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最近直播很是勤快，而村裡的云云，原來每天舉着手機村裡晃來晃去直播的，如今反而消停了。
雲朵晚上下班吃了飯過去——主要她姐家裡飯沒食堂好吃。
姐夫慣例不在，如今氣溫升高，他一天到晚都在扒拉着自己的地，晚上不看一眼不安心。
姐妹倆閒聊了好一陣兒，雲朵就好奇道：“姐，你不是想開自己的賬號，以後慢慢火起來了帶貨嗎？怎麼最近都沒更新。”
她如今工作一陣子，頗有心得：“我要有空，還可以給你直播間當管理呢。”
云云今年夏天不可避免的曬黑了一些，但姐妹倆相貌仍是清秀耐看，此刻就說她：
“你別拿在喬喬那的工作經驗套我身上，全網那麼多個搞農業直播的，誰跟喬喬是一樣的？”
“有的人，他就有這個大運，就有這個眼緣讓人喜歡，這是人家的能耐。你姐我拉拉雜雜直播大半年，粉絲都沒湊夠1000個，拿什麼跟人家比？”
雲朵也笑起來：“喬喬那是不可複製的，我可套不了。但是你直播的時候，我可以幫你看彈幕嘛。”
云云搖頭：“現在村裡好多漂亮地方都是喬喬家的，開春我就沒播了——拿人家的風景套自己的流量，事兒不是那麼辦的。更何況人家宋檀還給我指了一條路子。”
她振奮地坐在妹妹身邊：“你姐夫整蚯蚓糞差不多可以賣了，我在猶豫，是去請喬喬，還是請小祝支書開村裡那個直播。”
搞這個蚯蚓糞之前，雲朵都已經提前把功夫下好了，也跟小祝支書說了，請她幫個忙在直播間裡吆喝一聲。
農民自己找到路子，用一下村裡共有的銷售渠道，小祝支書這助農行動是理所應當。
但是……
云云有點糾結：“你姐夫最近夜裡翻來覆去睡不着，壓力挺大的。我也沒想到這個蚯蚓糞當真產出這麼高，害怕賣不完，收不回本錢……”
經過這半年的相處，雲朵也確實對原先看不上的姐夫有所改觀——
別管人家怎麼樣，下苦力氣那是一等一的。聽老婆話，那也是一等一的。
就說這個蚯蚓糞，云云要搭把手，他還不讓，都是自己吭哧吭哧從早忙到晚。
看別人家制作工廠好像挺輕鬆的，但那得有機械配合。
他們家小門小戶的，爲了節省成本，真沒配置什麼機器，全靠人力。
別人砌水泥池，他姐夫自己買了捆毛竹搭塑料棚。
不耐用，而且毛竹沒有角鋼結實，搭不太高，通風條件也不比人家……
但就說這個便宜不便宜吧！
別人用粉碎機粉碎蚯蚓的食物雜料，他姐夫自己拿個鍘刀，每天細緻的一遍兩遍切。
蚯蚓養殖牀厚厚的一塊地，想要不傷蚯蚓，又高效率的保持發酵，別人都是用翻堆機。
他愣是能從早翻到晚，今天翻這塊兒，明天翻那塊兒，小心翼翼，一天都沒停歇過。
養殖牀還得保持一定的溼度，又不能太溼，因此是需要配置噴霧系統的。
他家就整了兩畝地，這個噴霧系統安裝下來其實也沒太貴，至可以拉兩個噴霧花灑水車，或者水管龍頭。
園藝人用的，一套大幾百塊錢就很好了。
但爲了控制成本，他愣是大熱天背了個打藥桶，一遍一遍的灑水。
若碰上稍微有頭腦的，真要說一聲【錢要花在刀刃上】，這麼着，不值得！
但對於云云丈夫來說，這挺值得的呀！
家裡所有的平地都用來搞這個蚯蚓糞了，他翻蚯蚓牀，就像是平時挖地除草。
噴霧，就像是打藥。
搭個棚子，每天又通風又晾曬又防雨防寒的，那只是麻煩些，也沒費多大力氣嘛。
至於粉碎食料是多麼繁瑣……
種地的時候還要操心下不下雨，出不出太陽呢！
這就是另類的種地嘛，種地要是錢投入多了，那不得虧死？
因而家中至今只有三套機械，這個實在是沒法替代了——
分離篩，用來分離蚯蚓糞的。
低溫烘乾機，用來烘乾蚯蚓糞的，不然溼噠噠太佔重量了，而且也不利於保存。
還有包裝機——就是很簡單的塑料袋子拉線封口，操作不熟練，那個線還容易拉歪呢。
整個創業過程中最大的成本，一是在買蚯蚓，二是買蚯蚓吃的——
果皮菜葉殘渣鋸末牛羊兔子糞，這個村裡實在不好收集，他只能委屈花錢，去城裡找人買了。
但看這原料也知道，真不貴。
貴在爲了方便運輸，他買了輛三輪車。
這麼雜七雜八加在一起，說不花錢，也着實花了不少了。
現在快要銷售了，壓力驟然又出來了。
他雖然聽老婆話，但其實並不太瞭解蚯蚓糞的市場，想不通這玩意兒得賣啥價纔會有人買。
兩口子翻來覆去琢磨好久，網上怎麼賣的都有，越發不好參考。
因而患得患失，也越發沒啥底氣。
雲朵此刻就看着她：
“姐，至於壓力這麼大嗎？”
云云就拍她一下：
“你這說的什麼話，你姐夫不能白辛苦幾個月啊。”
“再說了，這要是不張羅蚯蚓糞，那兩畝地種菜都得收入多少錢呢？你看齊老師他爺爺，小老頭兒就那麼兩三分地，撒個雞毛菜生菜，一個月都能賣一回。6塊錢一斤呢！”
雞毛菜生菜需要管理嗎？
土鬆一鬆，撒種子就行了。
若想長得齊整些，大不了把種子播的整齊些嘛，抽空看看蟲子蛾蝶啥的，看起來掙錢可比他們這個簡單多了。
他們這要是虧了，可不光是把人力成本虧進去了，還錯失了好幾個月的發財機會呢！
小門小戶的，哪能不心痛呢？
雲朵笑了起來：
“話也不能這麼說，有掙錢的就有捱打的。有些菜在樹上多熟一天就顯得老了。”
“雞毛菜這周沒人買，下週人家就開始挑揀了。你這個生意雖然耽誤了這幾個月，但一次出產量也大，真要都賣出去了，一年最起碼能有四五次的銷售期，這不挺好的嗎？”
村裡本來還有人種秋葵呢，聽說現在好多人年輕人愛吃這個。
結果秋葵在那枝頭上，一天不摘就老了，但卻不是每天都有人來買秋葵的。
後來沒轍，種一茬採收了之後自家吃吃，接下來就沒人再種這個了。
云云就嘆口氣：
“你看，說來說去不還繞回原位了嗎？我就是操心怕一時半會賣不完呢。” 蚯蚓糞的出產量大，一次賣不完，堆積着，下次又得堆更多，他們還得專門騰個屋子放這些……也費事呢。
但，雲朵對蚯蚓糞的銷售也沒什麼經驗。
這會兒上網搜索一下，也不禁大皺眉頭：
“這個價格怎麼有高有低呀？”
是啊。
云云指了指前方的店鋪：
“你看這個，30塊錢就能買二三十斤。這個呢，一斤要四五塊錢。”
“我現在，一是不知道怎麼定價，再來沒有個大概銷量，快遞那邊也不好談價格。”
“還有就是，人家那種規模化管理的蚯蚓糞，一畝能出五六噸，甚至更多。”
“燕專家他們幾個還來指導了，說是這個棚子不夠高，通風量不夠。再來少了機械，人工精細度還是沒跟上，真要是做的好了，那些該備的都得備齊。”
另外，竹子搭的大棚不抗風。
最近天氣好沒事，夏天如果遇到雷暴大風，很容易掀飛了。
這回頭也還得再投入。
這樁樁件件的，雲朵只是不想幹農活，又不是不心疼自家丈夫——
假如掙到錢了，好歹可以多上幾個設備嘛！
姐妹兩個臭皮匠對這一行實在陌生，燕專家他們幾個倒是能找到做這一行的，但沒道理讓人家把客戶也介紹過來啊！
云云最大的擔憂——
“我主要怕你姐夫沒收回本兒，失了心氣兒。”
不管是種地還是幹什麼，心氣兒都是最重要的。一旦沒了盼頭，幹起事兒來也敷衍，那接下來事情就只會辦的越來越垮了。
雲朵想了想，又笑道：“那我們直接去問問老闆嘛。”
“連喬喬都知道，不懂就要學習，咱們確實不懂，問一問，提一提，不是壞事啊！”
“喬喬如果覺得能幫忙，姐你給他打個金墜子謝一下，錢不多，也是咱的心意。”
“要是他那邊不方便——這個咱得理解，他們家賣的東西就是不一樣，不能這樣糟蹋粉絲信任。”
“那咱們也有小祝支書那邊開直播託底。”
“你想想看，咱村有這樣一個領導，是不是比別人創業還得自己找路子要輕鬆很多？不然你咋會想到就直接幹呢？”
“所以嘛！有啥壓力？有壓力，咱們一條條把事情捋明白就好了。”
“我姐夫呢？叫他今晚先別整地了，自己的事業，該聽也聽一聽。”
她這一連串的話說出來，手上還不忘給宋檀發個消息，提前問一問。
得到回覆後，剛準備對云云粲然一笑，卻見她姐看着自己的眼神格外複雜，而後又摸了摸她的腦門兒。
“我就說你得讀書吧！書讀的多了，再工作一段時間，人都變靈性了。”
她突然又笑起來：“以前我拉拔你們幾個，現在你也拉拔拉拔我。”
……
老宋家人吃了飯，正在廣場上溜達閒聊呢。村民們如今每天的休閒時光都在這裡，十里八鄉說不完的小話。
但是這些小話哪有蚯蚓糞有意思啊！
別說云云跟雲朵對這個一頭霧水，老宋家人也沒接觸過呢。
他們光曉得自家的肥都是河灘那邊堆肥發酵的，但具體怎麼搞又是個什麼道理，現在也沒整明白。
宋檀想了想，又回覆雲朵：“可以問問燕然他們，一起來商量商量。”
論專業性，還得這幾位嘛！
只是現在是下班時間，云云的生意，當然誠意得她來了。
不過，雲朵卻是提前把情分做在前面了，如今說請人幫忙，師兄妹三人跑得飛快——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村裡也沒啥娛樂。
但。
蚯蚓糞！也是好課題啊！
一行人齊齊聚在老宋家。
如果說有錢了之後生活有什麼改善，那就是烏蘭開空調的時候可捨得了。
中央空調基本不停，再不是以前開冰箱都得速戰速決的摳搜勁兒了！
大家夥兒在客廳裡這麼一坐，屋子清涼涼的，大晚上了沒上什麼茶水，卻有各種零食水果——
香噴噴的甜瓜，甜津津的西瓜，荷葉烏梅茶隨便喝，甚至還有一盆焦黃焦黃、裡頭放了各種肉丁兒雞蛋碎的炒米。
烏蘭最熱情不過，見大夥兒來齊了，端了一盆甜瓜去廚房，咔咔一切兩半兒後，瓤掏出來，一人再配個勺子。
都不用切的多精細，大家一邊拿勺子咬着，又或者直接咔咔上嘴啃，總是能填個肚飽的。
尤其是甜瓜那個香氣呀。
又濃又甜，聞着就讓人胃口大開。
燕然三個對視一眼，就知道勤快點兒，少不了好處呢！
云云倒是挺不好意思的，但她向來不是扭捏人，感謝光嘴上說也沒啥用，因而就直奔主題：
“我家那個蚯蚓糞，現在都收了一些了，就是一來不知道怎麼定價，二來能不能賣出去，我倆心裡有點兒沒底兒。”
說完又推了推丈夫。
40歲的老實男人坐在那裡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聞言張了張嘴。
張了張，又閉上了。
最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會幹活，還是都聽云云的吧。”
想了想又補充道：“賣不出去也沒啥的，多攢點慢慢賣嘛。剩下的咱埋自己地裡，明年種菜，菜也長得好，不虧的。”
宋檀登時就樂了起來：“有這個心理，幹什麼都會成功的啊。”
陸川也頗感興趣——鄉村生活彌補了他許多的常識短板，如今寫點東西刻畫人物，越發的讓人印象深刻了。
此刻就當先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這個定價，你們心裡有沒有什麼大概想法？”
云云抿了抿嘴，有點緊張：“我要買包裝袋兒，還要寄快遞，快遞成本估計要佔了大頭。”
“就想着，能不能跟網上這些好價格差不多，就是 9.9元兩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