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扇墜早就做好了，只是那之後發生了太多事，一來二去的，她也就忘了交給他，一直收在隨身攜帶的香包裡，若不是今日跳水將香包給打溼了，指不定就讓她給弄丟了。
撥了撥扇墜下垂着的流蘇，夏禾道：“我給你纔是你的，即便我不給，也不代表我欠你的。”
顧飛璟怔了怔，道：“是我失言，我只是想跟你開個玩笑。”
“我知道。”夏禾靠着柱子緩緩坐下，抱膝眺望遠處染滿霞光的山川，慢悠悠道：“只是我現在不想開玩笑，只想安靜一下。”
顧飛璟看見她眼間的疲憊，心猛地揪了一下，在她身側蹲下，擡手撫過她的臉頰，道：“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夏禾枕在膝上，偏過頭擡眼看他，道：“現在睡了晚上睡不着，再說我只想安靜地坐坐。”
她再三提到安靜兩個字，顧飛璟知道她是在暗示自己離開，然而他怎麼可能離開。
順勢在她身邊坐下，顧飛璟道：“我也想安靜坐坐。”
“隨你。”夏禾將頭轉到另一邊，是真的不打算再理會他。
兩人就這樣並肩坐着，誰也沒有開口，夕陽在兩人身上鍍上一層霞光，由淡轉濃，漸漸變成灰色，就像燃燒殆盡的白紙，只剩蒼白的灰燼。
顧飛璟心裡沒來由涌起一股哀傷，捂住雙眼，道：“今日是七夕。”
夏禾緩緩睜開眼，問道：“所以呢？”
“我本打算將楊曉寧送回去後，就去找你，我們一起賞月放燈，過一個愉快難忘的七夕，這是我們的第一個七夕，我希望你能高興。”顧飛璟苦笑着扯了扯嘴角。
他的聲音有點低，隱約間，夏禾似乎聽見了哽咽聲。
默了默，夏禾站起身。
顧飛璟慌忙拉住她的手，急聲道：“我又說錯了什麼？”
“你還是不明白。”夏禾不知是無奈，還是失望地嘆了一聲，垂頭望進他眼底，一字一頓道：“從始至終都不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母親的言辭是過激了一些，但你有沒有想過她爲何如此？看到多年未見的好姐妹身上一身傷，換做你，你能心平氣和嗎？”
顧飛璟詫異，“一身傷？你說的是……”
“我說的是誰你應該很清楚，她爲何受傷你應該也很清楚。”夏禾低嘆一聲捧住他的臉，沉聲道：“顧飛璟，我希望你能用自己的眼睛去分辨，而不是聽信某一個人的言辭，那個女人真的是因爲不愛你，才丟下你的嗎？你真的理解其中的緣由嗎？”
面對她澄澈的雙眼，顧飛璟心底一震，沉默良久，皺眉道：“對，或許她在王府是過得很艱難，但那是我的錯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如今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她真的無法承受，她大可離開王府，屆時我不會多說一個字。”
夏禾張了張嘴，終是沒有再反駁，苦笑道：“你說的很對，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即便現在，她也沒有改變的打算，反倒是我們這些外人在瞎操心，我只是有點擔心，老王妃自己選的兒媳，嫁進門後都是如此待遇，若我這個不得她心的人進門，到時又是何種景象，我連想都不敢想。”
顧飛璟面露焦急，反手握住她的手，道：“你跟她不同，我跟父王也不同，我絕不會讓你變成她那樣！”
“你如何保證？”夏禾搖頭，道：“一旦你出征，府裡的事你還管得了嗎？”
顧飛璟臉上微白，聲音不由變得低沉，道：“所以呢？”
夏禾正色道：“所以我話說在前頭，若有朝一嫁進寧王府，禮數規矩我都會守，但除此之外，我不接受任何人的指手畫腳，也別想着我逆來順受，任打任罵。”
聞言，顧飛璟鬆了口氣，道：“這是自然的。”只要不是不願意嫁給他，什麼都好。
“聽我說完。”夏禾瞪了他一眼
“你說，你說。”顧飛璟一臉你最大的表情。
夏禾道：“基於我方纔說的，若老王妃認爲那是我在頂撞忤逆她，我是不承認的，若她因此要罰我，我也是不會乖乖認罰的，屆時若鬧起來，我也不指望你會站在我這一邊，但你也別怪我氣着你那敬愛的祖母。”
顧飛璟聽出她最後這句話中的嘲諷之意，呵呵乾笑道：“你放心，若到時候真吵起來，我一定幫你，我相信你一定沒有錯……”
不等他說完，夏禾就擡手阻止，堅決道：“別！你還是不我的好，你越幫我說話，你祖母越不會放過我。”
“額……”顧飛璟噎了噎，爲難道：“可要我看着你受委屈，我做不到啊。”
夏禾呵呵笑了，道：“我現在只是打個比方，若是你承受不住你祖母的軟磨硬泡，進而娶了別人，那這些話就不算數的。”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顧飛璟連連保證，甚至舉起手發誓，道：“若我娶了別人，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夏禾也不阻止他，笑着搖頭，道：“如果發誓有用，這世上不知道多少男人已經被雷劈死了。”
“那你說要怎樣才相信我？”顧飛璟急得抓耳撓腮。
夏禾嘆氣，拉下他的手，道：“這不是信與不信的問題，你敢說，若是你祖母一哭二鬧三上吊，逼你娶別人，你還能堅持己見？”
“祖母她不……”顧飛璟試圖辯解，夏禾擡手堵住他的脣，道：“她是你的祖母，你偏信她無可厚非，但站在我的立場，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因爲今天你就因爲她的一句話，答應陪楊曉寧。你再三強調今天是七夕，你想跟我一起愉快地度過，但你卻將我排在你祖母的交代之後，這纔是我今天不願理會你的真正原因，所以我希望你能多考慮一二，不要將成親這件事看得太簡單，不是有感情兩個人就能走到一起的，如今我將話說清楚，表達了自己的立場，日後……”
她頓了頓，目露幾分憂傷，道：“即便日後我們有緣無份，我也不會有任何遺憾了。”
顧飛璟默然，握住她的手放到脣邊，輕吻着，道：“是我不好，我沒有考慮周到，你生氣是應該的，以後我一定注意，所以不要說什麼有緣無份，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以前沒有在一起，腦子裡還能想象沒有她的日子，在一起了，體會過兩情相悅的滋味後，他怎麼可能還離得開她。
示弱討好的語調讓夏禾不覺眼眶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