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珺到現在才終於明白,爲什麼這段時間以來姜嫣如此反常,又一直沒有動作。這汗巾都跑到親妹妹手裡去了,她還能有什麼動作?
還有姜姒。近些日子王宜王寶那幾個人差點兒沒貼在傅珺身上,卻唯有姜姒沒怎麼往前湊。原因便在於她手握籌碼,自是穩如泰山。
傅珺此時是有些後悔的。
她光顧着盯牢姜嫣了,順帶還要盯着任氏,又要去查吳音的事,便沒注意到姜姒的身上。再者說,誰能想到姜姒連自己姐姐的東西都偷呢?
想姜嫣丟了這麼件東西,定然不敢胡亂聲張,只能自己悄悄尋找。就算她去搜了姜姒的屋子,那也是沁竹院的常事兒了,秋兒自然是也未曾往這裡報。
這般想着,傅珺對姜姒倒也挺佩服的。
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麼辦法,竟將這條汗巾弄到了手,且還將此事的始末打聽了出來。只看她拿着這東西不找別人,偏找到幄葉居來,便可知她對這件事所知必不在少。
此刻,東西便在姜姒的手上,而看她的樣子定然是來做交易的,傅珺便也沒多耽擱,直接便問道:“說吧,你想要什麼?”
姜姒溫溫柔柔地一笑,輕聲道:“我想要的並不是旁的,不過是珺表妹的一句允諾而已。”
傅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卻是沒有接話。
姜姒笑容未變,接着道:“我想要珺表妹帶我一起上京。”
此言說罷,傅珺驀地擡起頭來,第一次微帶詫異地看了一眼姜姒。
這個要求倒是比她想得要簡單得多。
似是知曉了傅珺的想法,姜姒便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珺表妹是如何想的。只是,以我目下之境況,只求能夠不回姜氏祖宅,旁的我也不敢奢望了。”
“哦,是麼?”傅珺淡淡地道:“姒姐姐的意思是,叫我帶着你一個人上京城?”
姜姒長嘆了一聲。語氣低緩地道:“也不好太麻煩珺表妹,便只帶我一人進京便是。”
她說話的語氣十分篤定,直似天經地意一般,卻是完全沒想着她家親孃與姐姐。
傅珺心下冷笑。不曾就接話,而是狀似無意地自桌案上的果碟裡揀起一枚青豆酥來,面露出一抹“天真”的笑意,岔開話題道:“姒姐姐也別總坐着,吃些點心吧。這青豆酥是我院裡的一個廚娘新學的,你嚐嚐,看味道如何?”
姜姒擡眼看了傅珺一眼,又看了一眼那碟青豆酥,表情微微一僵,笑道:“珺表妹太客氣了,只我才吃了飯,吃不下這些東西。”
傅珺便笑了笑,瞥眼瞧了瞧姜姒面前的茶盞,再看了一眼姜姒的一角衣袖。那上頭溼了一小片。顏色微有些發暗,雖不甚明顯,傅珺卻已是心下了然。
姜姒方纔一定沒喝茶。那一番端莊優雅的作派,不過是爲了掩飾其將茶汁傾在衣袖上的動作罷了。
傅珺不由暗自嗤笑。
她一面咬着青豆酥,一面暗自分析着姜姒的性格與行爲模式,一時間卻是不曾說話。
姜姒卻也沒急着說話,而是好整以暇地端坐椅上,閒閒地往四下打量着,姿態十分端雅。
此時的姜姒已是完全放下了心思,心態是頗爲輕鬆的。
她一點也不着急。她願意給傅珺留出足夠思考時間。以使對方想清楚此中的利害關係。
說起來,姜姒覺得她的運氣實在是好。那天姜嫣鬼鬼祟祟地從外頭回來,一進屋便關上了房門,還將窗屜子也合上了。姜姒心下便起了疑。
彼時她與姜嫣正爲了一支碧玉簪鬧得極不愉快,見狀便以爲姜嫣將那玉簪先得了手。姜姒心中十分不憤,便在當晚偷偷潛進了姜嫣的房中,趁着她與夏兒皆熟睡之時,在姜嫣枕頭底下翻出了這條男用汗巾。
這汗巾一入眼,姜姒便知此物必有緣故。
她先尋了個地方將汗巾藏了起來。後又悄悄打聽了幾天,直到聽聞王晉身邊的未央一家子突然被送出了府去,她才意識到了些什麼。
過後她又向王宓身邊的丫鬟綠萼身上套了話,得知傅珺從靈巖寺一回來,便立刻趕到蟾月樓與任氏長談了一次。而從綠萼的敘述中,姜姒感覺到,那次談話並不愉快。
姜姒從來就不是個笨的,在家悶頭想了幾天之後,她便將此事想了個大概。
有了這個籌碼在手,姜姒自是要善加利用的,否則也太“對不起”苦心謀劃的任氏與姜嫣了。
如此想着,姜姒便暗自冷笑了一聲,又擡起眼眸看向面前那個雪膚烏髮的少女。
此刻,傅珺正自望着桌案出神,那如畫的眉目間蘊着一股淡淡的清冷,氣韻超俗,卓然於常人。
姜姒不由咬住了嘴脣。
她看着傅珺身上精緻的衣物,看着對方發間閃亮的簪釵,那一刻,滿腔的嫉恨便如千萬只螞蟻,狠狠地啃齧着姜姒的心,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姜姒暗暗捏緊了自己衣袖,在心裡暗自發誓,總有一天,她姜姒一定要變得比傅珺更尊貴、更高華、更卓然不羣。
她堅信,只要能夠前往金陵,住進平南侯府,以她的手段,必能爲自己謀得錦繡前程。
而現在麼,不過是稍稍放下些身段而已,這點屈辱她姜姒還受得起,且這些亦皆是暫時的。在傅珺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她會好好奉承對方,讓對方更多地爲她所用。而一旦她姜姒得了勢,她之前所受的所有屈辱,便會十倍加諸於傅珺的身上。
想到這裡,姜姒眼中的陰毒與嫉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柔和的笑容。她溫柔地看着傅珺,柔聲問道:“珺表妹,不知我手上的這樣東西,可否換你那句允諾呢?”
傅珺略略轉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意味深長地道:“自是可以。我還可以保證,除了這句允諾之外,其餘的事物,你一、樣、也、得、不、到。怎樣,我這樣說,姒姐姐可滿意麼?”
姜姒微微垂首,掩去眼中飛快劃過的一抹厲色,旋即又擡起頭掩脣輕笑,嬌聲道:“珺表妹卻又來說笑話兒了。我所求者也只一句允諾罷了,旁的又怎麼會多想呢?”
傅珺依舊是似笑非笑地道:“唔,我記着姒姐姐的話了。姒姐姐自己也要記得纔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