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4章 離別
沒有德華,那就創造德華。
李雪是不會給她二哥看孩子、帶孩子了,就算她答應,李姝也是不會答應的。
李姝早就說過了,一個家裡不能有兩個大魔王。有她沒小姑,有小姑沒她。
“二弟,雅萍還是住我這吧。”
中午吃了飯,喝了酒,趙根同尹滿倉休息了一會兒便往回趕了。
他們就是來串門的,看看親家,也看望老太太,畢竟雙方都有老人呢。
這個年月就是這個禮節,親戚之間相交,應主動去看望一下老人的。
李學文年年不落,趙雅芳懷孕生孩子沒有再往家裡回,可他當姑爺的得備年節禮。
要說講究其實也沒那麼複雜,端午一次,過年一次,丈人和丈母孃生辰各一次。
就算再捨不得花錢買禮物,一年這四個日子得記住了,多多少少都是個心意。
除此之外呢?
對方家裡有老人,你就不能空着手上門,再怎麼着也得拎點東西。
要是通家之好,人家家裡有小孩子,那就得買點零嘴,總不能差了意思。
李家同趙家是親家,李學文每年往丈人家送禮看望都是應該的,實在親戚嘛。
再看李學武,他前兩年還去紅星村,不是給老人買東西就是給孩子帶東西。要說以前家裡困難,城裡人也看不上農村的東西,趙根還能說服自己不來,現在怎麼好意思。
李學武本就不是姑爺,照顧趙家已經十分夠意思了,卻又照顧了尹羣。
趙根和尹滿倉知道李學武有能耐,安排兩個孩子進廠不算回事,可對他們來說就是天大的恩情了。
別的不說,這幾年李學武家裡也好,單位招待所也罷,從來沒缺過野味家禽。
上秋了,家裡劈柴、冬菜都不用自己買,尹滿倉早早地就給準備好了。
入冬以後黃羊、兔子、野雞……但凡山裡有的好玩意兒,就會想着給李學武送來。
李順和李學纔在山上這幾年,衣服換下來便被趙根家的或者是尹滿倉媳婦趙麗拿走去洗,有好飯菜了總想着叫爺倆去家裡吃。
知恩圖報,方能長久。
李學武這麼做是爲了啥啊?在他們看來還不是重情重義,真認他們這門親戚。
要說往深了想,李家現在的一家之主名義上還是李順,畢竟才四十多歲,正年輕。可真正拿主意的人早就換成李學武了。
李家爲啥日子越過越好,越來越進步,還不是有李學武撐起頂樑柱,家和萬事興。
別的不說,趙雅芳以前還帶着蠻勁兒,新婚那會兒總想着搬出去單獨過日子。
可你現在看看她怎麼想。
李學武是當小叔子的,又是照顧了她弟弟,又是照顧了她表弟的。另借助紅星廠的優勢,在紅星村佈置了好些個項目。
趙雅芳也是蠢蛋,哪能看不出這是小叔子在照顧她們家,照顧她們家親戚。
連她現在的工作,李學文此前的安排以及現在的長進,要說沒有李學武的關係,她得多大個臉才能過得去這份自私的想法。
有李學武在紅星廠的勢力,華清這邊從副校長到保衛處處長都是他的關係。這幾年形勢不好,可有人敢招惹他們兩口子嗎?
面上的風頭過去,兩口子回學校該教書的教書,該進步的進步,有人找後賬?
她敢說有小叔子照顧,這關係比好多同事的背景都管用。尤其是紅星鋼鐵集團同華清大學現在的合作關係,都知道她小叔子是紅星鋼鐵集團的領導,誰敢不高看她一眼。
現在是科室副主任,有這份能力,往後進步都是按部就班的,這不是便利?
李學文不管閒事,性格隨和,趙雅芳也去了棱角,成了這家裡最爽快的人。
同奶婆婆孝敬,同婆婆溫順,對弟弟、弟妹以及小姑子更是關心備至。學校的房子好好收拾出來了,可再沒說搬出去住的話。
李學武班上的事她幫不到,可回收站這邊的賬目一直都是她在管着,很是穩妥。
回收站體系雖然不能說龐大,可也分支衆多,沒有個信任的人李學武也管不過來。
正因爲有嫂子的幫忙,他纔敢一週看一次報表,不然哪裡能這般瀟灑。
李姝和李寧送來這邊,她要是在家就幫忙看着。她要是不在家,給李唐買什麼,都會帶出李姝和李寧的份,一個東西買三份。
一個東西買三份這件事好像已經成了李家養孩子的習慣了。即便孩子不在一起,這好吃的、好玩的也會買了送對方家裡去。
趙雅芳本就不是小氣的人,有李學武做在前頭,她這個當嫂子的就不能落在後頭。
二小叔子能付出十分真心,她就敢奉獻十二分真意。差錢行,差事可不行。
說起來也是古怪,這李家明明都分家了,可日子過起來比不分家的家庭更團結。
李學武主外,趙雅芳主內,本也不是兩口子,可拿主意的爽快勁配合的相當默契。
有時候家裡有事情,兩人一個眼神的碰撞便知道彼此的主意,事情也就定下來了。
李順和劉茵想要提意見都沒法開口,因爲他們能想到的,這兩人早就想到了。
說憋屈吧,也不是,說欣慰吧,還有點無奈,孩子們成長的快,他們都覺得老了。
李學文當大哥的想擺爛,在弟弟、妹妹面前都覺得有些沒面子,也開始努力上進。
就更別提李學才、姬毓秀和李雪了。有爽利持家的大嫂和睿智成熟的二哥在前面,他們想不成材,想不成熟起來都不成了。
李順爲啥敢一去山上兩三年,家裡的事情全都不管,還不是看孩子們能獨當一面。
沒有孩子們折騰,就連劉茵和老太太都覺得舒心,這幾年沒有口角矛盾,更是沒病沒災,順順利利的。
李學武一個人再有能力,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家裡能指望的唯獨大嫂趙雅芳。
以前大嫂的那個性格他一點都不埋怨,男人要是沒有這點肚量就別出去辦事了。
他大度,謙讓,也把大嫂哄好了,兩人聯手經營這個大家,顧好自己的小家,這李家的日子還能有個不蒸蒸日上?
當小叔子的能做到這個地步,那作爲孃家人,趙根也好,尹滿倉也罷,都記着情。
李學武的照顧他們心裡記着,嘴裡並不說報恩還情,因爲也還不情。他們各自都明白,這是實在親戚,只能好好處關係。
今天來李家吃飯,無論是趙根還是尹滿倉,都沒有求情辦事的意思。
說起趙雅萍完全是無意識的,要不是喝酒有點多,這嘴也不會惹豁子。
出門以後趙根對妹夫都有意見,怪他不應該在飯桌上提這件事,給親家找麻煩。
尹滿倉也有些訕訕,這件事他真沒想着能辦的這麼快,只是心疼外甥女提了一嘴。
回頭想想着實不應該,畢竟趙雅軍兩口子還在飯桌上呢。當着李家人的面提這個,好像是逼着小兩口帶妹子進城。又像是講究小兩口不照顧家裡,請李家幫忙照顧孩子。
反正是兩頭都不討好,趙雅軍性格憨厚本分不會說什麼,可他這當姑父的不能不說,不能讓小兩口因爲這個窩心嘰咯。
趙雅軍和王露也是爲難的,當時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大姐和二哥把話題扯過去了。
三言兩語之間便定了雅萍進城以後的安排,再開口說話倒顯得他們不誠心了。
姑父的歉意和解釋,也讓小兩口自責內疚,這頓飯吃的頗爲不舒服。
再看李家這邊,送走了父親和姑父,又送走了弟弟和弟妹,趙雅芳頗覺得自責。
“雅萍過了年也才十三,小寧一個人在家帶兩個孩子本就忙不過來……”
“不是怕你不自在嘛。”
李學武笑了笑,見嫂子走慢了幾步回屋,他便主動站在了院裡聽她說話。
“我能看得出來,老姑夫是好心,你也不用難爲情,爸媽不是小氣的人。”
“是,我沒多想那個。”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可趙雅芳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擡起手理了一下耳邊的頭髮。
姑父在飯桌上提這個,最爲難的還不是二弟,而是她這個當大姐的。
一邊是婆家,一邊是孃家,另一邊還有弟弟和弟妹,夾在中間怎麼說都不合適。
“還是別糾結了,又不是用不着你。”
李學武手插在大衣兜給嫂子講道:“咱們家就這麼兩個屋,你讓雅萍住哪兒?”
大哥和嫂子雖然有了李唐,可畢竟才結婚四年。小姨子要來串門住兩天還行,要是日子長久了,還不得憋壞了啊。
再說了,農村沒有條件,一鋪炕全家睡,可在城裡不太好。
趙雅萍過了年就十三歲,跟姐姐、姐夫睡一鋪炕,時間久了要被人家講閒話的。
趙雅芳也想到了這一點,微微皺眉道:“我想讓她跟李雪和毓秀住東院去。”
“嗯,要說房子咱們家前後院絕對住的開,可你再想想合適嗎?”
李學武眉毛一挑,講道:“毓秀和李雪都上班了,下了班以後無論是生活還是休息,都跟學生的作息規律不同步。”
他提醒道:“我後院的房子倒是空着,可你敢讓她一個人住後院去嗎?”
“這——”趙雅芳微微皺眉。
甭說讓妹妹一個人住後院了,就是李雪往後院住去,公公婆婆都是不允許的。
別看這院嚴實,輕易進不來人,可萬一呢,李雪可是大姑娘呢。
再一個,這大院好多家都搬走了,空落落的,有事了喊出來都不知道。
真壞了名聲,後悔都來不及。
所以李學武問她,她遲疑着講不出來。
“難得姑父心疼丫頭,根叔說什麼你也別在意,就讓她去我那邊吧。”
李學武寬慰她道:“真要是能再供出一個大學生來,你這當姐姐的也光榮啊。”
“唉——哪敢想啊。”趙雅芳嘆了一口氣,看着李學武講道:“就算進城讀書又能怎麼着,現在城裡的孩子都往農村走呢。”
“這不一樣,你別多想。”
李學武表情認真了幾分,語氣卻壓低了講道:“教育體系早晚是要恢復的,多說了也就三兩年的事,這是發展的根基。”
“真的!”趙雅芳不會懷疑二小叔子對正治和形勢的敏銳洞察力,她只是驚訝於他的這份信心,和對未來的判定。
“如果真能恢復招生……”
她的目光裡也有了希望,想想家裡要是能再培養出一個大學生來,那可不僅僅是光榮了。
妹妹藉着她的光進城學習,她回家也有面子,雖然這面子是二小叔子給的。
“在家裡住,上學不方便,您總不能送了她再去學校吧?”李學武點頭講道:“那得繞多大一個彎兒啊,我大哥也沒時間。”
“跟毓秀住,今年學才兩人要是結婚呢?”他提醒了大嫂,道:“就連李雪都得回家住,我還想着讓爸媽往後院去住呢。”
“是啊,一晃老三也要結婚了。”
趙雅芳在學校擔任管理崗位,對形勢和政策的理解雖然不如李學武那般超前,可從目前初高中畢業生的鄉下安置情況就能看得出來,大學生也該執行畢業分配工作了。
李學才一旦分配了工作,那等了老三好幾年的姬毓秀一定要進門了。
老三結婚,李雪也漸大了,這家裡處處都得準備着,安排着。
再想想她結婚時妹妹才9歲,現在都成大姑娘了,這時間真是不禁過呢。
“從我家往聯合學校去有校車,李姝也上學了,正好有個人帶帶她,省的一天老是想着玩。”
李學武見大嫂苦惱,笑着安慰道:“您也別說我沒有私心,這週末您就多往家裡去看看,娘幾個在家我也不放心。”
“這說的啥話,你不吱聲我就不去了?”趙雅芳嗔了他道:“媽前兩天還唸叨着,說你去了鋼城家裡怎麼辦。”
“沒辦法,小寧住在那邊離單位更近。”李學武點點頭,講道:“要不是爲了這個,我也就讓她回家裡來住了。”
“你呢?什麼時候走?”
趙雅芳看了他,問道:“就算工作忙,十天半個月不能回來一次?”
“這哪裡說的準啊,不把工作理順了,我回來心裡也不踏實。”
李學武微微搖頭,看了眼家裡,安排道:“山上你還是多問問,別讓根叔覺得不好意思,儘量給丫頭個機會。”
“剩下的我跟王露交代好,由她出面去聯合學校辦轉入的手續,也累累她。”
這麼安排並不是說李學武在教育體系中沒有關係,恰恰相反,趙雅萍上學,他只要給冉秋葉打個電話就成了。
那爲什麼還要王露跑手續呢?
很簡單,他電話要打,不能讓冉秋葉矇在鼓裡,否則產生誤會就麻煩了。
可也不能繞過王露和趙雅軍小兩口,不然心裡的愧疚也成了嫌隙了。
該用用,親嫂子幫小姑子辦事,誰都說不出什麼不是來,也省的李學武出面了。
他要是出面安排,對趙雅萍來說不一定是好事情,多少雙眼睛得盯着她。
***
一月十四號,星期二。
自從兩級紀監接連下發通報,調查組撤回以後,機關裡的氣氛稍稍有所恢復。
不過走廊裡依舊很少見熱鬧,大家說話也小心謹慎,很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就連集團領導都省了不少外出調研和考察行程,貓在辦公室裡避風頭,更何況他們了。
從來都是閻王打架,小鬼遭殃,案子牽扯了那麼一大堆,到現在紀監還在查着呢。
大的已經放過了,可李主任講了,要查就查到底,除惡務盡。
也不知道集團高速發展的錦繡前景下,哪來的那麼多“惡”。反正小心就是了。
只是今天氣氛多少有點壓不住,尤其是廠報公佈了上個月開始評選的集團十大青年和十朵金花活動的最終結果。
嗡——
上班沒多久,走廊裡便傳來了一陣低頻率的說話聲,是討論的人太多了。
李學武也看到了辦公桌上迭着的報紙,一角直指聯合工業報頭版頭條的位置。
這個年代基本上每個單位都會舉行稱號評選活動,正常的比如先進個人、生產標兵、優秀幹部等等。非主流的也有紅星鋼鐵集團這般,搞了個十大青年和十朵金花。
要說往年先進個人、生產標兵這一類機關和工廠都會有,按比例進行分配。
只是今年初步完成了集團化組織機構變革,由廠級管理架構拉伸成了集團管理架構。
在榮譽稱號的制定和評選活動中,就需要對機關工作做出側重,以生產標兵這一類稱號來評價就顯得有些名不副實。
所以李學武在會議上提議,在三級機關管理體系中單獨搞一次才能比拼。一共二十個名額,能榜上有名的自然要着重培養。
集團其他領導也覺得這樣合適,既不佔用生產單位的榮譽名額,又有所創新。
真能把這份新榮譽做出價值來,相信機關幹部和幹事也會有生產工人的工作勁頭。
這不嘛,二十個機關未來之星出爐了,真可謂是衆所期盼。
機關最近討論最多的便是這個,誰不希望自己能榜上有名。
無論是組織推薦,亦或者是自我推薦,還有組織考察等多個海選渠道,也讓青年幹部有了努力的意義。
還別說,每年年底這個月是最忙的,也是最辛苦的,總會在某個地方出點事情。
可今年就沒有,青年幹部積極工作,態度上就杜絕了任何問題苗頭的產生。
李懷德還在會議上感慨,要是青年幹部能保持住這個月的工作態度和精氣神,那即將完成的三年計劃很快就能見成果。就是五年規劃也能大大地縮減時限,超額完成任務。
他是這麼想的,可也知道這麼想是不可能的,要是沒有榮譽刺激,這些年輕人哪裡肯付出真心和努力。
你要說每個月都來一次評比,那這榮譽也太不值錢了,年輕人也不會追逐了。
所以,要在催發青年幹部工作積極性的同時,也要充分保證榮譽的價值。
協調相關的關係至關重要,而期待着每三年評選一次,第一期的“十大”和“金花”們便顯得更加可貴了。
“你看聯合工業報了嗎?”
樊華路過辦公室,見王露在,便走了進來,到她身邊輕聲說道:“你家趙雅軍榜上有名呢。”
“早就看見了,就等着王露同志請客了——”辦公室裡有年輕秘書開了個玩笑。
“呵呵呵——”
無論是真心的,還是羨慕嫉妒,衆人紛紛笑了出來。
這個時候自然不會人不開眼說些有的沒的。且不提王露的背景關係,還得看是誰提起這個話題的。
樊華可是綜合管理部對外辦的主任,是小領導呢。
“好好好,我請客行了吧。”
王露倒也是很大方,笑着同大家講道:“不過也得容我們謙虛一下,這個時候慶祝也太招搖了。”
“嚇,誰還能說出個不字來!”
有辦公室的大姐咋呼道:“你家趙隊長去年實打實地完成了特殊任務,這份榮譽也是應當的,誰要說閒話不是找抽嘛。”
“就是——就是——”
甭管大家心裡怎麼想,嘴上能說出這些話,王露就已經滿足了。
這十大青年和十朵金花看似風光無限,可實際上也成了機關青年眼中的靶子。
當然了,報紙上宣傳的是標杆,可有的時候標杆不就是靶子嘛。
她不願意得罪了辦公室同事,順着大家的話說要請客,也是爲了堵他們的嘴。
不求他們出去能幫趙雅軍說多少好話,只希望他們別說壞話就行了。
樊華多聰明個人呢,這會兒笑呵呵地看了他們的互動,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囑道:“請客別忘了叫上我啊。”說完便離開了。
連科室領導都主動要吃請,這面子可真是沒誰了,大家看向王露的目光愈加的熱切。
名譽有的時候如烈火烹油,不全是好事。不用戰戰兢兢,但也別四處招搖去。
王露的這份謙遜懂禮算是讓同事們死了心,這捧也捧了,贊也讚了,不見她張狂,可不就死心了嘛。
你當他們就都是好心誇讚王露呢?
別鬧了,機關裡哪有好人啊,他們巴不得趙雅軍得勢,王露在這邊張狂敗勢。
支持一個人進步他們不願意,也沒有那個能耐,可要說搞垮一個人實在是太容易不過了。
王露也覺得心累,實在是這一次獲得容易的都在三十歲左右,太年輕耀眼了。
十大青年:
能源總公司副總經理,許寧。
集團保衛處訓練科長,趙雅軍。
冶金廠保衛處處長,韓戰。
京城聯合醫院副院長,韓天福。
建築總公司監理科長,劉新華。
鋼城汽車製造廠副科長,李揚。
京城軋鋼廠生產科長,周建設。
集團技術處技術科副科長,周坦。
鋼城電子製造廠產品部,陳豐收。
集團工人聯合會勞保處,韓文明。
如果說聯合工業報上對十大青年的工作履歷介紹閃耀眼球的話,那對十朵金花的介紹就更是話題性的了。
十朵金花:
集團財務處財務科副科長,李雪。
文藝出版社廣播電臺臺長,於海棠。
集團保衛處處長,周瑤。
能源總公司組織處副科長,王曉棠。
銷售總公司副總經理,張鬆英。
集團科學研究院項目經理,上官琪。
聯合學校中學部校長,冉秋葉。
紅星國際飯店總經理,韓雅婷。
食品總公司紀監處副科長,王美琪。
營城船舶副總設計師,朱超英。
酸話有沒有?
有,機關裡什麼人沒有,人品各異,酸話冒出來也就不足爲奇了。
不過聯合工業報不僅僅公佈了十大青年和十朵金花的名單,連同考察和評選的理由,以及他們的個人工作履歷也貼了出來。
再看看落選的那些人,對比報紙上的這些人名,就算冒酸話也得找沒人的地方說。
真要是明着講出來,怕不是叫人笑話。
這二十個人裡,他們能講究誰去?
許寧,從保衛科治安員做起,四年時間經歷非常多,輾轉招待所、冶金廠保衛科、邊疆辦事處,又被集團送到港城進行培訓。
二十七歲的年齡做到副處級副總的位置,這履歷真是讓人心服口服啊。
在聯合工業報上給他做出評價的並非是保衛處的老領導李學武,而是集團一把手李主任。
李主任對他的評價非常好,讚許他在邊疆辦事處上的成績,以及在銷售工作中的成果,這纔有了十大青年排行第一的待遇。
當然了,十大青年沒有排名,只有先後順序。只是他名字排第一,就算是份待遇。
趙雅軍,去過日本執行培訓班保衛任務;韓戰是集團在遼東工業區最狠的幹部;韓天福是聯合醫院最好的醫生……
如果說十大青年唯一讓人說叨的,也許只有技術處技術科副科長周坦了。
不過要說叨,也不能說他的技術不行,更不能說他的成績不夠。因爲在履歷表上有多處設計成果的標註,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可有一樣,他愛人是周苗苗啊。
周苗苗的名聲就不用多說了,周坦的履歷再耀眼,擺在這個上面也會被人家懷疑。
至於說懷疑什麼就不解釋了,懂的都懂。要真說起來,背後講他這十大青年是他愛人睡出來的,怕不是要吐血三升。
不過周坦的性格一向謙遜低調,就算湊巧聽到一些閒話也都裝沒聽見。
不是他慫,而是覺得不值得。日子是自己的,閒話是別人的。真要生氣惹惱的,他能否認周苗苗的過去嗎?
到頭來還不是兩口子離心離德,讓人家看了熱鬧。
大房子住着,小摩托騎着,還是設計科的副科長,設計處的青年骨幹。真掌握着這些條件和能力,誰說什麼就說什麼去吧。
有關於十大青年的討論熱烈就在於這份榮譽稱號的待遇,這些人是要重點培養的。
同十朵金花不同,男同志更有衝勁,更有進步的空間,未來幾年很有可能就是這“十大青年”代表集團的幹部培養方向。
副科長也好,副處長也罷,三年一屆,到時候人家怕不是最低都要副處長了。
所以大家嘴裡泛酸,羨慕、嫉妒、恨。
現在大家看報紙上的名字品頭論足,或許用不了三年,大家就得叫人家領導了。
同十大青年相比,討論十朵金花話題的含權量少了一些,不過顏色倒是豐富了許多。
“金花”稱號並不是以美貌來進行評比的,否則那集團的活動成什麼了。
金花代表了紅星鋼鐵集團女青年幹部的優秀品質,以工作成績來進行評比。
可巧了,這一次評選上來的金花不僅工作成績突出,普遍樣貌也很惹眼。
要說醜的只有一個,營城船舶副總設計師朱超英,她樣貌男相,剛毅嚴肅,看不出一點女性的溫柔,工作上也比較較真。
再看其他“金花”,李雪年輕有爲,於海棠曾經是“廠花”,上官琪也是大美女。
同朱超英一樣留了短髮的周瑤還是在保衛處工作呢,可英姿颯爽更有女人味。
其他人如韓雅婷、張鬆英等等,也都是會打扮的,照片上看起來很是美麗大方。
這倒是引起了一些閒話,也並非是質疑評選依據,而是契合了前段時間那些閒人私下裡搞的集團選美結果。
當時衆說紛紜,可目標一個個都盯上了文工團那邊,都知道那邊出美女啊。
就連已經調離文工團的周苗苗也在討論當中,他們倒是沒在意周苗苗的名聲。
連李主任都忍不住喊寡人有疾的女人,他們當然覺得有被選美的資格。
也正是這些閒人的無聊之舉讓閒話中多出一位與十朵金花不沾邊的女人。
誰?文工團副團長,王亞娟。
以前王亞娟很低調,到紅星廠以後很快便離開了舞蹈隊,再沒有穿過緊身衣。
也正是因爲如此,很多人都不知道文工團裡還有這樣一個大美女。
王亞娟能在衚衕精神小妹中脫穎而出,得到李學武的追求,自然是有底子的。
又是練習多年舞蹈,再加上提幹以後養成的氣質,很是吸引人。
她的話題傳着傳着就有些變味了,有好事者挖了她的隱私,這才知道她“要”結婚了。
要,爲啥還加個雙引號?
很簡單,好事者打聽出來的時候,王亞娟本來是要結婚的,可等他們評選的時候,不知怎麼的這位又決定不結婚了,取消婚約。
同她相親的那位也是迷糊又憤怒,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結婚所有的準備都齊了,月底就到好日子了,她突然說不想結婚了。
婚姻自由,這一點誰都不能干預她的決定,可這麼突然的悔婚,還是讓她接着十朵金花引出的選美話題“火”了一把。
閒話嘛,只有話題性十足才能引起討論。說保衛處處長周瑤曾經在大會場把工作組的某位領導背肩摔,然後踩腳底下多沒意思,要是有《悔婚後我變成某總的心尖寵》這樣的故事,大家還不準備好小板凳啊。
只不過流言來的快,走的也快。
這裡說走得快不是大家不說王亞娟的閒話了,而是突然發現無話可說了。
因爲王亞娟走的快啊。
調令下來以後就走了,從集團文工團副團長的位置調到鋼城擔任冶金廠文工團團長職務。
也說不上是進步了,還是受流言影響選擇躲避,反正人都走了,沒得說了。
不過還是有人猜測,也許王亞娟知道自己要調走了,或者跟她對象因爲這個鬧矛盾了。畢竟有很多例子,選工作還是選家庭。
一邊是進步,兩地分居,一邊是家庭,放棄機遇。這樣好像找到了理由一般,流言也就在幾聲感慨中漸漸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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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別說我不講究啊!”
肖建軍笑着同李援朝握了握手,又對着張海洋點點頭,說道:“哥們夠意思吧。”
“沒的說,千里迢迢來送我們。”
張海洋穿着一身板綠,喜氣洋洋地說道:“就是我們這一趟都比不上你的來程。”
“哈哈哈——”
李援朝等人笑了起來,他拍着張海洋的肩膀,指着肖建軍說道:“他滑頭着呢!”
“你們就說我是不是來送你們了吧。”
肖建軍也是笑,看着他們講道:“我這從邊疆趕回來,剛休息一晚上就來送你們了,是不是這麼回事吧,”
“得嘞,哥們領你這情。”
李援朝笑着攬住了他的肩膀抱了抱,感慨着說道:“不過咱們哥們再見面就不知道要等什麼時候了。”
“你這次回來還得走吧?”
他微微搖頭講道:“我們去邊疆不容易,你回來就更不容易了。如果再想着我們回來探親,你湊巧回京,那得多不容易。”
“有緣千里來相聚,只要哥們友情還在,早晚有相聚的時候。”
肖建軍看得出他臉上的蕭索,微笑着說道:“你李援朝還用得着這般小家子氣?”
“唉,看着你我就知道自己還真得走這麼一遭,出去鍛鍊幾年才行了。”
李援朝同肖建軍早就認識,只是沒有那麼親近,後來還是在俱樂部重新認識了。
這一次肖建軍湊巧回來,知道他們今天走,便想着來送一程。
俱樂部青年匯走了一多半的會員,左傑這些天一直都在送送送的,忙不過來。
而且左傑心裡有事,不願意這種送別的場面,難免會想起羅雲來。
羅雲已經走了,同周小白幾乎是一批次離開的京城,他並沒有去送行。
羅雲沒有說出分手,但他知道這並不意味着羅雲還能記着他。也許一個月以後就能收到分手信,也許一年也收不到來信。
收不到來信,便也就代表兩人徹底分手了。
肖建軍回來,是準備跟蘇雨登記結婚,然後兩人一起去邊疆的的。
他被左傑抓了壯丁,來送李援朝一行人,也不是陌生人。
所以纔有了火車站站臺上的這一幕。
此時的肖建軍早就褪去了四年前的青澀,皮膚有些黑,更沒有了早前的浮躁。
同李援朝這樣的老油子講話一點都不打怵,甚至還有幾分遊刃有餘。
李援朝這兩年吃的就是嘴上的飯,也最羨慕有能耐的人。
見肖建軍出去鍛鍊幾年回來,不說身上穿着的皮夾克價值不菲,就是一身行頭也夠嚇人的。
錢不錢的不說,他也不是沒錢,把車賣了,手裡很是有幾千塊。
但要真像肖建軍這般穿出氣質,他覺得自己還真得順着父親的安排出去鍛鍊鍛鍊。
有句老話怎麼說來着?
給你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沒有氣質穿再好的衣服也體現不出來本質。
“出去鍛鍊幾年也好。”肖建軍捶了捶他的肩膀,道:“你一直在京城,也沒瞧見過外面的風土人情,好男兒志在四方嘛。”
“叫你這麼一說,我也舒心了。”
李援朝笑呵呵地打量了肖建軍一眼,說道:“我可不想像你這樣,都到了天山草原了,還回京城選馬,我要征服整座草原。”
“呵呵呵——”張海洋輕笑出聲,擠眉弄眼地講道:“你千萬別這麼說,真給你分到草原上,你又該不願意了。”
“那就送我去邊疆。”李援朝笑嘿嘿地講道:“送我到肖建軍的蒙古包門前,我要出現在他的面前,嚇他一大跳!”
“別瞎扯嘰霸蛋了,誰告訴你我住蒙古包的?”肖建軍好笑又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講道:“你要是真被送到了邊疆,我保證好好招待你,就怕你不想去,去了待不住。”
“別將我——”李援朝挑了挑眉毛,道:“到時候我去給你站崗!”
“得了吧,你這樣的?”
肖建軍打量了他一眼,哈哈笑着說道:“我怕你把大門看丟了!”
……
京城建國門火車站。
從站外廣場到站臺。
熙熙攘攘的車站廣場和站臺,永遠會上演一幕幕送別親人的傷情場面。
此刻的廣場和站臺卻不是哪個角落偶然的一幕,而是整個車站都沉浸在離別的惆悵裡。
只是,這種沉悶的氣氛卻是與整個車站佈置那樣的格格不入。
廣場的四周插滿迎風飄揚的彩旗,廣場的天空飄滿五彩繽紛的氣球,還有車站站臺上懸掛着巨大的紅色橫幅。
廣場上響徹雲霄的鑼鼓聲,卻無法壓得住每一個角落裡悲悲慼慼的哭聲。
一個時代的悲劇將從這裡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