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淑藍不能對孫大少奶奶說這些,她無所謂地說道:“男裝女裝對我來說,的確沒多大的區別。只是我現在習慣了,換回女裝,不但要跟所有人都解釋一遍,還會被人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多不爽!”
孫大少奶奶聽了這番話,不禁莞爾,她認識的容淑藍,的確就是這幅性子,視禮教爲無物,桀驁不馴又特立獨行。
“我只能說盡量,我這個庶妹看起來很溫順,其實是個性格偏執的人。如果她鐵了心要賴上你,保不準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孫大少奶奶這般說着,就想起年幼時的一件事來。
有一次肖婉的生母三姨娘不知犯了什麼錯,父親大發了一通脾氣之後,揚言要將她送到莊子上去。
當時三姨娘都嚇傻了,只知道躲在屋子裡哭。肖婉卻不哭不鬧,只在張氏的院門外跪了一整夜。
第二日,張氏起牀得知這件事時,肖婉已經昏迷倒地。
肖婉醒來後,張氏問她爲什麼要跪在她的院門口,而不去求父親。肖婉答:“父親正在氣頭上,女兒去求他,他也不會理睬女兒的。還不如求母親,母親素來仁慈,有一顆菩薩心腸,您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再說了,男主外女主內,後宅的事情,不需要徵求父親的同意,母親就能做主決定。”
張氏聽了這番話,面上的神色非常複雜。最後不但出面替三姨娘在父親面前求情,還特意請了教養嬤嬤教導肖婉。
孫大少奶奶記得,那一天,是臘八,淮州下了初雪。紛紛揚揚的雪花下了一整夜。而那一年,她十二歲,肖婉九歲。
容淑藍並沒有把孫大少奶奶的話放在心上,看見她走神,伸手在她眼前輕輕晃了晃,“姐姐,就這麼說定了,肖婉的事情你幫我搞定啊!不早了,我先走了,你早點歇息!”
孫大少奶奶倏然回神,連忙拉住容淑藍,“阿藍,你要小心點,婉兒從小心眼就多,我怕……”
容淑藍混不在意地揮揮手,開玩笑道:“姐姐,我的身手你還不知道?她總不能對我霸王硬上弓吧?”
孫大少奶奶收起眼裡的隱憂,笑着捶了容淑藍一拳,“沒臉沒皮的!這話也就你能說出口。”
容淑藍呵呵一笑,“姐姐,改日我再來看麒兒。你早點休息,我走了啊。”
“阿藍,我乳母還昏迷不醒呢!”
“肖嬤嬤睡一覺自然就會甦醒了,姐姐不用擔心。走啦走啦!”
看着容淑藍敏捷地翻窗遁走,孫大少奶奶盯着窗外的夜色出了一會兒神,才走到窗邊,把窗戶關嚴實,回到牀上躺下睡了。
容淑藍從孫府出來,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第二日,她沒有去書院,早飯後,帶上穀雨和強子去了容家坊。
馮叔選了一間空置的鋪面,舉辦了一場別開生面的相親大會。
烏山民風開化,在婚姻上也相對自由一些,雖然也講究父母之命、媒約之言,但是議親時,會讓男女雙方見上一面,簡稱相看。
相看滿意後,議親纔會繼續下去。
聽說今日會來二十三位姑娘,分別相看容家裝二十三位小夥子。
這些姑娘都是馮守信詳細調查過,又諮詢過家僕們的意見後,才最終確定下來的。
相中張萬良的姑娘最多,共有八人。有世家大族的婢女,有小戶人家的庶女,有一個甚至是落魄秀才的女兒,不過那姑娘容貌一般,年紀也有點大。
馮守信的意思是希望他能選世家的婢女。世家的婢女禮儀人情事故都不差,關鍵是彼此身份相當,過起日子更得宜。
最後,張萬良卻挑選了落魄秀才的女兒爲相看的對象。
除了張萬良是搶手貨外,張淼也很受歡迎。也有好幾個姑娘相中他。不過,張淼一反常態,居然全部拒絕了,連相看都不願意來相看。
把馮守信弄得一頭霧水,想問個清楚,又抽不出空回莊子。
這些情況,容淑藍基本都聽水生說過了。
等她到了容家坊,相親大會已經開始了。相親那間鋪子,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都是容家坊的店員和工匠。
二十三對相親的姑娘大小夥,分樓上樓下座了二十三桌。馮守信代表男方所有人的長輩,樓上樓下不停地跑着。
一下馬車,強子跟容淑藍打了聲招呼,就鑽進了人羣中。
容淑藍沒有進屋,只在外邊站着聽了一會,臉上就浮現出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穀雨在一旁低聲道:“少爺,您不進去看看?”
容淑藍語帶輕笑道:“不用了,我去一趟書院,一會你跟強子一起回去。”
穀雨開心地笑道:“好的。那您先去忙。”
容淑藍騎着小黑驢去了鴻儒書院。
容淑藍沒有去女院,而是來到文院的藏書樓。
鴻儒書院作爲一間有數百年曆史的書院,底蘊還是很深厚的。其中,就體現在這藏書樓上。
鴻儒書院的藏書樓是一棟獨立的兩層小樓,樓上樓下加起來六間大屋,全部擺滿了各類書籍。
容淑藍身爲女院的院長,有權利借閱藏書樓的任何書籍。
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容淑藍運用靈識,把藏書樓的所有書籍都簡單盤查了一遍,把跟農牧業相關的書全部抽出來,登記後,帶出了藏書樓。
藏書樓有六百年的底蘊,但是關於農牧業的書籍卻少得可憐,只有二十來本。
容淑藍抱着書籍到女院轉了一圈。
今日上午學的是女紅。
秀姑姑原名文秀,女學生們都稱呼她爲文先生。
文先生正在講解一副繡品,女學生們聽得還算仔細。
容淑藍在窗外掃了一眼,發現肖婉沒有來上課。
容淑藍也沒在意,來到二樓一間老師休息室,開始翻閱手裡的書籍。
容淑藍一邊看一邊做筆記,還穿插了自己的看法和這一年來積累到的經驗。
容淑藍認真整理資料,一時沒留意到時間,等放下手中的毛筆,擡頭一看,才發現外面都黑透了。
回到府,瑞姑姑得知她連晚飯都沒吃,捱了一頓說。
瑞姑姑很少管她的閒事,這回爲這點小事說了她幾句,讓容淑藍有種錯覺:劉嬤嬤回來了。
穀雨給容淑藍熱了飯菜,容淑藍隨意吃了點,等瑞姑姑回房歇下,穀雨一邊伺候她洗漱,一邊興致勃勃地說起了今日容家坊集體相親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