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柴進憤恨說罷,朱仝登時站起身來,本來這些時日他受柴大官人的照拂,眼見柴進族叔於高唐州受惡霸欺辱,朱仝也想盡一臂之力以報他的恩情。可是朱仝轉念一想,現在自己可是在逃罪囚的身份,出面本來也幫不上甚麼大忙,就算與人廝拼反倒會連累得柴進窩藏吃官司緝拿的罪犯之事敗露,如此豈不是反要害了恩人?
畢竟朱仝可不是隻圖自己爽快,渾然不顧前因後果的李逵,是以他略作思量後,也只得又坐了下來沉聲不語。
燕青聞言則冷哼道:“那殷天錫好無道理!柴大官人,高唐州距離大名府宗城縣,以及我家哥哥新並下的德州曾頭市那邊甚近,高廉與殷天錫那幹仗高俅老賊勢要的奸官紈絝既然橫行無忌,我家哥哥麾下大名府、德州......還有青州那邊的兄弟皆能助大官人一臂之力。”
柴進聽罷一時躊躇,雖然他好結納江湖中人,可是平素爲人處世涉及到與權貴打交道的事也不願多生是非,他這個周朝柴氏的後人在民間和些有案底的綠林好漢暗中來往還不至招來甚麼禍患......可是前朝帝胄竄通江湖中人與本朝受權貴之間的衝突鬧大了,這性質可就變了。
或許屆時還真需要請蕭任俠出面幫襯,可是眼下他督軍於西北邊庭,也還沒鬧到無法收拾的局面,所以現在還不是時候......柴進心中念罷,便對燕青笑道:“小乙哥有心了,不過殷天錫那廝雖然倚勢欺人,我柴家卻也有有護持聖旨,就算在高堂主與他理論不得,可是在京師權勢強過那高俅、高廉的卻也是大有人在。再不濟小可親取丹書鐵券,齎明冤情往京師攔駕告狀,和殷天錫打官司。”
江湖中人可以贊柴大官人喚作金枝玉葉、龍子龍孫,可是這些言語到官面上卻都講不得,當今官家寵信近臣,本就是個幫親不幫理的,便是告御狀鬧到汴京,饒是柴大官人乃先朝帝王家後裔,官家當真會在意與他素無交情的柴家有何冤屈麼?
燕青心中又暗念道:哥哥有先見之明,也料到了高俅那族弟高廉做得知府官,與世居高唐州的柴大官人族叔之間早晚要生是非。可是如今哥哥遠在邊庭,不便互通聲息,高廉那妻弟殷天錫卻已欺上了門去,如今要與那幹廝鳥爭執已是迫在眉睫...既然哥哥囑託我與各處兄弟隨機應變,不必動用綠林中的兵馬便罷,否則只怕二龍山、清風山那邊的兄弟又有大事要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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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柴進、燕青並着數十親隨離了莊院,星夜往高唐州趕去,而樂和那邊也與於河北走動的蕭氏鏢行中管事匯合,接引朱仝向青州二龍山趕去的同時。無論是救援安頓朱仝,還是說高唐州那邊也是風雨欲來,可是對於蕭唐而言,那邊的事態格局遠不比現在他所要面對的戰爭。遠在鄜延路綏德州臨夏城,蕭唐也已經與蕭嘉穗、許貫忠、花榮以及接管了西軍部曲的吳玠押運東線宋軍的糧草輜重,往軍州北部與夏國對持的前沿陣地開赴而去。
按說蕭唐現在並沒有與童貫、老小種經略相公、劉法等西軍各路主帥匯合,在綏德州境內各處軍寨的宋軍爲提防夏軍包抄,大多仍然須留在各自轄地駐守。所以就算蕭唐可以調撥麾下的兵馬,可目前活動的區域也僅限於綏德州境內與夏國接壤的地帶。
畢竟兩國交戰的規模遠勝過以往蕭唐統率青州兩山兵馬時只謀一州一鎮之地,比起當初征討河北張迪、河東田虎,現在宋夏交兵戰線綿延的區域包括西抵甘肅、青海,東至陝西、內蒙,己方數路大軍調動也須要經過各路主將的協同配合,蕭唐還不至於蠢到爲了急於爭奪戰功便孤軍深入,導致宋軍大層面上的戰略部署被徹底打亂。
現在宋軍的正使監軍蔡鞗已死,蕭唐也從名義上正式接管了坐鎮綏德州後方的指揮權,只不過經過臨夏城一役,目前爲止蕭唐麾下統率的汴京禁軍加上吳玠統率的西軍三營兵馬也不過三千五百人,加上民壯軍役堪堪只到六千上下。依照現在的職事劃分,蕭唐也不必事必躬親,親自押運糧草補給趕赴宋夏戰事的前線地帶,只不過既然掌握了一定的軍權,蕭唐自然也不可能只留在後方枯守苦等。
“綏平、清澗處軍司已派出軍吏,向童貫、老小種經略相公那邊報明平夏城的戰況,就看幾路主帥如何安排,調撥哥哥往何處開撥了。”
軍陣前列,許貫忠緩緩又說道:“如今以哥哥的身份,接管監軍正使的差遣也是名正言順,劉法將軍與小種經略相公也待哥哥甚是看重,料想也不會尋個清閒處打發哥哥駐守,教恁作壁上觀。只不過蔡相公於平夏城‘死於亂兵’之事,就怕返至京師之後,那權相蔡京不肯善罷甘休......”
許貫忠心中的顧慮蕭唐自然也十分清楚,本來自己受趙佶任命爲副使監軍參與到宋夏戰爭中來,卻也是因爲蔡京的授意而要保他的子蔡鞗的周全,雖然蕭唐不甘心受蔡黨的擺佈,而那個在殘酷的戰爭中醜態畢露,險些拖累的守城官軍覆滅的蔡鞗就算沒有吳玠當機立斷的取了他的性命,當時的蕭唐倒也真曾有想殺了他的心思。
就算蔡鞗也的確並非自己所殺。但是說一千道一萬,蔡鞗畢竟還是在他蕭唐的看護下於平夏城喪命的。蕭唐再接管了蔡鞗的差事職權,當蔡京得知此事之後他又會作何想法?蕭唐也必須早有心理準備,只不過那也是戰事罷了後重返東京汴梁時需要面對的問題,眼下也顧不了那許多了。
“如今我等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往好了去向,起碼現在我也不必受到任何掣肘,速速與西軍中的幾位主帥取得聯繫,現在也只顧眼前的戰事便是。”
蕭唐悠然說罷,隨着所率的兵馬出臨夏城,過大里河,途徑克戎軍寨後,於周圍哨探的輕騎忽有一騎飛馬本來,那員軍健在蕭唐馬前勒繮停住,並在馬上抱拳大呼道:“報!蕭節帥,前方有大隊人馬,打的皆是我軍的旗號。看似是奉令從其他州府調撥來協同鄜延路兵馬戎衛地方的部曲。”
蕭唐聽罷,又向那名軍健問明瞭那支從附近軍州奉令調撥而來的大宋禁軍所打出的旗號之後,他眉毛一挑,笑道:“哦,原來是故人舊友率部到來,或許我麾下暫時又能多添一些可用的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