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時將蠱下在張叔體內的?”
張嬸猛的一怔，手指一滑，茶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南疆人擅使蠱，蠱術不僅能蠱惑中蠱之人的心智，更是能夠害人性命。
蠱分子母，子蠱下入他人體內，母蠱由自己掌握。
蕭天闕實在想不明白，張叔爲何會中蠱?
而且母蠱還是在他妻子身上。
張嬸萬萬沒想到，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竟會被這外人輕易看穿。
令蕭天闕意外的是，張嬸此刻眼中滿是悔恨之意，淚水不止的滾落。
她漸漸陷入了回憶之中。
“這得從五十年前說起了，我出身於蠱師一族。幼年時，常看到外族男子慘死在族中，而下蠱殺他們的，是我的族人。”
昔日族中祭祀下蠱的場面浮現在眼前，縱然時隔多年，再度回憶亦感覺在昨日。
外族男子身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蠱蟲 ，絕望、恐懼……
“爲自身利益傷人性命，我無法如同這種做法，屢次反抗，卻屢遭毒打。”
蕭天闕注意到了張嬸手腕處的傷疤，密密麻麻，棱角模糊，顯然是遭族人以蠱蟲啃咬所至。
“我常常想，我爲什麼要出生在這種家族?如果他們能夠消失掉，那該多好?大概上天聽到了我的話，族人一夜消失，而我成了唯一的倖存者。”
“一夜消失?”蕭天闕訝然。
張嬸點了點頭，“那次反抗後，族人將我關到了黑屋當中，等門鎖打開。
整個蠱師族已經被夷爲了平地，所有族人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嬸你可知是什麼人乾的?”
一夜之間令整個蠱師族的人消失殆盡，能夠做到這一步，出手之人定十分的不簡單。
張嬸搖了搖頭，
“自那以後，我就下了山，本以爲沒了他們，我能變成一個普通人，可我想的太簡單了。
蠱師族的惡名流傳在外，手上印記讓我處處受人關注，哪怕是簡單的在街邊商販那買個吃的也會引人注目，遭人唾棄。
那一刻我才知道蠱師族有多麼遭人恨，哪怕我不曾下蠱害人，他們也巴不得將我除之而後快。
那時起，我懂了，只要世上還有蠱，人們就永遠不會接受我。
我躺在溪河裡，順水漂流，當我再次睜開眼，已經被一個少年救上了岸。”
蕭天闕說道：“那少年就是張叔吧？”
張嬸點了點頭，臉上再度掠起一抹笑意。
不曾想當初的少年竟會伴自己一生。
“那時的我不想與他有過多交集，隨口道謝一番後，就準備離開。”
“張叔沒有讓你離開吧。”蕭天闕猜測道。
“嗯，他叫住了我，提醒我村民還在附近。我告訴他，村民怕的是蠱，而我要做的就是除掉這全天下的蠱，他說此舉兇險萬分，憑我一個小丫頭斷不可能做到，任我如何拒絕，他都要跟着我，隨我除蠱。”
蕭天闕微微一笑。
心中愈發堅定一種猜測。
張叔的出現絕非偶然。
若是尋常人面對除蠱這等兇險之事定會聞風喪膽，豈會隨她一同除蠱。
再者，張叔雖隱藏極好，但自己隱隱能夠感受到他身上靈力波動。
幼麒麟初見他時竟被嚇得縮到小蠻的懷裡。
若是常人豈會令幼麒麟生懼?
“之後呢？”蕭天闕繼續問道。
“大概是害怕一個人吧，漸漸的我習慣了他在問身邊，我們一起走遍了打半個天下，他漸漸成了我的得力助手，我也發現自己越來越離不開你他了，我覺得只要我們一直努力下去，就一定會有天下無蠱的那一天。”
她與張叔的故事無疑令蕭天闕動容，不過他心中也愈發的好奇。
“如此不是挺好?你爲何又要違背自己的原則對他下蠱?”
張嬸嘆了一口氣，“一日我見他憂心忡忡，便問他，若真有一日世間無蠱，他有何打算。
他告訴我他家是行醫，治的是這世間的不治之症，醫治之法則是將所有與這病有關之人盡數抹消，如今他的家族催他將那病人抹消後速速回去。”
“抹消?”蕭天闕怔住了。
常言道：醫者父母心。
身爲醫者豈會採用抹消病人以達根治的目的。
張叔的身份果然不一般。
蕭天闕震驚之餘，張嬸已經繼續訴說起來，
“當夜我徹夜難眠，當初是他主動跟來，我也從未想過他有朝一日會離開。
一個沒吃過糖的孩子不知道糖有多甜，可一旦嚐到了甜味，糖被拿走就只剩下苦了。
如果他只屬於我一個人的話，那該多好。正當我這樣想時，我手腕上的蠱師族印記瘙癢起來，一隻蠱蟲出現在我的手心。”
“嗯?爲何會這樣?”蕭天闕眉頭微皺。
“我們蠱師族內有一千年蠱母，當初族人連並它一起消失，但它與我們蠱師族有聯繫。
一個聲音一直在我腦海之中響起：只要用了蠱蟲，愛情和權利都能唾手可得。”
“於是你便對他下蠱了?”
張嬸眼中滿是懊悔的點了點頭。
毫無疑問，對她而言強行留下張叔是她最後悔的事。
“老婆子，你忘了今晚是什麼節日了嗎？磨磨唧唧的幹什麼呢！”
就在此時，張叔扯開嗓門站在茶房門口大喊道。
張嬸雙手抹去臉上的淚痕，回了一聲後就起身走了出去。
“今日是火把節，幾位若是感興趣可以去逛逛。”
張叔對蕭天闕幾人說道。
旋即拉着張嬸就隨其他村民去了。
夜幕降臨，平凡的小山村燈火通明，遠遠就能看到村中央的平地是燃着一堆篝火。
蘇小蠻歡欣雀躍的拽着蕭天闕的手，“道士哥哥，我們也去看看唄。”
“你們也想去?”他又扭頭望了一眼孟凡、徐雅二人。
“師兄你不是說入鄉隨俗嘛，咱們也去看看唄。”孟凡腆着臉笑道。
“去吧。”
孟凡、徐雅走在前面。
不知從何時起，他們兩人的關係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兩人並肩而行，手指不斷試探觸碰。
“道士哥哥，他們在做什麼啊?”
蘇小蠻明亮的眼中滿是疑惑。
“小蠻你信不信他倆手碰在一起，會臉紅髮熱。”
“真的嗎？”
“你去試試看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