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士兵們從爐膛鑽出來之後,高倉終於明白了肖亦楠這些人是如何到達樓頂天台的,而那根繩索則告訴他,這些人又是如何逃離這棟大樓的。
問題是,肖亦楠這些人是如何與外界聯絡的,又是如何知道這條逃生之路的呢?那個黑衣人又是誰?那個在此施工的工程隊又是些什麼人?對面習文齋書店裡的抗日分子又都是誰?
現在這個投毒案已經無需再審理了,兇犯就是那四個中國人無疑了。
正當高倉在思考這些問題時,忽然,遠處傳來如雷霆一般的爆炸聲,頓時火光沖天。
高倉和原田連忙衝到樓頂,看見西北角那兒如同白晝,爆炸聲此起彼伏……
“怎麼回事?哪裡發生爆炸了?”高倉站在樓頂,望着天邊的紅光,臉色煞白,驚恐地問道。
“是不是我們那個最大的燃料庫爆炸了?”原田猜測道。 шωш● тt kan● ¢○
“天啊,該不會是那個肖亦楠所爲吧?”
高倉立刻想到了剛纔那輛別克車和別克車內穿着軍服的那個人,儘管他並沒看清那人的樣貌,但他聽到樓上有人在喊肖亦楠快走,快離開這兒,那車內的人應該就是肖亦楠了,可這個肖亦楠身上的傷這麼重,他居然還能飆車,還能射擊,這個人也太厲害了!可見,人一旦瘋狂起來,真是難以料想。
吳敬磊將幾乎一大半的日軍兵力吸引到自己這一邊,隨後他飛速地駛向西北面的日軍燃料庫,這個燃料庫是日軍在南京城內最大的一座燃料庫,自然是重兵把守。
黑夜之中,一輛滿身彈孔的黑色的別克車箭一般地駛向燃料庫,守兵們見狀,驚恐不已,紛紛舉槍朝別克車射擊,吳敬磊身中數彈,但他的腳始終用力踩在油門上,別克車橫衝直撞,朝油庫駛去,吳敬磊從褲兜裡掏出手雷,用牙拉扯掉引線,只聽得”轟“的一聲,手雷爆炸,並引發燃料庫殉爆,一時間,火光沖天,將西北角照射得如同白晝,別克車被炸得粉身碎骨,而他身後的四五輛軍車也全都被燃爆了,死傷無數。
秦守義駕着另一輛別克車朝中山路方向一直行駛着,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日僑區。
衛兵查看了一下車牌,便將道閘擡起,放別克車進去了。
在凌雲鵬的指引下,別克車很快就來到了那棟林之皓的別墅前。
阿輝下車,打開後院的院門,秦守義將別克車停了進去,阿輝隨即將後院院門關上。
阿輝馬上攙扶着凌雲鵬上了樓。
凌雲鵬疲乏地躺在了牀上,阿輝忙着去廚房燒水。
秦守義走上樓來,走到凌雲鵬的面前:“老大,你和阿輝終於都出來了。”
“哪吒,這次多虧了你和戲癡,否則我和阿輝再有能耐也逃不出那個魔窟。”凌雲鵬感激地與秦守義握了握手。
“老大,我們四個是一個整體,缺了誰都不行,何況你是我們的主心骨,老實說,你不在我們身邊,我這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秦守義這個八尺男兒,說着說着,眼睛紅了。
凌雲鵬拍了拍秦守義的手,哽咽地說道:“我知道,哪吒,我知道你們對我的這份情義。”
“老大,來,喝口水。”阿輝端着一杯熱水上樓來了。
“阿輝,你也快歇會兒吧!”凌雲鵬望了望阿輝:“這些天下來,你的臉好像瘦了一圈。”
“頓頓饅頭配稀粥,不瘦纔怪呢,我看我們幾個,也就戲癡他胖了一圈,肯定是油水喝足了。”阿輝嘻笑着。
“你呀,還嫉妒起戲癡來了,你知不知道,他每天跟鬼子睡一屋,真是伴君如伴虎啊,我看他雖然有大魚大肉吃,可也未必吃得下,睡得着啊!”凌雲鵬感念戲癡在他蒙難之時所耗費的心血和經受的種種考驗。
三人正說着,忽然,轟的一聲巨響,讓三人大吃一驚。
凌雲鵬望着北面熊熊火光,連忙支起身子:“哪兒爆炸了?”
秦守義和阿輝二人連忙跑向窗口,望着窗外紅光一片。
“看樣子是西北方向着火了,火勢太猛了。”
“西北方向?那應該是鬼子的燃料庫。”凌雲鵬推測道。
“燃料庫怎麼會爆炸了呢?”阿輝不解地望着凌雲鵬。“吳大哥!”凌雲鵬一想到剛纔吳敬磊跟他分手的情景,他馬上意識到燃料庫的爆炸應該與吳敬磊有關,不禁心裡一陣悲傷。
凌雲鵬知道,吳敬磊換上了他的軍服,開着那輛一模一樣的別克車,就是想要冒充他與日寇同歸於盡,而他去炸燃料庫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他自己屍骨無存,這樣日本人就無法辨認死者的面目,會以爲肖亦楠已經徹底從這世上消失,化爲了灰燼。
吳敬磊這麼做,不僅是抱着與鬼子同歸於盡的執念,更是爲了給凌雲鵬留一條生路,讓他從此擺脫日軍的追捕,吳敬磊的這番苦心和決絕的自我犧牲讓凌雲鵬不禁心如刀割般地疼痛。
“吳大哥……”凌雲鵬拿起吳敬磊的那件西服,把頭埋在西服裡,痛哭不已。
秦守義和阿輝二人也不禁悲從中來,秦守義仰頭長嘆一聲,用拳頭狠狠地朝牆上砸去,牆皮紛紛落下。
三人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當田駿六郎得知位於南京城西北方向的燃料庫爆炸時,震驚不已,連忙命人前往那兒進行撲救。
高倉接到田駿司令官的電話,命他立即增援燃料庫,於是,高倉將剩下的兵力全都投入到撲救燃料庫的大火中去了。一時間,消防車警報聲此起彼伏,估計整個南京城的消防車都出動了。
弘玉見那些日本兵都已撤走了,便從雞鳴寺那兒出來,悄無聲息,且毫髮未損地回到了陸府。
康鈞儒一直坐在客廳裡等待着營救行動的消息,忽然他聽見前院有動靜,便拄着柺杖向屋外走去,院門打開了,當康鈞儒看見身穿西服,臉上蒙着黑布的弘玉毫髮無傷地回來了,不禁喜出望外。
弘玉回來之後,便將情況告知了康鈞儒。康鈞儒得知之後,興奮地連連說好,他的麟兒終於逃離了魔窟。
秦守義忽然想起趙錦文告訴過他,已經命齊恆帶領部分行動隊員前去滁州接應他們了,現在他們在這日僑區暫避,齊恆他們見不到他們一定會着急的。
秦守義把這一情況告訴了凌雲鵬,凌雲鵬決定親自給趙錦文打電話,以免他擔心。
趙錦文這幾日一直吃睡在報社的辦公室裡,守着那臺電話機。
凌晨三點多,電話鈴突然響起,趙錦文連忙拿起電話:“喂,哪位?”
“老師,是我,雲鵬。”
“雲鵬!”趙錦文突然間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雲鵬,你已經脫險了,是嗎?”
“對,老師,我和阿輝都已經獲救了,但是目前南京城封鎖了所有的關卡,我們一時出不去,我現在是在日僑區林之皓的外宅裡,這裡很安全,沒有人知道這個藏身之處。老師,您請放心,如果齊恆打電話給你的話,你讓他們先回上海吧!這段時間我可能還得待在南京。”
“好,我知道了,謝天謝地,你終於逃離魔窟了。”趙錦文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他關切地問道:“我聽守義說,你被刑訊了,傷勢如何?”
“問題不大,都是皮外傷,過些時日就會康復的,老師,你不必爲我擔心。”
“你呀,就會避重就輕糊弄我。”趙錦文嗔怪了一句:“那就讓守義他們守在你身邊,你好好養傷,等過些時日,我接你回上海。”
“好的,老師。這次多虧了南京站的兄弟們,他們不惜生死,以命相搏,我才得以逃脫。”
“我知道,這次營救行動,朱站長和他的南京站功不可沒,我會爲他們敘功的。”
“還有吳站長,吳敬磊,日軍在南京城最大的燃料庫爆炸了,這應該是吳大哥所爲,他爲了救我,與鬼子同歸於盡了。”凌雲鵬聲音顫抖着將這吳敬磊如何救他的過程詳細告知趙錦文。
趙錦文一聽,心頭一震,吳敬磊,這個從地獄裡歸來的硬漢,這一次爲了雲鵬,與那些小鬼子一起入地獄了,趙錦文的眼圈紅了。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甲種大站裡最年輕的站長吳敬磊是那麼地氣宇軒昂,霸氣側漏,可誰會料到,他的人生經歷卻是最爲慘烈的。
“雲鵬,我知道了,吳站長是我們的楷模,我一定會替他向局座請功的。我知道這一年以來,你與他之間的感情,你自己要多保重身體,有什麼情況,或是什麼要求,儘管跟我說。”
“我知道了,謝謝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