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證據
“聖歷9564年，歌之月，詠唱7日，馬紹爾領北部錢德勒小鎮疑似遭遇捕奴團，總計三百餘人無一倖免。
馬紹爾家族官方宣稱該小鎮被西邊二十里外‘鱗爪沼’中的低階魔獸泥牙獸羣落襲擊，並於兩日後派遣附近霜火城自治軍前去清剿，但據當時常駐在霜火城的‘戰林豪豬傭兵團’、‘綠林傭兵團’以及當地自治軍部分成員所提供的證詞，在詠唱9日被派遣到鱗爪沼的三支自治軍小隊並不在霜火城自治軍固定建制之中，而是兩週前才被臨時加入編制的陌生人員。
當時恰巧在鱗爪沼收集土魔芋的綠林傭兵團第二大隊全員都表明沒有在附近目擊到任何自治軍戰士，但在詠唱10日凌晨，霜火城內確實有大量目擊者表示自己看到了三支自治軍小隊帶着二十餘條泥牙獸的尾巴凱旋而歸，據我事後的調查，當天錢德勒小鎮內並無泥牙獸肆虐的痕跡。
詠唱8日上午路過此地的戰林豪豬傭兵團副團長加布裡在廢墟中發現了半枚印有馬紹爾家族徽記的紋章，疑似是某個‘自治軍小隊成員’在戰鬥中被擊落的，紋章上有一道劍痕，或許與隱居在錢德勒村的鐵匠，也是當地唯一的中階職業者豪森有關。
而且還有一個細節值得在意，一個小小的泥牙獸羣落是不可能在面對一位中階職業者的情況下成功毀掉一個村莊的……呼，好詳細……”
愛米琳放下了手中的卷軸，她輕輕揉了揉額角，然後看了一眼不遠處同樣在翻閱着‘證據’，眉頭緊鎖的馬紹爾大公，面色複雜地抿了抿嘴：“這種只要稍微調查一下就能對上號的東西，怎麼看都不像是僞造的。”
馬紹爾大公面色發苦地搖了搖頭，深深地嘆了口氣：“聞所未聞……聞所未聞……”
坐在愛米琳旁邊的雙葉斜了他一眼，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有時間抒發情緒你還不如抓緊時間多看看，雖然我個人感覺就算看再多也圓不過去就是了。”
“聖歷9568年，詩之月，旋律4日，馬紹爾領西部霧凇村疑似遭遇捕奴隊，因進城採購糧食才倖免於難的豐饒教會修女茉拉隔日回來後發現了至少二十具屍體，全部都是身體孱弱的老人與孩子，幾近精神崩潰的茉拉立刻折返回她剛剛離開不久的霧雪城尋求幫助，她先去了豐饒教會將情況說明給了當地主教，隨後便前往了霧雪城市政廳，從此杳無音信，而自治軍與教會武士於旋律7日趕赴霧凇村後並沒有發現任何屍體，原本是村子的地方只剩下……”
鄧蒂斯大公還沒有讀完自己手裡的那段記載就被雙葉打斷了。
“只剩下幾間空屋，於是附近的市政廳便將這次事件定義爲‘正常遷徙’，因爲霧凇村的地理位置偏僻，平時也只有那位可憐的修女會偶爾外出去霧雪城採購東西，可以說是死無對證。”雙葉幾乎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了鄧蒂斯手中那張卷軸上的內容，冷笑着搖了搖頭：“毀屍滅跡都做不乾淨，可以說是非常不謹慎了，說實話，如果把調查這一系列事件的人換成我，那馬紹爾大公這會兒的墳頭草估計都得有三丈高了。”
同樣在閱覽一張卷軸的西蒙大公微微皺了皺眉頭：“但這些證據並不足以證明馬紹爾大公有罪，甚至不能很好地證明這些與馬紹爾家族有關。”
“哦？是這樣麼？”雙葉隨意地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吸溜了口茶水後才挑眉道：“請把您手中的那張卷軸展開到六十寸左右的位置，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裡應該記載着一條聖歷9569年，幻之月詠唱6日的事，希望您能朗讀並……算了畢竟不是誰都跟我一樣聰明伶俐，讀就好了~”
西蒙大公並沒有對雙葉那輕佻譏諷的話表示不滿，只是飛快地將手中那張卷軸展開到對方所說的長度，果然發現了一條關於聖歷9569年幻之月的記載……
“聖歷9569年，幻之月，詠唱6日，馬紹爾領東部白獅鎮疑似（被看起來新一些的墨跡劃掉了）確認遭遇馬紹爾家族捕奴團，一夜之後只剩下大片廢墟，小鎮中散落着一些十分明顯的盜賊團徽章，據事後飛象城市政廳所給出的解釋，白獅鎮慘案的作俑者是流竄強盜團‘風髏’，但事實並非如此，詠唱6日當晚，一支三人冒險者小隊在白獅鎮東部的河溝中發現了一名年輕人，隊伍中有着初級藥劑師資格的遊俠救下了此人……難道說……”
讀到一半的西蒙大公擡起頭來，與剛好看向他的克萊沃皇帝交換了一個眼神。
“目擊者，活生生的，新鮮的目擊者。”雙葉衝兩人嘿嘿一笑，穿着厚底靴才勉強能夠到地面的小腳開心地晃呀晃：“那個傢伙叫鐵克，是一個普通農戶，那天晚上在酒館裡多喝了幾杯，後來宿醉難忍跑到小鎮外邊的野地裡吐了半宿，結果回去的時候發現有一大堆猛人正在開無雙收人頭，當時就給嚇破膽了，最後慌不擇路地跑呀跑呀，就栽溝裡了~”
西蒙大公面色面色嚴肅地看向雙葉：“他看到了什麼？他現在在哪兒？”
“他看到了自己的偶像，巴菲之劍騎士團的前副團長，博克博格。”雙葉不暇思索地給出了回答，然後一臉嫌棄地指了指西蒙大公手中的卷軸：“上面都有寫着啊，你自己不會看嗎？”
西蒙面色陰沉地搖了搖頭：“上面並沒有寫他現在在哪兒。”
“寫了啊，不過被我撕掉了，喏，就在這裡。”雙葉彷彿變魔術般地拿出了一疊陳舊的羊皮紙，微笑道：“我可以把奈德隊長從鐵克那裡問出的證詞給你們看，至於他在哪裡……嘖嘖，我只能說他這些年都在鄧蒂斯大公的地盤上，生活的還不錯，剩下的要等到下個階段才能說哦~”
斯科皮大公輕哼了一聲，但是卻沒有說些什麼，他同樣也拿着一張看上去有點兒年頭的卷軸。
“你怎麼看，巴菲？”慈眉善目的鄧蒂斯大公看了馬紹爾大公一眼，悠悠地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位博克博格確實是巴菲之劍騎士團的前任副團長……”
後者聳了聳肩：“我上次見到老博格還是在三年前的一場晚宴上，他當時說自己年紀大了，不想再每天起大早和大夥晨練了，所以我就給了博格一筆還算豐厚的財富，從此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所以，你並不覺得那位博克博格兩年前帶人在白獅鎮那邊幹過什麼天怒人怨的勾當？”雙葉隨手把一份標記着‘鐵克證詞’的羊皮紙遞給了西蒙大公，然後對巴菲馬紹爾露出了一個惡意滿滿的微笑：“你相信忠實的老博格，對麼？畢竟他從二十年前就開始跟你混了。”
馬紹爾大公猶豫了片刻，最終竟是搖了搖頭：“說實話，如果有人在昨天問我這個問題，我想我自己會全力爲老博格的忠誠擔保，但是現在……我有些不敢肯定了，因爲博格平日裡確實與班內克勞走得很近……所以……”
“好吧，好吧。”雙葉諷刺地笑了笑，搖頭道：“班內，班內，班內，反正什麼事都跟班內有關，任何可疑的地方都能扯到班內，你也不怕把他玩成個梗。”
馬紹爾大公眨了眨眼：“什麼是梗？”
“沒什麼。”雙葉隨口敷衍了一句，然後揚着眉毛問道：“所以你不排除目擊者沒有看錯的可能咯？只是拒絕承認這件事跟你無關對吧？”
對方嚴肅地點了點頭：“這些記載上的一切，我都並不知情。”
“是麼？”
巴洛卡大公忽然從桌子的另一端擡起頭來，搖了搖自己手中的卷軸，沉聲道：“那上面的內容不知道你是否知情呢？”
“什麼內……”
“聖歷9571年，嵐之月，祈頌8日。”巴洛卡大公大聲地讀着手中那份看起來最新的羊皮紙：“追蹤終於有了成果，我在馬紹爾領的水銀城發現了一個大地窖，裡面有至少六十個近期被捕獲的奴隸！
我原本打算將他們救走後立刻前往火爪領，但計劃失敗了，那些奴隸在第二天就被轉移走了，不過幸運的是那些監管者似乎臨時離開了，我在空無一人的地窖中發現了許多線索，包括與馬紹爾家族有直接聯繫的嫡系名冊，但因爲時間緊迫，我並沒有辦法將它盡數背下來或者偷偷帶走，他們想在水銀城裡抓住我實在太簡單了，在真相大白之前，我必須小心隱藏自己。
我抓緊時間背下了幾個名字，其中地位頗高的聯絡人叫做加特，他表面上是疊巖城自治軍的大隊長，實則卻一直在參與針對火爪領方面的捕奴計劃，我想自己有必要打入那個地方，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再給犀羅大酋長傳遞一次情報，他是值得信賴的，這很危險，我很清楚馬紹爾家族在火爪領那邊有奸細，但現在並不是考慮風險的時候。
只要再有一點點線索，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這場釀出了無數悲劇的罪惡行徑就該徹底結束了……沒錯，我必須退出現在所呆的傭兵團，然後找機會打入疊巖城的馬紹爾自治軍，悄悄調查那個加特，絕不能連累任何人，希望就在眼前，總之，我要在自己還記得的時候把今天所看到、猜到、想到的一切都寫下來……你要看看嗎？巴菲！”
巴洛卡猛地將手中的卷軸拍在馬紹爾面前，眼中閃爍着洶涌的怒火，對面色鐵青的後者大聲道：“你眼皮子底下的水銀城！一個塞滿了奴隸的地窖！你知道後面還有什麼嗎？同樣在水銀城裡的七八個捕奴隊據點！地址非常詳細，非常非常詳細！”
“這不可能！”馬紹爾大公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他眯起眼睛大聲道：“或許之前的那些內容我自己也無法確定，但是你剛纔看到的那些，弗農，我保證它們並不存在！是假的，是謊言！”
費爾南大公顫顫巍巍地舉起了手，低聲道：“我看到這個叫奈德的人說，有很多有關於奴隸交易的賬目也藏在水銀城裡，就……就在巴菲你的宅子裡，這些也是……”
馬紹爾斷然否決：“假象、謊言！”
“哦呵？”雙葉笑盈盈地站起身來，走到至少比自己高出三十釐米的馬紹爾大公面前，一臉天真地仰着頭問道：“那您的意思是，我帶來的這些證據都是假的咯。”
巴菲馬紹爾又搖了搖頭：“並不是，恰恰相反，我覺得上面有很多東西可能都確有其事，但是剛剛弗農和汞芯所說的內容，肯定是假的。”
克萊沃皇帝頗爲凌厲地看了他一眼：“你爲什麼會這麼覺得？”
“原因很簡單，陛下。”馬紹爾輕輕握了握拳，緩慢而堅定地說道：“我堅持自己之前的看法，這是一個陰謀，雙葉女士之前說的那些也絕不是空穴來風，或許這片土地上確實存在着某種卑劣的、見不得光的勾當，或許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某些陰影正在馬紹爾領滋長，我理解雙葉女士和火爪大公，但是……”
“但是仇恨或許已經矇蔽了他們的雙眼~”
雙葉似笑非笑地甩了甩自己的長髮，在鏡框上輕輕彈了一下，繼續以馬紹爾大公的口吻說道：“所以，他們或許會在原本那些證據的基礎上，摻雜進一些虛假的、對我十分不利的證據，只爲了儘快讓一位大公爵受到懲罰，而這種不理智的舉動，往往會讓我們忽略掉隱藏在表象下的真相。”
巴菲馬紹爾頓時就愣住了，雙葉剛剛那番話幾乎完全說出了他打好的腹稿，誤差甚至不超過五個字，這讓他如何不驚，如何不方。
“我是不是很善解人意啊~”雙葉露出了一個嫵媚的笑容，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馬紹爾大公？”
“你……”
“沒關係，我高度贊同你的觀點哦~”
“什……”
“所以，現在就讓我們進入下一個環節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