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經是6月24日，週五。
就在昨天，經過新一輪投票，美國編劇工會再一次否決了電影電視製片人聯盟提出的最新合約，這意味着已經持續三個半月的好萊塢編劇罷工還將繼續。
電影電視製片人聯盟代表着美國以好萊塢七大製片廠和四大廣播網爲核心的350多家影視娛樂公司，但它終究不可能代表全部。由於長時間的罷工導致業務無以爲繼，從上個月開始，很多二三線的小型製作公司就被迫與編劇工會簽署了對方要求的合約，其中不乏一些製片人聯盟的倒戈成員。
罷工進行到現在，兩敗俱傷的局面已經徹底形成。
很多人都預感到製片人聯盟會對那些提前妥協的製作公司‘秋後算賬’，西蒙更是記得事情的實際進展。然而，站在丹妮莉絲影業總部一間試鏡室的門口，西蒙聽到艾米突然告知的消息，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苦笑，試探着問道：“製片人聯盟在公告中沒有提到《誰會成爲百萬富翁》吧？”
西蒙既沒有加入編劇工會，丹妮莉絲影業暫時也沒有加入製片人聯盟。整個罷工過程，他原本只是想要作壁上觀的。然而，《誰會成爲百萬富翁》這樣並不需要編劇參與的現象級真人秀橫空出世，卻註定了丹妮莉絲影業無法置身事外。
感受到西蒙希冀的目光，艾米遺憾地搖搖頭，同樣露出苦笑，道：“提到了。”
喬納森·弗裡德曼三人聽了幾句西蒙和艾米的對話，大致明白了什麼事情，都識趣地主動避開。
西蒙重新返回試鏡桌旁坐下，皺眉思索着。
罷工之前，因爲拒絕加入編劇工會，西蒙去年的幾個劇本已經遭到了WGA的無視，因此在年初的頒獎季一無所獲，這其實還並不算什麼。
但現在，編劇工會與製片人聯盟的戰爭已經進入白熱化程度，丹妮莉絲影業推出《誰會成爲百萬富翁》這種完全可以甩開編劇的熱播節目，等於送給了製片人聯盟一枚足以決定戰爭勝負的‘核武器’。
而且，丹妮莉絲影業預備中的‘核武器’還不止這一枚。
編劇工會昨天再次否決了製片人聯盟的合約，《誰會成爲百萬富翁》昨晚恰好在這樣冷門的暑期檔取得了1730萬收視人數的亮眼成績，這已經呈現出某種針鋒相對的態勢。
製片人聯盟今天果斷宣佈了封殺令，還特意將《誰會成爲百萬富翁》擡了出來，反擊可謂凌厲。
可以想見，接下來的談判，本就已經是強弩之末的編劇工會絕對佔不到任何優勢。
即使沒有任何針鋒相對的心思，現在的這種局面下，丹妮莉絲影業也等於徹底把編劇工會得罪死了。
編劇工會和製作公司之間根本上還是僱員和老闆的關係，製片人聯盟可以封殺那些提前與WGA簽署合約的製作公司，編劇工會沒有確切理由的話卻不可能反過來封殺丹妮莉絲影業。
《誰會成爲百萬富翁》等真人秀顯然構不成這種理由。
不過，只要有機會，編劇工會以後肯定會明裡暗裡找丹妮莉絲影業的麻煩。最直接的，丹妮莉絲影業出品的影片接下來想要拿到奧斯卡最佳劇本之類的獎項會變得非常困難。
可以說，製片人聯盟和編劇工會的戰爭，丹妮莉絲影業這條池魚無論如何都無法再置身事外。
待艾米關上門也走過來坐下，西蒙已經打定了水來土掩的主意。自始至終，他都從來沒有過倒向編劇工會一邊的念頭，這樣對丹妮莉絲影業沒有任何好處。
這麼想着，西蒙擡頭問艾米道：“和丹尼爾·伯克他們談的怎麼樣？”
艾米搖頭道：“ABC拒絕了我們每期200萬美元的報價，他們只願意給出100萬美元。”
按照2000萬收視人數計算，八十年代，這樣一檔節目在熱門秋季檔的30秒廣告價格能夠達到20萬美元。《誰會成爲百萬富翁》屬於一小時時長的節目，節目內容其實只有45分鐘，另外的15分鐘都是廣告時間。
這樣算來，《誰會成爲百萬富翁》每期的插播廣告收入就能達到600萬美元。
運營一家全國性電視網的成本是非常高的。
ABC在北美兩百多個加盟電視臺中，直屬於電視網的電視臺數量其實並不多，大量的地方加盟電視臺在每天晚上的最黃金時段轉播電視網的節目，就如同電影院線分銷製片廠影片一樣，肯定要獲得足夠的回報。算上電視網的運營支出和節目購買費用，電視網能夠獲得的收益其實並不多。
就拿《誰會成爲百萬富翁》來說，預計每期600萬美元的廣告費，電視網本身的運營支出和加盟電視臺的分成就要佔去50%，剩下的50%纔是電視網與製作商可以用來分成的那部分收益。
300萬美元的分成收益，丹妮莉絲影業拿走200萬美元其實非常合理。畢竟，理論上，丹妮莉絲影業還要承擔節目的製作費用。然而，現實卻並非如此。
《誰會成爲百萬富翁》並不是那些普通的每季23集秋季檔電視劇，如果每季只有23期，每期200萬美元，丹妮莉絲影業總計也只能拿到4600萬美元，除去理論上的製作費用，丹妮莉絲影業能夠獲得的淨收益就更低。
但。
實際上，根據當初的合約，《誰會成爲百萬富翁》每季將達到69期，這是普通一小時電視劇集數的三倍。每期200萬美元，丹妮莉絲影業能夠獲得的總收入就將暴增至1億3800萬美元。
再說成本。
根據最初的預估，《誰會成爲百萬富翁》每季的製作成本是2000萬美元。然而，丹妮莉絲影業還掌握了節目內廣告植入的權力，就是那種主持人巴拉巴拉一大串品牌名以及嘉賓桌面上的瓶瓶罐罐之類。
ABC當初並不看好《誰會成爲百萬富翁》的收視前景，因此主動放手了這部分收入以便讓丹妮莉絲影業抵消部分製作成本。
現在，以《誰會成爲百萬富翁》現在的火爆程度，肯花大價錢進行贊助的品牌多不勝數，只是這部分收入就足以完全抵消節目的製作成本並實現盈利。丹妮莉絲影業將節目賣給ABC，無論每期能夠拿到多少，都相當於淨收益。
如果按照丹妮莉絲影業的報價，ABC每季只能從這個項目中獲得不足7000萬美元的利潤，或許連丹妮莉絲影業收益的一半都達不到。
ABC顯然很難接受丹妮莉絲影業這樣一個剛剛入行的小型節目製作商賺到的利潤比自己高出一倍多。
西蒙望着艾米的表情，發現自家的女高管似乎也不太能夠接受這一點，於是笑着問道：“艾米，你覺得我們能談到多少？”
“150萬美元吧，”艾米注意到西蒙臉上的笑意，莫名地有些心虛，但還是報出了自己的心裡價位，又補充道：“公司最近已經接到了AT-T、瑪氏、惠普和IBM等很多公司的贊助申請，其中只是瑪氏就開出了2000萬美元的報價，他們要求成爲《誰會成爲百萬富翁》的主要贊助商。ABC這邊，每期150萬美元，大家平分利潤，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
西蒙不置可否，道：“其他呢？”
艾米道：“ABC還要求更改合約，他們希望能夠參與到節目的製作當中。另外，他們希望訂購更多期節目，從七月份就開始正式播放。不過，我認爲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短時間內投放太多節目，這會使觀衆很快產生審美疲勞縮短節目的熒幕壽命。所以，我認爲每年一季就足夠了。每季之間半年時間的間歇，可以儘可能讓觀衆保持新鮮感，我們也擁有更多時間對節目進行調整和創新。”
西蒙的記憶中，《誰會成爲百萬富翁》爆紅後，ABC電視網毫無節制地常年持續播放這檔節目，甚至增加到每週四期，結果導致這檔真人秀在短短几年時間就被挖盡了所有潛力。
相比起來，節奏控制較好的《倖存者》卻連續製作了十多年。
因此，西蒙非常認可艾米的觀點：“你的想法沒錯，艾米，急於製作更多節目短期內或許能給我們帶來大筆利潤，但卻很難長久。所以，這一點我們堅持，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艾米點了點頭，接着道：“另外，ABC還希望能夠拿到《倖存者》。”
“《倖存者》不可能給他們，《老大哥》也不能給他們，”西蒙毫不猶豫地否決，道：“他們還想要的話，就只有《比弗利嬌妻》了。話說，你們選定幾位嬌妻的人選了嗎？”
相比對《誰會成爲百萬富翁》和《倖存者》的重視，西蒙在《老大哥》和《比弗利嬌妻》上投入的時間和精力就要少很多。
艾米聽到西蒙這個問題，嘴角露出些許別樣的笑意，道：“原本報名的人並不多，但《誰會成爲百萬富翁》開播後，最近幾天很多人都打電話過來想要參與，項目組正在根據情況重新確認一些人選。要不，公司籌備一個派對，你親自挑選？”
西蒙湊近了艾米一些，語帶期盼地低聲問道：“她們的丈夫會出席嗎？”
艾米很明顯地翻了一個白眼，道：“老闆，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要去工作了。”
“好吧，開個玩笑，”西蒙重新坐直身體，表情轉爲正色，道：“艾米，沒有法律規定我們不能比電視網賺到更多。所以，200萬美元一期，這一點我們同樣不會討價還價。ABC能夠從每期節目中賺到100萬美元，這已經超過了這家電視網大部分節目能夠爲它提供的盈利。最重要的是，《誰會成爲百萬富翁》還能夠提升ABC的整體收視狀況，這一點對電視網的意義其實更大，他們不可能不清楚。所以，我們堅持200萬美元，如果ABC不同意，項目暫時擱置，他們可以去尋找能爲電視網賺到更多的節目。”
艾米嘴脣動了動，還是點點頭，道：“那麼，西蒙，《倖存者》和《老大哥》呢？”
艾米顯然沒有心思再過問西蒙的惡趣味。
西蒙也不介意，道：“我上次和巴里·迪勒聊過，這兩檔節目的基本策略是，我們獲得利潤，電視網獲得收視。”
“但我們還不能證明《倖存者》和《老大哥》能夠取得《誰會成爲百萬富翁》這樣的成功？”
“所以，只能賭一下了，”西蒙聳聳肩，道：“電視網如果連這點勇氣都沒有，不談也罷。”
兩人聊完這些，正要各自起身忙碌，艾米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道：“西蒙，馬上就是七月份，我們應該爲明年的電影項目做準備了。”
“我也知道這點，”西蒙攤攤手，道：“但，你最近有時間嗎？”
“沒有。”
艾米搖頭，看了西蒙一眼，他顯然也沒有。
製片廠通常都是提前一年時間開始籌備下一年的電影項目。如果是重磅炸彈影片，下半年往往就已經要開始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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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妮莉絲影業現在的製片計劃，不算《蝙蝠俠》的話，其他最多隻能延續到明年的復活節，而且，能夠留待明年的項目基本上就是凱瑟琳的《霹靂藍天使》以及出自聖丹斯的《大都市人》和《姐妹》兩部低成本獨力電影，這些電影顯然並沒有什麼賣相。
然而，雖然丹妮莉絲影業的規模一直在持續擴張，但現在公司旗下一堆項目，所有人手都忙到腳不沾地，根本就沒辦法顧及到明年。
公司團隊培養是需要時間的，丹妮莉絲影業旗下目前的項目已經達到了西蒙可以兼顧的極限，他也不可能太盲目地繼續僱傭一些人，然後把自己手中那些可能大爆的項目丟過去。過於急切只會遭遇失敗，有些影片如果失敗那就太可惜了。
歸根結底。
丹妮莉絲影業的實力還是太過於弱小。
西蒙不由地更想將新世界娛樂儘快拿下來。
畢竟，除了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得到的漫威，新世界娛樂還有着一個完善的影視製作發行團隊。即使這個團隊並不能算是一流水準，但也絕對要比到處蒐羅平酬團隊要靠譜太多。
這麼想着，西蒙還是對艾米道：“這樣，你可以關注一下好萊塢最近有沒有一些不錯的項目，可以的話，我們參與投資。”
《當哈利遇上莎莉》和《低俗小說》已經確認會帶來豐厚盈利，但回款週期都非常漫長，艾米·帕斯卡爾原本一直在小心地關注着公司的現金流。現在，隨着《誰會成爲百萬富翁》的成功，這些問題頓時就迎刃而解。
接下來，無論是廣告商的贊助費用還是ABC電視網的預付定金，都能夠在短時間內給丹妮莉絲影業帶來大批現金流。如果不是這樣，艾米也不會臨時和西蒙提起這件事。小小的公司鋪開了這麼大一攤子，艾米原本只想認真地把手中的所有項目做完。
至於明年的事情，只能明年再說。
起身和西蒙一起走出試鏡室，艾米聞言點頭道：“我會留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