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得不到摸不着的人，你倒是自己想的清楚。”夜子軒笑着重複司徒南的話，然後問道：“所以把我找來，就是想讓我聽你說這些的嗎？”
“不，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想問問你。而且事到如今，我走到這個地步，有些話在現在這個時候，也就只能對你說了。”
司徒南想想在這短短的兩天時間裡所發生的事情，想想自己從堂堂南郡王淪落到現在的通緝犯，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他甚至不停的在心裡問自己，這麼做到底值不值，他這一次是不是真的衝動過了頭？
“四年前的事情你應該調查的很清楚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從你抓到姜鏡紅那一刻開始，或者更早，你就已經對這件事情的真相有了眉目了。可是你爲什麼還要讓雲悠進宮冒險，要她陪你演這場戲？”
司徒南對於夜子軒讓沈雲悠帶着孩子冒險這件事，並不贊同。
“你高看我了，也小看她了。”夜子軒痛快直接的回答着司徒南的問題。“很多事情，我也是最近纔開始弄清楚的，未必會比悠兒早多少。她會進宮的原因不在於我，而在於她。夢雨晴對她的重要性要遠遠超乎於你我的想象，就如你而言。我完全可以一個人調查到所有事情的真相，然後告訴她實情。可是我想對她而言，她卻更希望親手查出兇手來，所以我沒有阻攔她。而且……我還有我自己的原因。”
“什麼原因？”司徒南追問。
“當然是司徒睿了。司徒睿這個人心高氣傲，絕對想不到自己會接連兩次敗在同一個人的手上，在同一個人身上栽跟頭。而且這個人，還是個女人。我等了這麼久，無非就是想要看他和柳心如二人失敗，悠兒很成功的幫我做到了。”
夜子軒一點都不掩飾他利用了沈雲悠，也一點都不想否認沈雲悠對於他的重要性。
“如果沒有悠兒，我未必會得手這麼快。”
“我可不可以覺得，你又是在向我炫耀了？”司徒南苦笑着問着夜子軒，對自己的處境，忽然間覺得有些難過了。
司徒南這些年來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經過他計劃好考慮好的。當然，也包括這一次他幫沈雲悠。
司徒南對於這次的事情，無非就有兩個打算。一是逃離這個地方，沒了高貴的身份，有了久違的自由。二是被夜子軒或者司徒睿的人殺死，也算是給自己一個痛快。不管怎麼說，這兩個結局對他都不算壞，因爲他是真的受夠了京城這個地方。
而沈雲悠對於司徒南的意義，司徒南也看的很開。初見她時她是傻子，他對她沒有感覺。等他對她感興趣了，她卻成了他六皇兄的未婚妻。等她離開了他六皇兄的身邊，又戲劇性的變成了他三皇兄的女人。
司徒南從來沒想過要與司徒睿和夜子軒爭奪什麼，他也知道就算是自己爭了，也爭不來。所以他選擇了退縮，選擇了默默的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可惜老天爺就是喜歡和他開玩笑，不但設計讓他親手殺死了她的母親，還讓她墜落懸崖。等她浴火重生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已經站在死亡的邊上，不知道自己明天還有沒有命活着了。
“祈天國需要一個能夠把它變強大的人。”夜子軒眸中含笑的望着司徒南，說出讓司徒南萬萬沒有想到的話來。“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坐上這個皇位。”
讓司徒南當皇上這個話題，夜子軒之前不是沒有提過，可司徒南卻一直都沒有把它當真，一直都覺得夜子軒是在開玩笑。
“這麼大的好處，你捨得讓給我？”司徒南開玩笑似的問道。
“捨得。”
夜子軒無比肯定的回答，讓司徒南有些慌了。他眉頭一皺，搖了搖頭，說道：“你還是找別人吧，這個忙我幫不了。”
“爲何？”在夜子軒看來，包括司徒睿、司徒子揚等人在內，也找不出一個比司徒南更加適合當這個皇上的人了。
“先不說我有沒有命活到那一天，就說祈天國現在的處境，我也不想接手這個燙手山芋。”司徒南跟在司徒睿身邊那麼久，很多事情他是知道的。就像司徒睿第一次與西王國談判被拒絕，第二次找西王國、用盡各種辦法換來西王國那些援兵一樣。“我知道龍鳴國那邊是聽從你的安排，可西王國你難道也有辦法控制嗎？”
司徒南低聲開口，和夜子軒說道：“西王國一直沒有忘記祈天國這塊地方，我很清楚。司徒睿這一次派人聯繫西王國那邊的條件，就是他願意當一個不掌權的皇上，把一切都送給西王國，只求西王國出兵幫助祈天國。”
“這麼沒出息的條件，想必也就只有他司徒睿想的出來。”夜子軒輕笑一聲，諷刺道：“西王國地大物博，如果說傅宇風是一直盯着祈天國這塊肥肉不放，還不如說他是看着這個太弱小的國家，捨不得讓外人給吃了。”
夜子軒直呼西王國皇上的名字，讓司徒南疑惑的睜大了雙眼。
“只要祈天國肯安份的不對西王國造成威脅，西王國那邊就永遠不會打祈天國的主意。除非，傅宇風是想不開，要瘋了。”夜子軒聽了司徒南說了那麼多，也漸漸地弄明白了傅宇風派兵來祈天國的目的是什麼了。“我的提議你好好想一想，想好之後再聯繫我。”
夜子軒想起已經差不多該醒了的沈雲悠，慢慢站起身來對司徒南說道：“若是找不到藏身的地方，草民也很樂意幫王爺這個忙。”
“火上澆油這種事你做得太多了，算是給自己積點口德，就不用再挖苦我了吧？”司徒南聽着夜子軒稱呼自己爲王爺，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和淒涼。“這話若是在昨天說，我還可以勉強接受，可是現在……”
夜子軒無聲的笑了笑，轉過身去，沒在說什麼，準備離開。
“等等。”司徒南在夜子軒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又開口叫住了他。“我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應該很恨我很恨祈天國纔是，可你爲什麼還爲這個國家做了這麼多？”
夜子軒如果單純的只想毀了祈天國的話，幾年前就可以達成了，他不會特意給司徒睿留了幾年的時間，讓司徒睿來將這個國家壯大。現在在司徒南的眼中來看，也許夜子軒一直以來的目的都不是毀滅祈天國，而是想讓祈天國變的更好。
“知道的太多對你沒好處。”夜子軒停下了腳步，背對着司徒南，冷聲說道。
“對於一個將死之人，知道多一些也沒什麼壞處，不是嗎？”
司徒南不放棄的追問，讓夜子軒沉默了片刻。
“他愚笨軟弱，可他不算個昏君。”這是夜子軒過了這麼多年之後，第一次開口對司徒逸雲有的評價。
司徒逸雲的軟弱害死了夜紫凝，導致了今天的這個結局，可他不笨，很多事情他都看在眼裡，只是無能爲力。包括柳心如與林一的暗中勾結，包括司徒睿不是他親生的兒子。
司徒逸雲疑心大，給每一個皇子公主都暗中做過血緣的鑑定，而那個幫助他的人，就是沈斌風。
夜子軒希望祈天國好，原因不在司徒逸雲，而是夜紫凝。夜子軒很清楚的記得夜紫凝臨死前對他說的那幾句話，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她就是因爲想讓這個國家好，讓這個國家強大，讓這個國家能夠和龍鳴國和平相處所以纔會委曲求全的嫁過來的。夜子軒雖然沒有想當皇上的那個想法，也對夜紫凝最後囑咐他的事情沒辦法達成。但對這個讓夜紫凝付出了那麼多的國家，他卻真的沒辦法眼睜睜的看着它毀滅消失。
夜紫凝對夜子軒說過，讓他不要恨司徒逸雲。他做不到。他到現在依然憎恨着那個人的軟弱無能，所以他纔會一直提醒着自己，他要變強，要讓身邊的人永遠不會有機會落到夜紫凝的那個下場。
他愚笨軟弱，可他不算個昏君……司徒南默默的在心裡重複着夜子軒話，有些事情好像快要清楚了，可是又好像想不出個緣由。
司徒南想到最後，釋懷的一笑。“好好對她，不然我會有奢望的。”
“你？”夜子軒回過頭看向司徒南，嘴角揚起一抹邪佞的笑意，夜子軒有些狂妄的笑道：“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的，死心吧。”
司徒南目送着夜子軒離開，在房門被關上的一霎那，他也終於無力的趴到了桌子上。一直混沌的腦子慢慢清晰，司徒南迴想着夜子軒的那些話，也開始有些糾結起來了。
夜子軒從司徒南這裡離開，擡頭望着湛藍的天空，眼底閃爍着複雜的情緒。
司徒南是個聰明人，只是不知道，他能聰明到幾時。
夜子軒踱步前行，朝着沈雲悠等人所在的方向而去。躲閃着滿城追查他們蹤跡的官兵，夜子軒知道，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
【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