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半神之軀(上)

吸血鬼都有十分漫長的生命,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可以活一兩千年。但是眼前這個吸血鬼老化的速度快的驚人。

血族伯爵知道屬於自己的一切正在流逝,包括體力、力量、精神甚至是靈魂。這種情況只要在延續瞬間,自己就會徹底的灰飛煙滅。

想要鬆開咬住道格拉斯脖子的嘴巴,卻怎麼也做不到,好像已經被牢牢的吸住了。

毫不猶豫的用利爪扯下自己的下顎,不顧一切的猛然推開道格拉斯,接着反作用力跳到一旁,終於鬆開了。

道格拉斯的脖子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十分顯眼的咬痕,四個齒印中正涔涔的滲出鮮血。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鮮血已經不是純粹的殷紅色,而是閃耀着一抹若有若無的淡淡金光。

吸血鬼伯爵正瘋狂的撕扯着沾上鮮血的上脣,並且已經把自己的舌頭扯了下來,一隻手伸進喉嚨裡不顧一切的摳挖着,彷彿剛剛吸到嘴裡的不是鮮血,而是滾燙而又致命的岩漿。

轉瞬之間,已經把自己的嘴巴扯的稀爛,長長的舌頭搖搖晃晃的低垂着,滿身都是自己的血液。這眨眼之間的工夫彷彿已經經歷了一千年那麼久遠,年輕的吸血鬼伯爵已經變得十分老邁。

一頭披肩長髮再也不復原本的模樣,好像一頭灰白色的亂草,光滑緊緻的肌膚已經變得蒼老,佈滿了晦暗的斑點鬆鬆垮垮的覆蓋在腦袋上。那雙很有神情的眼睛已經沒有任何神采可言,只剩下兩團空蕩蕩的東西。

空洞無神的眼睛充滿了恐懼,彷彿見到了世界上最最可怕的存在:“神……凝聚的神格,我被騙了,你不是普通的獸人,你是神的化身……”

在道格拉斯的意識當中,雜亂狼藉的宴會大廳、各個種族的賓客,克拉爾老師、佩姬殿下,甚至包括眼前的吸血鬼伯爵,都已經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有他自己。

這種存在的感覺是那麼的空曠,就好像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冰冷的宇宙中央,一切的一切都的空洞虛無的,沒有光線,沒有聲音,沒有任何感覺。

有的只是自我。

他的精神、力量甚至是靈魂的一部分,已經融入到那個六棱形的神性之柱當中,而這個六棱柱已經脹大到無邊無際,已經撐起了道格拉斯內心深處的那個浩大宇宙。

他的意志已經被某種強大無比的意志所取代,他的精神已經成爲神性的一部分,他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卻可以準確無誤的感覺到周圍的一切。

道格拉斯渾身上下散發出金燦燦的光芒,在昏黃狼藉的宴會大廳中緩慢的行走。他走的很慢,非常慢,就如同走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已經不需要在使用恫嚇的神性技能,凜凜神威就已經透體而出。

這已經不再是專門針對某個敵人的神威,而是不由自主散發出來的無邊威能,每一個都可以感覺得到。

無論是人類還是獸人,在威嚴的神威之下都忍不住的慢慢退卻,神的威壓之下,已經有些賓客忍不住的跪拜下來。

道格拉斯已經不再是道格拉斯了,他的身體已經被一個強大到極限的存在所佔據,克拉爾老師早已經目瞪口呆,喃喃的唸叨着:“神格凝聚成型,無上威能,神祗降臨了嗎?”

面對這透體而出的神威和近乎固化的金光,佩姬公主再也感受不到一個黃金種族王位繼承人的驕傲和尊嚴,而是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呆呆的看着已經被金光所籠罩的道格拉斯,下意思的後退了兩步,緩緩的跪拜下去。

連桀驁不馴的銀背狼王都被這股強大的氣息所震懾,收斂起全部的憤怒和殘暴,雖然明明最大道格拉斯不會對自己做出任何攻擊動作,還是忍不住的瑟瑟發動蜷縮成一團,彷彿面對猛獸之時的小貓那樣無助。

神和凡間的任何生物,都有本質的高下之分,這一點永遠無法改變,是絕對的。

雙眼緊閉的道格拉斯已經憑着最本能的感知能力,走到血族伯爵面前,他沒有出拳,也沒有做出任何攻擊,而是微微張口:“神說,神的威嚴不容侵犯……”

伴隨着這句話,吸血鬼伯爵已經癱軟如泥,巨大的威壓讓他抖的連動彈一下都很困難,滿眼恐懼的低下頭去:“高高在上的神啊,我無意褻瀆您的威嚴……”

“任何邪惡的、不潔的,瀆神的存在,都將被毀滅……”道格拉斯繼續靠近。

身上的金光已經浸染到了血族伯爵。

被金光觸碰之後,血族伯爵的身體就開始飛速的腐朽、潰爛,好像是被烈火焚燒一樣冒起了白色的煙霧。

金光比沸騰的熱油更加滾燙,痛苦萬分的吸血鬼伯爵淒厲的哀嚎着,翻滾着不住求饒:“放過我,我願意做您的奴僕……”

道格拉斯好像對血族伯爵的哀嚎完全充耳不聞,繼續自言自語一般低語着:“神掌控一切,神說要毀滅的,就不能存留。”

又靠近了一步,金光籠罩了血族伯爵的全身。

這個已經進化成爲伯爵的吸血鬼原本是血族中難得一見的菁英,但是在金光的籠罩之下,比一條蟲子更加悽慘。他的身上已經燃起了大火,熊熊烈烈的火光中已經化爲一個人型火炬。

身上的皮膚、肌肉片片裂開,在火焰中化爲灰燼,轉眼間就燒的只能下一個骷髏骨架。

骷髏骨架還保持着求饒的姿勢,在一片“嘩啦啦”的聲響中,轟然倒塌。一陣微風吹過,連最後一絲骨灰都消失的乾乾淨淨。

強悍殘忍的吸血鬼伯爵就這樣被消滅了,這並沒有什麼好驚奇的,所有的賓客都沉浸在神威當中,呆呆的看着。

道格拉斯身上的金光猛然一收,光芒璀璨的情形頓時恢復原狀。

好像大夢初醒一樣,道格拉斯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這……這是怎麼了?剛纔發生什麼……”

還不等道格拉斯把話說完,就已經無力的倒了下去。

神格凝聚,遇到危險之時在片刻之間具有神的能力,這完全是六棱晶柱的本能反應。道格拉斯的體力雖然驚人,他的軀體也無法承受這麼強大的力量。

片刻之間,道格拉斯就已經耗盡了所有的體力和精神,軟軟的倒下去了。

“快救領主大人。”

“牧師,誰是牧師?”

“藥劑,快去拿藥劑。”

“該死的,快把丹尼喊來。”

宴會大廳已經是一片混亂。

當道格拉斯從昏迷中醒來之時,已經是神歷1244年的年初了,他昏迷了整整九天。

在這昏迷的九個日日夜夜當中,道格拉斯感覺就好像是做了一場夢。

夢中什麼都沒有,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更沒有任何生命的存在。有的只是一片寂靜,絕對的寂靜。但是他並不害怕,因爲他的潛意識裡已經感覺到正行走在自己的世界裡,他聽不到也看不到,卻知道自己應該不停的往前走。

至於要走哪裡,要走到什麼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當他把夢中的情形說給克拉爾老師聽的時候,克拉爾老師也無法解釋,只能含含糊糊的認爲這是封神過程中某個必然要經歷的環節:“在聖殿的記載當中,出現這種情況,應該是已經成爲半神的徵兆。但是你在散發出的威能的時候完全失去了自我,不僅不能控制那股強大的氣息,反而被其所控制。所以我估計你還沒有成爲半神,但有一點可以絕對肯定:你已經晉身傳奇領域了。”

道格拉斯曾經在半神荒原和水元素半神有過比較深入的接觸,知道真正的半神是什麼樣子。像自己這樣根本無法控制那股強大的力量,反而被反噬被控制,這絕對不是半神應該出現的情況。不過自己的身體狀況和精神已經得到了明顯的加強,這應該如克拉爾老師所說的那樣,是晉身傳奇領域了。

通往不朽的道路極其漫長,在真正點燃神火之前,就算有些威能也還算不上神的只能算是傳奇領域。作爲凡間生命,傳奇領域已經是所能夠達到的極限高度,再往上繼續鍛鍊神性,纔算是真正踏足神域了。

通過這次事件,道格拉斯更加深刻了解循序漸進的重要性,突飛猛進的實力增長對自身並不完全就是好處。

比如這一次和吸血鬼伯爵搏鬥的過程中,陰差陽錯的吸收了一個高級血族的魔性,順便把銀背狼王的魔性也融合了一部分,雖然自身在瞬間得到了極大的加強,也失去了對自我的控制,陷入昏迷當中。如果當時有兩個強悍的敵人在場的話,自己將必死無疑。

“說說那個吸血鬼吧,查清楚他的來歷沒有?”

在慶典宴會上,突然出現了一隻吸血鬼,而且是等級非常高的吸血鬼伯爵,這絕非偶然,道格拉斯早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我也正想和你說說這件事情呢。”克拉爾老師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巧玲瓏的徽章:“這是從吸血鬼的骨灰裡找到的,你看看吧。”

徽章是由純度非常高的黃金打造而成,拿在手裡冰冷冷沉甸甸的,徽章的正面用虛線雕刻着一個若隱若現的影子,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任何花紋或者其他的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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