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上的字跡潦草卻鋒利，墨跡甚至在某些筆畫處暈開，彷彿寫信時極爲倉促，甚至帶着某種絕望的意味。
從信件的內容來看。
克爾特王國王室的手裡，就有一件能讓幽魂得到身軀的奇物。
而教廷爲了得到它，借協會之手，將整個克爾特王室連根拔起。
借刀殺人啊！
當然，克爾特王室既然能讓協會這麼做，必然也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重罪，倒也不值得同情。
盧安這封信的意圖很明顯，他知道自己殺了教皇和宗教首領，認爲自己不能坐視宗教首領復活！
但自己這邊，之前就攔截到了有關這方面的情報。
並沒有要阻止宗教首領復活身體的想法。
而且，信裡沒寫線索，也沒寫奇物長什麼樣子，走哪條路線運輸等情況。
這是讓自己在聖堂門口攔截？
要麼當時盧安慌不擇路了，匆匆寫個大概就交給了協會，要麼就是想讓武衡破壞對方計劃的同時，自己也別活着回來。
心中快速的思索一遍，擡頭喊道：“米妮！”
“怎麼了？主人！”正在茶臺沏茶的米妮，回頭看過來。
“喊格蘭達和維奧拉過來。”武衡說道。
“好。”米妮將沏好的茶水放在他身前，然後走到訓練室門口，對着裡面說了聲，又上樓去叫格蘭達。
維奧拉穿着訓練服，衣領位置被汗水打溼。
上次，武衡告訴會幫她成爲英雄後，就變的十分刻苦，大部分時間都在訓練室中。
“大人，您找我？”維奧拉恭敬行禮。
“咱們在家不用總行禮。”武衡示意她坐下，接着說，“這封信你先看看，等下我和你說發生了什麼，咱們商量一下。”
維奧拉是18級女巫，下一步也是要讓她成爲英雄。
一些事情的討論和決策，武衡打算讓她參與進來，一是加強對金銀島的歸屬感，第二點也是適應一些重要事情的談論。
維奧拉低頭看着。
格蘭達操控着人偶和米妮一同走了下來，和維奧拉點頭示意了下，在武衡對面坐下。
維奧拉將手裡的信件，又遞給了格蘭達。
後者拿着信紙，快速的讀了一遍，然後說道：“盧安？那個挑戰你失敗的王子？”
“嗯，是他。”武衡回答。
格蘭達對人名的記憶明顯比自己好，之前莉莉絲提到盧安的時候，他還沒想起來。
信紙被放回了桌面，格蘭傑接着說，“這麼說，宗教首領真有可能復活了？”
武衡靠在椅背上，說道：“兩種可能，一是盧安臨死前想拉教廷墊背，故意把這消息捅給我們，給教廷添堵。
第二，這信本身就是個陷阱，教廷想引我們出手，好坐實我們‘破壞規矩’的罪名。”
格蘭達沉默片刻，開口說道：“第二種可能性不大，坐實咱們罪名能做樣？就剩一個英雄了，還敢發起聖戰？況且，克爾特王國被查封是事實，幾件事串聯起來，可信度不低。”
武衡眼神微眯，“所以，宗教首領要復活的可能性很大了？”
“我感覺，也不必太過擔心，復活不等於恢復實力，他若真活過來，也不過是個空殼子，甚至可能成爲我們的探路石。”格蘭達說道。
武衡明白她的意思，讓他是實驗一下奇物的效果，沒準自己這邊能用得上。
而一旁的維奧拉，一直都沒有開口。
聽着兩人的聊天，也差不多捋清了整個事情。
輕聲開口，“我就是克爾特王國出來的，聽說過一些有關這種奇物的傳言，很老的傳言了。”
一人一魂轉頭看過去。
維奧拉繼續說，“這件奇物，很早就在克爾特王國流傳，說是年邁或瀕死的的人，將靈魂和記憶植入孕婦的身體裡，以胎兒的身體重新分娩出來。”
武衡和格蘭達都是一愣。
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會以胎兒的方式復活。
“也就是說，他要重新出生一遍？”武衡問道。
維奧拉說道：“我說的也是聽到的一些傳言，是不是真的，或者是不是這件奇物都不好說。”
格蘭達也跟着說，“如果是重新生出來，那麼對咱們的威脅就更低了，等他成年，再達到英雄，你都已經突破英雄階段了。”
維奧拉眼神一凝，餘光看向武衡。
心臟都跟着劇烈的跳動起來。
還能突破英雄？
和自己簽訂契約的這位死靈法師，好大的野心啊。
武衡感覺也有道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就靜觀其變吧。”
以他對死靈魔法的瞭解，宗教首領的原身軀早被死靈侵蝕殆盡，根本不可能再用。
自己原本想的是對方會借屍還魂，強行佔據另一具身體，但現在維奧拉說的，再‘出生’一遍，也很有可能。
畢竟奇物的效果，都是稀奇古怪，甚至有些難以接受的。
格蘭達忽然輕笑，“這麼一看，教廷倒也沒那麼絕情，至少還惦記着幫宗教首領復活。”
武衡說道：“我感覺，是怕自己有一天也落得同樣下場，提前收集奇物，未雨綢繆罷了。”
“有道理。”格蘭達贊同的說了句，話鋒一轉，“說起來，娘娘那邊的進展還是太慢了。”
武衡搖頭，“沒辦法，時隔幾千年，能勉強續寫已經不容易了。”
“也是。”格蘭達語氣淡然，“就怕教廷在準備什麼計劃，我總感覺他們最近太低調了，不像以往的風格。”
“電臺和莉莉絲那邊，都盯着教廷呢，真有什麼動作，咱們也能提前知道。”武衡說道。
格蘭達點頭，“還有事嗎？沒事我去看書了。”
“沒事了。”
格蘭達向着庭院走去，維奧拉也行禮後，起身離開。
武衡坐在沙發上，依舊看着那封信。
腦海裡突然就想到了，盧安上島向自己挑戰時，希菈瑰向自己介紹過克爾特王國。
那邊的國王繼承比較特殊，國王是一代平庸，一代幼年期就十分傑出。
當時希菈瑰還說，這是他們王室的詛咒。
茶杯停在脣邊，武衡瞳孔微縮。
原來如此！
所謂‘傑出的一代’，就是利用奇物不斷轉生的先王！
而平庸的繼承人，不過是用來維持過渡期的傀儡。
大臣們會心甘情願地等待‘天命之子’降臨，而平庸的國王既無力變革，也不敢冒險。
完美的循環。
“所以……盧安就是那個轉世的國王？”武衡低聲自語。
難怪一個法師能在戰鬥中展現出近乎高級的劍技，那根本是歷經好幾世積累的經驗！
突然，他意識到什麼，猛地放下茶杯。
如果盧安始終在王室血脈中轉生。
利用兒媳婦，將自己生出來……。
我靠，好變態啊！
武衡不再想這件事情，自己多關注一點教廷那邊的動作就好。
……
午後。
陽光透過紗簾灑進客廳，武衡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身前木桌上的手機裡，映出也科王國女王‘布瑞坦妮’的面容。這位曾經的五公主，可沒了之前見到的青澀。
頭戴銀絲編織的王冠，臉上是沉穩雍容，眉宇間帶着與年齡不符的威儀。
“我和溫曼莎姐姐已經達成協議。”布瑞坦妮聲音輕柔，“以瑟特德要塞爲界，以南歸還也科王國，以北歸屬倫塔姆城！這樣既能鞏固我的政績，也能確保溫曼莎姐姐應得的戰果，讓出來的區域，我會給溫曼莎姐姐賠償的。”
武衡點了點頭，這個分界點選得倒也不錯。
歷史上，瑟特德要塞本就是兩方的邊界，當年也科王國仗着強盛越過要塞擴張，如今倫塔姆城強勢，以這處地點爲邊界，雙方都能接受的體面方案。
“你們商量好就行。”武衡笑得像個和事佬，“以後多合作，都是自家人。”
布瑞坦妮輕笑，眼神微微一瞟，“放心吧，主人！”
一聲主人，叫的武衡心裡發酥。
“你個女王，不怕別人聽見笑話。”
“沒人，有人我也不怕。”布瑞坦妮一仰頭，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小姑娘。
好傢伙，女王的威勢都用在這地方了。
武衡接着說，“教廷那邊沒找你麻煩吧？”
“暫時沒有。”布瑞坦妮指尖繞着髮梢，語氣從容，“我沒直接關閉所有教堂，只是在新增靈啓教教堂的數量，等教堂都建好了，再看情況做下一步動作。”
“教廷最近在忙克爾特王國的事。”武衡繼續說，“那邊的王室都被協會給積壓了。”
布瑞坦妮瞳孔驟縮，顯然這情報她還沒有收到。
纖細的手指無意識攥緊裙襬，她突然意識到，如果之前按照教廷的計劃和倫塔姆城硬打下去，會不會也是這個結果。
“因爲什麼？”布瑞坦妮問道。
“協會那邊肯定是查出了王室的罪證，不可能隨便就將一個王室全部換掉。”武衡微微停頓，接着說，“但這也有教廷的原因，他們看中了王室的一件奇物。”
“好，我知道了。”布瑞坦妮聲音微顫。
武衡點頭，“有事的話，隨時聯繫我。”
“是，大人。”
兩人聊了會，手機掛斷。
武衡也起身走向訓練室，叫來骷髏，訓練長矛。
……
兩天後。
武衡坐在客廳裡看書，庭院的大門，傳來敲擊聲。
米妮小跑着去查看，開門和外面聊了幾句後，又快步走了回來。
“主人，協會送來的人偶到啦！還有一封信。”米妮隨手一揮，五件木製容器整齊排列在身前空地。
三口標準尺寸的木棺，一口稍小的，還有一個扁平的木箱。
武衡說道：“去把小小她們叫下來，還有娘娘。”
“好的！”米妮腳步輕快地轉身上樓。
武衡拿起信件，撕開信封看了眼。
是詭偶師的筆跡，內容簡潔明瞭。
主要就是說，定製的人偶完工了，多出來的木箱裝的是狐族的狐尾。
希望武衡和使用者都能夠滿意。
報紙宣傳照舊，期待下次合作。
看完後，放下信紙，四道幽魂穿透天花板飄然而下。
娘娘飄在最前面，魂火閃爍的頻率明顯加快，目光掃向前方的木箱，眼神裡滿是期待。
家裡的幽魂，就她沒有人偶。
多少還是有些羨慕的。
“叔叔！是新的人偶嗎？”小小一個俯衝扎進木箱，興奮地挨個查看，突然指着那個扁平木箱驚呼：“哇！是尾巴！舅媽的尾巴也做出來啦！”
庭院和訓練室方向，家裡的女僕們也都走過來，好奇的等待着開箱。
“打開看看。”武衡示意道。
小小立刻朝門口的骷髏守衛招手，“過來幫我們打開一下，謝謝。”
骷髏大步走過來，依次掀開木棺。
小小、格蘭達和貝妮迫不及待地附身新軀體，從棺中坐起。
與以往象牙白的身軀不同，這次的人偶通體呈現暗鐵灰色，表面泛着金屬光澤，行動間沒有絲毫機械的滯澀感。
19級詭偶師，手藝確實沒得說。
“機器人啊！”小小活動着手腕，驚歎道。
武衡轉向娘娘：“你也試試？這種人偶一旦附身，就會記錄第一個使用者，別的幽魂就用不了了。”
娘娘的人偶保留了最初的象牙白底色，雕刻得精緻華美。
輕輕“嗯”了一聲，魂體鑽進人偶。
接着，一位宮裝美人從棺中坐起。
雲鬢高挽，珠釵輕顫，繡着繁複花紋的裙裾鋪展開來，襯得她雍容華貴，活脫脫一位從古畫中走出的寵妃。
而服裝的樣式和花紋，則更像是商朝和異世界結合後的服飾。
“怎麼樣？”娘娘低頭打量着自己，語氣裡帶着罕見的緊張。
武衡摸着下巴，由衷讚歎：“好看，怪不得說你禍國殃民。”
“你！”娘娘瞬間漲紅了臉，攥緊拳頭作勢要打。
“舅媽，你尾巴怎麼裝呀？”小小抱着扁平木箱湊過來，木箱比她都高。
新人偶果然對軀體強度進行了提升。
咚的一聲，木箱又扔在了地上。
好奇地撥弄着裡面九條毛茸茸的狐尾。
娘娘轉身摸了摸後腰：“我也不清楚……”
一羣幽魂和女僕立刻圍上去研究。
武衡抱臂旁觀，只聽“咔噠”一聲輕響，九條狐尾如孔雀開屏般倏然展開。
“哇！”
整個客廳瞬間被驚歎聲淹沒。
……
協會本部，首領會議。
厚重古老的橡木圓桌旁，五道身影沉默端坐。
宗教首領賽伊杜緩緩擡起人偶的手臂，說道：“今日我將幾位聚集過來，是要宣佈教廷的決定。”
圓桌四周的空氣驟然凝固。
“新的宗教首領即將接替我的位置。”賽伊杜擡頭，“畢竟現在的我……，也不配坐在這個位置。”
語氣中，可以聽出失落，不甘。
令其他人微微嘆息。
一個首領，最後居然會是這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