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祖……”
過了好一會兒，墨檀才表情微妙地問道：“往哪裡返？”
“往他媽那兒返。”
季曉鴿隨口回了一句，然後連忙補充道：“啊，我沒罵人啊，是佩希姐說的，如果小王八想要擁有符合預期的成長速度，他在突破到史詩階之前就必須在龜鱉目魔獸的領域有所建樹，讓屬於母親那邊的本能佔據到絕對上風。”
墨檀微微頷首，皺眉道：“但他一直都是以黃金巨龍自詡的啊，哪怕名字都成王霸了，他也堅持自己是純血龍種不是麼？”
“是啊，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季曉鴿做了個鬼臉，搖頭道：“根據我提供的情報，佩希姐簡單分析了一下，最後得出了小王八因爲一些失誤和意外，並沒有得到干涉者預期中最完美的成長流程，換句話說就是孩子長歪了。”
墨檀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外邊那隻呼嚕整天的王霸，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覺得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長歪了。”
“呃，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怎麼說呢，小王八其實也沒有什麼壞心眼啦，他就是稍微賤了點，你也別總跟他一般見識嘛。”
雖然經常被王霸膽氣得翅膀抽筋，但每當墨檀對王霸膽表現出明顯的不滿或嫌棄時，季曉鴿總是第一個站出來打圓場，這次自然也不例外，只見少女先是挽住了墨檀的胳膊，隨即便飛快地轉移話題道：“佩希姐的意思是，小王八按理說並不應該在出生前就甦醒，更不應該在胎盤階段就接受波什·伽隆爲他留下的知識傳承。”
很清楚這隻有翼美少女到底是個什麼心思的墨檀笑了下，非常配合地問道：“怎麼說？”
“這個世界上的爛人非常多，比如波什·伽隆；這個世界上的爛人父母也很多，比如跟無數小姑娘談過戀愛，還留下過不少子嗣的波什·伽隆；但我和佩希姐都覺得，就算那位末代龍王的品性糟糕到無以復加，也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是個爛人。”
季曉鴿一本正經地看着墨檀，語氣堅定地說道：“就像我爸爸，他就是個比較……唔，隨性的人，但就算這樣，爸爸還是希望我跟妹妹能成爲一個好孩子，在應該教育我們的時候，就算不忍心說得特別狠，也不會太過於溺愛我們。”
【我覺得你父親並不是只用‘隨性’兩個字就能輕鬆解釋的。】
在現實中見過季家姐妹的父親……準確點說是被此人敲過黑磚的墨檀無聲地嘆了口氣，在心底如此吐槽了一句，要知道墨檀這輩子也見過不少厚顏無恥之徒，其中甚至還有‘混亂中立’限定墨檀這種極品，但就算如此，季曉鴿那位老爹也絕對算是其中最厚顏無恥的那一批了。
當然，這並不代表墨檀對這種人有多反感，畢竟就算是當前人格下的他，也只是嚴於律己而已，所以並未生出‘季曉鴿真孝順啊’之外的感想，對季父也沒有太多怨念。
“所以吧，我們覺得波什當時很可能是另一種想法，只是到最後在陰差陽錯之下沒能順利實施而已。”
並沒有注意到墨檀此番心理活動的季曉鴿小手一拍，表情很是篤定地說道：“比如說，他留下了某些線索，方便戰後有巨龍能找到龍王墓，解除小王八那顆蛋上的封印，讓其順利降生，而他的巨龍血脈與知識傳承，將會在其肉體已經成長到巔峰階段後再被激活。”
墨檀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遲疑道：“我不是說要否定你們，但這種精細度的猜測……會不會有些太想當然了？”
“我一開始也沒有想得這麼細，但結合佩希姐給出的歷史資料與小王八的回憶，我們都覺得這非常有可能就是真相。”
季曉鴿一邊無意識地拍打着自己的雙翼，一邊很是認真地爲墨檀做起了分析——
首先是王霸膽的回憶，據他所說，自己大概是在波什·伽隆死亡之後不久就從‘沉眠’中醒了過來，然後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以及當前的處境，而在這段時間中，有大量被波什·伽隆精挑細選後的知識通過血脈傳承被灌注給了王霸膽，進而爲他形成現在這個混賬性格奠定了堅實基礎。
這件事墨檀也是知道的，因爲就在他們幫助王霸膽破殼之前，後者就已經把事情的大致經過交代明白了，畢竟他那時已經把墨檀與季曉鴿二人當成唯一的救命稻草，很清楚任何程度的隱瞞都有可能導致自己被繼續留在蛋裡，所以雖然還是嘴賤了幾句，但說明情況的時候也並沒有什麼保留。
然而在佩希的引導下，王霸膽這次又回憶起了很多新的細節。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兩個時間點，一爲王霸膽首次甦醒的時間點，二爲王霸膽開始接受血脈傳承的時間點。
根據佩希的對照，王霸膽並非在波什·伽隆死亡後才甦醒的，而是在波什·伽隆徹底將他隔絕後醒的，其中的區別在於，波什死時已經沒太陽王朝什麼事了，但如果是剛剛隔絕王霸膽那會兒，那麼【千之陽炎】恐怕還處於收尾階段。
而佩希從考古家協會內部查閱的《西北大陸紀實》中有明確記載，太陽王朝的【千之陽炎】最終階段，並非將所有巨龍趕盡殺絕，而是想要找到巨龍的埋骨地！
曾幾何時，遊戲外大象埋骨地的哪怕一個傳聞能引得無數投機者蜂擁而至，只爲輕鬆入手大量價值連城的象牙，而在當時的【無罪之界】中，位於龍族之傲的龍冢絕對是就連強如太陽王朝求之不得的寶藏。
毫不誇張的說，如果遊戲外的大象只有‘牙’是最具價值的，那麼遊戲內的巨龍無論是哪一塊骨頭，都足以讓任何術士、學者、藥劑師、鍊金師、召喚師、工程師乃至亡靈法師等存在欣喜若狂，或許一個品德高尚的人能夠拒絕一塊龍骨，但如果是一整個龍冢的話……
或許‘默’可以，但太陽王朝當時的統治階層可做不到。
於是乎，在【千之陽炎】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後，太陽王朝方面並沒有追殺那些被同族掩護着逃離了這裡的巨龍，而是發了瘋似的搜查其【龍冢】，亦可被稱之爲埋骨之地的下落。
他們原本對此有着十足的信心，因爲就在擊潰那些大爬蟲最後的防線時，那個名叫波什·伽隆的滑稽龍王不僅被重創，甚至還在遁走前被打入了一枚‘楔子’。
那是太陽王朝科學院的最新產物，配合鍊金術與高等神秘學，在被切實打入了波什·伽隆身體的情況下，無論後者逃到哪裡，最終都無法逃脫王朝的搜捕。
也正因爲如此，在確定波什·伽隆回天乏術、必死無疑之後，完成了絕大多數戰略目標的太陽王朝甚至故意放他撤離，雖然這位龍王想要走也確實很難被攔住，但在意識到波什並非在往外逃，而是在往裡跑之後，太陽王朝方面的指揮官甚至都沒有象徵性地派人攔他。
他很清楚，這位龍王最終一定會前往埋骨之地，所以只要在幾天後啓動那枚‘楔子’，這位讓大軍死傷慘重的末代龍王就會成爲罪人，出賣無數巨龍遺骸的大罪人！
終於，在那位指揮官認定波什馬上就要死去的時候，他下令啓動了那枚‘楔子’，而反饋回來的信號卻僅僅只持續了不到三秒鐘，而且還是異常混亂的三秒鐘。
根據佩希所看到的記載，三秒鐘內至少有近百個信號在龍族之傲各個地點分批次爆發，儘管當時的指揮官立刻下令對來得及被捕捉到的信號進行毀滅式開採，甚至對任何看起來可疑的地方發動飽和轟炸，但最終還是沒能找到那個神秘的埋骨之地。
而在聽過季曉鴿對王霸膽藏匿點的描述後，佩希竟然憑藉其淵博到恐怖的知識進行了更深一步的推理，認定波什·伽隆恐怕在‘楔子’被激活的瞬間就反應了過來，並在最短時間內完成了三件事。
第一，通過常人難以理解的手段，製造了近百個模擬信號點，混淆自己的真實位置。
第二，封閉王霸膽所在的石室。
第三，在無力拔除楔子的情況下，憑藉其恐怖的神秘學造詣開闢了一個依託真正埋骨之地的異空間藏匿其中，徹底隔絕了楔子的反饋。
而這三個舉動的直接結果，就是太陽王朝終究還是沒能找到深藏在龍族之傲的埋骨之地，當然，這些人雖然沒打算放棄，但在他們決定先回去修整一番再帶着專業人員重返這裡掘地三尺後不久，天柱山就把昂德謝爾給抹平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除此之外，那根楔子的另一個影響，就是讓真正的埋骨之地表層區被敵人惱羞成怒地狂轟濫炸了一番，儘管並沒有被發現，卻還是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一些衝擊。
比如說……
“把王霸膽從‘胚胎’狀態中炸醒？”
墨檀瞪大眼睛，用難以置信的口吻說道：“這跟普通人懷孕時被汽車鳴笛嚇了一跳，然後胎兒就能正常記事思考的概率差不多吧？根本不可能吧？！”
季曉鴿噗嗤一笑，樂道：“默你這個形容真好玩！”
“這不是重點啊……”
墨檀苦笑着在少女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挑眉道：“快點說服我吧。”
“睡……睡服？！”
季曉鴿身形一震，下意識地用翅膀將自己包裹成了羽毛球，顫聲道：“我我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
“是遊說（shui）的那個說啊！”
墨檀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臉憋得通紅：“你都在想些什麼呀！”
“想逗逗你~”
結果前一秒還哆哆嗦嗦的有翼美少女卻是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差點沒直接把墨檀給嗆到背過氣去。
“咳咳，不鬧了不鬧了，繼續說正事。”
注意到面前這位網戀對象的臉色逐漸開始從紅轉紫，季曉鴿立刻見好就收，正色道：“這個問題我其實也問過佩希姐姐啦，但按她的說法是，小王八當時恐怕本就已經處在應該‘破殼’的階段，只是被外力強行停止在破殼前的階段而已，再加上波什剛剛對他的身體做過手腳，就算是一點點外力，都有可能提前喚醒他，而這也是波什唯一漏算的一點，但他當時已經沒有選擇了，如果不在發現楔子後立刻採取措施封鎖那裡，萬一埋骨之地被太陽王朝發現，一切就全完了。”
墨檀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沉默了將近兩分鐘，才正色道：“所以佩希小姐的意思是，王霸膽在殼中的那些年，消耗掉了波什計劃中他應該以母系血統作爲根基來成長的時間，而當龍族的傳承延遲出現後，王霸膽不僅在思想層面上回不去了，就連……”
“就連道德層面上也回不去了。”
季曉鴿點了點頭，哭笑不得地說道：“別忘了波什篩選咱倆的考驗有多嚴格，按理說，咱倆當時要見到的應該是一個如白紙般純潔，並沒有被任何知識與惡德污染過哪怕一點兒，但卻具備高級智慧的嬰兒龜，在這一前提下，就算咱倆只帶了小王八幾年而不是幾十年……波什給他傳承的那些東西也不會影響到那孩子的三觀和品性了。”
墨檀也是面色一僵，幹聲道：“確實，我想那位龍王之所以會留下那樣豐富的傳承，主要是希望自己的子嗣能早熟一些，明白這個世界並不單純，能多一些心機和城府。”
“對吧對吧，我也是這麼想的！”
少女用力點頭，然後輕輕扯了扯墨檀的袖口，訕訕地說道：“所以小王八雖然歪了，但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他，你以後也別總對他發脾氣……”
“這個我得澄清一下。”
“什麼？”
“有沒有可能，平時是你對他發脾氣的次數比較多？”
“啊？”
“我只是偶爾訓他，大部分時間是勸你別太沖動啊。”
“誒？”
“而且你猜他是願意被我踹十頓，還是被你喂一頓？”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