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敲門聲響起，楊小濤擡頭看去，就見李洪峰、劉懷民、趙剛幾人一起走進來。
劉麗雪兩人見了忙起身準備茶水，李洪峰卻是搖頭，讓兩人出去。
見此，兩人臉上閃過一絲擔憂，卻沒有停留。
門關上，李洪峰就開口說道，“楊部，我們幾個過來是有件事要反映。”
李洪峰說完，楊小濤立馬點頭，“你們說！”
李洪峰幾人對視一眼，隨後李洪峰鄭重說道，“最近咱們這人心有些不穩。”
“這其中主要原因都是剛做出來的遊戲機的緣故…”
楊小濤靜靜聽着，臉上看不出表情。
李洪峰他們當初在確定遊戲機項目的時候，就存有異議。
首先，他們對遊戲機缺乏認識，並不覺得遊戲機能有多大潛力。
在他們眼中，還不如將這些資源用在機器的研發上呢。
其次，他們也有一些擔憂。
革命建設提倡的是什麼？
是艱苦樸素。
是勤勞奉獻。
是堅韌不拔！
絕對不是玩遊戲。
所以衆人在項目成立的時候雖然沒有表示反對，卻也揪着心。
好了，遊戲機現在做出來了，他們也見了，確實挺震撼的。
他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種神奇的玩意，手指頭輕輕動兩下，裡面的小東西就跟着自己的意志跑。
神奇，太神奇了。
這樣的遊戲機，他們這些老古董了都喜歡了，更別說那些年輕人了。
果然，也跟他們擔心的那樣，年輕人不僅是喜歡，簡直就是沉迷啊。
現在？
就是在上班路上都能聽到議論聲，而且還是津津樂道的那種。
這讓他們幹了大半輩子革命的老前輩有些着急，更有些擔憂。
物質豐富了，但精神狀態也要跟上啊。
可現在，只是一個遊戲機，就讓他們感受到莫大的壓力。
這壓力，源自對革命的熱情，更有深深的擔憂。
畢竟，未來是年輕人的啊。
如果年輕人這麼經不住誘惑，這麼輕易的就被糖衣炮彈擊倒，他們辛辛苦苦奉獻了大半輩子的革命，交給誰？
這種擔憂，如同夢魘，揮之不去。
所以，他們來了。
他們要跟楊小濤談一談，要改變這種現狀，最起碼，不能放任不管。
李洪峰將情況說完，隨後認真的看着楊小濤，“楊部，現在工人們出入談的不再是革命建設，而是一款遊戲。”
“先不說工作會不會耽誤，就是傳出去，別人怎麼想？”
聞言楊小濤一愣，隨即明白李洪峰的用心。
三人成虎啊！
九部不幹正事，玩遊戲。
這…
楊小濤瞬間後背冒出一層冷汗。
如今可不是馬放南山的時候。
如今形勢仍不樂觀，他們還需要謹慎再謹慎。
楊小濤輕輕點頭，李洪峰則是繼續說道，“而且這股風氣很不好，很容易成爲別人攻訐的藉口，咱們不得不防！”
李洪峰說完，劉懷民也表達看法，“我跟老李一個意思，這股風氣不能縱容！要趁着剛剛起來的時候，立馬剎住！”
老洪也是點頭，“我覺得應該制止，但不能矯枉過正！”
聽到老洪如此說，楊小濤幾人都看了過來。
隨後就聽老洪繼續說道，“我跟老趙討論過這件事。”
一旁的趙剛點頭，老洪則是繼續開口，“我們討論了一下，都在想一個問題，我們的同志，經過這麼多年的革命薰陶，爲什麼，爲什麼面對一款遊戲的時候，竟然會表現出這種狀態？”
“我們倆搞不懂，搞不明白！”
聽老洪如此說，楊小濤幾人都豎起耳朵。
“隨後我們問了不少工人，爲啥這麼喜歡！”
“你猜他們怎麼說？”
楊小濤直接無語，“老洪，你直接說就成！”
老洪笑笑，“他們都說啊，新奇玩意，沒玩過，想見識見識！”
“就像是一個被關在屋子裡的人，很長時間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突然間，屋子裡破了一個窟窿，這人就恨不得趴在上面一刻不停的往外看！”
“這就像當初見到收音機，電視機一樣，新奇的很，好奇的很！”
老洪的比喻很形象，衆人也都領會話裡的意思。
楊小濤心裡也是清楚明白！
“但這遊戲機跟電視收音機什麼的，又不一樣！”
一旁的趙剛突然開口，“電視機，收音機，總體來說除了娛樂功能還是瞭解革命的重要途徑！”
“可遊戲機，除了玩，還是玩！”
“說一句浪費時間、生命也不爲過。”
“最起碼到現在，我看不到遊戲機對革命建設的任何好處！”
趙剛言語更加直接，也比李洪峰更加犀利。
就差對楊小濤說，你做了個什麼破玩意，一點用處沒有。
其他人都是古怪的看了眼趙剛，心裡不禁豎起大拇指，這傢伙真鋼啊！
倒是劉懷民很是欣慰。
自己這一走，最掛念的還是九部，最擔心的還是怕楊小濤這傢伙沒了轡頭，撒歡亂竄。
如今來了個趙剛，也能讓他放下心了！
楊小濤不知道衆人的心思，要是知道劉懷民心裡咋想的肯定給對方一個大大的白眼。
自己咋就撒歡了？
那叫大步快跑好不好！
就不能對自己的同志有點信心？
此刻楊小濤卻是面色平靜，手指頭輕輕敲打着桌面，幾人見此也都沉默。
“我同意趙剛同志的比喻！”
楊小濤突然開口，衆人齊齊看過來。
“一個人，在屋子裡待的時間太長了，對外面會非常向往！”
“但我想問一下，是誰讓這個人待在屋子裡的？”
李洪峰跟劉懷民齊齊皺眉，老洪趙剛也是一愣。
“是我們，是我們自己將這個人圍在牆裡面，是我們自己用這種方法保護着裡面的人！”
李洪峰張張嘴，趙剛想要反駁，想要說什麼這是外部環境造成的…
可最後，還是啥都說說不出來。
楊小濤卻是繼續說道，“裡面的人，不是犯人。”
“我們也不可能一直保護他們！”
“他們總有一天，會走出去，會看一看這個世界！”
說到這裡，楊小濤站起來，面色嚴肅，“同志們，那時候，可不僅僅是一個遊戲機，那時候他們面對的將是更多的遊戲機，更多的糖衣炮彈！”
“同志們，我不是在找理由，也不是強詞奪理。”
“我今天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也在想着怎麼解決！”
楊小濤說完衆人面色更加嚴肅，因爲他們想到的，可能沒楊小濤想的更全面。
“我也想過，直接採取最粗暴的方式，就拿水泥將這個窟窿堵上。”
“然後呢？”
“同志們，我們不可能一直閉門造車，我們終究要走上世界，要站在世界民族之林，然後爬到那最高的山尖上！”
“而不是在這房間裡，自我良好的稱王稱霸！”
楊小濤聲音鏗鏘，衆人面色沉重。他們都意識到，未來，打開國門走向世界的時候，可能比現在更加殘酷。
一時間，衆人眉頭緊皺，心亂如麻。
楊小濤拿出煙，隨意抽了一根。
李洪峰拿起煙盒，抽了一根。
一圈下來，辦公室裡都是煙氣。
“這件事不能一棍子打死，但也不能放任不管！”
良久，李洪峰開口打破沉默。
“堵不如疏！”
趙剛言簡意賅。
老洪點頭，“小濤說的有道理，人都是好奇的，你越不讓他們去做，他們心裡越想要嘗試！”
“對，沒有不偷腥的貓！”
楊佑寧聲音堅定，隨後看着楊小濤，“與其堵住窟窿，讓他們自己破開窗戶，不如我們主動打開窗戶，看我們想讓他們看的東西！”
陳宮深吸一口氣，“雖然我相信同志們的意志力，但未雨綢繆，無規矩不成方圓。這件事，咱們要主動介入，管一管！”
樑作新只是沉默的抽着煙，等衆人都說完了，這纔開口說道，“我們保衛處會配合好的！”
說完，屋子裡又是沉默。
最終，楊小濤深吸一口氣，鄭重說道，“堵不如疏。”
……
當天中午。
九部研究院中，保衛處的人就多了起來。
隨後研究所裡的遊戲機，全部登記造冊。
任何人，在沒有取得允許前，不得隨意使用。
緊隨其後，九部發布了通告。
考慮到遊戲機的製造成本，同時考慮到國內娛樂文化建設，九部將會以每年一千臺的數量供給國內。
需要購買遊戲機，不僅需要九部開發的“文娛票”，還需要支付一百元。
消息發出，其他的不說，就是九部的衆人立刻雷的不行。
一百塊錢，或許多九部的工人來說攢上一年也能承受。
可對大部分人來說，有那一百塊誰去買個不能吃不能穿的遊戲機啊！
而且這啥文娛票是幹啥的？
九部自己創作的？
好吧。
一年一千張，還是面向全國，真…
分都不夠分的。
消息傳出，不僅是九部一片哀嚎，就是四九城得到消息的，原本想着見識下什麼叫遊戲機的人，同樣哀嚎不已。
甚至有人在私下裡罵着，說什麼九部自己人玩夠了不給別人活路…
對此，九部內部的人也在心裡罵着！
尤其是研究院的人，以前可以無限次的玩，現在想玩，最起碼也得所長批條，院長同意。
一天的功夫，討論遊戲機的熱情就像是腰斬一般，很少有人再說。
而得到總部通知的津門電子廠廠長桂明，立馬帶着保衛科的人在車間開會巡視。
沒做出來一臺遊戲機都要登記在冊。
生產過程中出現的殘次品，失敗品，同樣要登記，任何人不得擅自挪用！
規格要求之嚴格，整個津門都是前所未有的。
如此，也絕了某些人的心思。
……
西花園。
清老看着桌上的遊戲機，又看看對面一臉嚮往的醒醒，臉上露出隔壁的笑容。
“醒醒，你想玩可以但咱們要約法三章！”
醒醒跪坐在椅子上，一雙大眼睛悄悄的轉了一圈，隨後盯着桌上的遊戲機看了會兒，立馬點頭。
這遊戲機他跟着奶奶去四合院時見到過，還跟苗苗姐她們玩過，最後他都不想走了。
回到家裡，就吵着要這遊戲機，最後被老媽狠狠揍了一頓。
沒想到，隔天就看到了遊戲機。
“爺爺你說！”
醒醒有些迫不及待。
清老見此心裡無奈，小孩子啊，對着玩意沒有絲毫的抵抗力。
還有那楊小濤，一個大人了還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關鍵是你給自己家孩子搞了一個，自家這個咋辦？
一碗水總得端平吧。
沒辦法，他這個當爺爺的必須得補上。
於是，就有了眼前的一幕。
“好，那第一個，這遊戲機一天只能玩三十分鐘，不能超過時間！”
醒醒大眼睛眨巴眨巴，“爺爺，能不能多點啊！”
“不行！”
清老嚴詞拒絕，這時候要是退縮了，這小子肯定得寸進尺，跟他爹一樣猴精猴精的。
“好吧！”
醒醒決定見好就收。
清老滿意點頭，最起碼這孩子還是聽話的。
“第二條，不準晚上玩，只能白天玩！”
醒醒點頭，晚上老媽回來，他也不敢玩啊！
清老再次滿意點頭，“第三條，要跟院子裡的弟弟妹妹們分享，還要監督他們不能超過三十分鐘！”
醒醒聽了眼珠子一轉立馬點頭。
弟弟三十分鐘，妹妹三十分鐘…
那他可以一直玩了啊…
小傢伙臉上高興，一口答應。
清老覺得沒啥問題了，便拿出電池放在桌上。
醒醒立馬接過電池，熟練的打開遊戲機，那樣子一看就沒少玩。
清老正要說話，不遠處傳來電話聲。
走到一旁接起電話，裡面傳來陳老的聲音。
“嗯，我知道了！”
“這次他們處理的還算得當！”
清老聽了陳老轉述，滿意點頭。
隨後陳老又將楊小濤跟李洪峰他們的說話簡單說了下。
清老暗暗琢磨一番，這才點頭說道，“堵不如疏，這想法不錯。”
“咱們不能一直閉門造車，適當的開開眼，跟國際接軌，也是可以的。”
“但是，要把握好這個度！”
陳老在電話裡應下，隨後又說起香江建廠的事情。
對此清老也是頭疼，這遊戲機，真要在香江那裡生產，那不是毒害青少年嗎？
可拒絕的話，想到過年時候李容的那副樣子，清老覺得還是按部就班的好。
“那邊，一切照舊吧！”
說完，電話掛斷，清老搖搖頭，他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
耳邊突然傳來遊戲的嘚嘚聲，還有醒醒高興的喊聲，一瞬間又想通的。
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
兒孫自有兒孫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