馬尾，穿着粉色的公主裙，跟童話裡的公主一般可愛。
“叔叔，你找誰？”
“小妹妹，你爸、媽在家嗎？我是楊飛。”
兩人的稱呼有些亂套，但彼此聽了，並不覺得有異樣。
萬愛民在裡面笑道：“楊飛同志來了，請進來吧。”
隨着話音，她已經走到了門口，請楊飛進屋。
“姜子強，你出來一下。”萬愛民朝書房喊話。
“什麼事？我忙着呢！”隨着話聲，一個微微禿頂的中年男人，挺着大肚子，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