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下起了雨,周淮趕緊把她抱下車,躲到大門口的屋檐下。
費南斯雙腳冰涼,踩在地上,發麻酸脹,找不到着力點,差點沒站穩。
周淮一把拉住她,將她託着,抱在懷裡。
費南斯牙齒打顫,說:“我們回去吧。”
周淮說:“我估算了下,他們回來應該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再忍半個小時,如果再不回來,我們就回去。”
等腳的發麻酸脹感慢慢散去,費南斯靠在了牆上。
“你們蹲點都這麼累啊?”
“嗯。”
一陣冷風吹過來,費南斯止不住發抖。
周淮抱緊她,說:“我有個法子,可以讓你不這麼冷?”
“什麼法子?”
周淮笑笑,說:“不許打我。”
“我打你幹什麼?你又不是那幫子混蛋。”
周淮笑了笑,低下頭,吻住了她。
半晌過後,費南斯靠在他胸口上大口喘氣。
周淮撫着她臉,說:“怎麼樣,還冷嗎?”
黑暗中看不見他表情,費南斯罵道:“臭流氓。”
周淮笑了,問:“還要嗎?”
費南斯看着他,雖然什麼也看不到,踮起腳尖,吻了上去。
雨漸漸停了。
一輛白色麪包車駛過來,停在那棟樓門口。
車上下來一人,打開大門,將車開了進去。
周淮示意費南斯待着別動,自己悄悄溜進了院子。
不一會兒,周淮快步走回來,再看向那樓,那人關上門,開車走了。
在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周淮突然間加速將車逼停。
那人破口大罵:“他媽的,誰?”
透過車窗玻璃,費南斯看清了那張臉。
和樑曉斌的資料重合,這個人居然是自己要找的況世鋒。
周淮按住她手,沒吭聲。
況世鋒推開車門下車,罵道:“你他媽有病啊!”
周淮突然間關上車燈,片刻後,又打開了。
燈光一閉一閃,極其刺眼,況世鋒擡起手擋在臉上,大聲問道:“誰?”
周淮一個跨步從摩托車上下來,一把將他雙手反扣,將他壓在了車身上。
費南斯走到車旁,問:“況凌琳在哪裡?”
況世鋒想轉頭,周淮一巴掌將他臉摁在了車身上。
費南斯大聲問道:“況凌琳在哪裡?”
“你說什麼?什麼況凌琳?”
費南斯一巴掌呼在他頭上,罵道:“你他媽的裝什麼蒜?!況榮的小女兒,你的堂妹。你們把她弄到哪去了?”
“我叔不是把她葬在南區城郊陵園了嗎?”
費南斯冷哼:“糊弄誰呢?你不是和剛子說,你給他找了個好人家?平山縣張家鋪張一彬。”
況世鋒心一驚,脫口而出問道:“你怎麼知道?”
費南斯眯起眼,擡手一巴掌呼在他臉上。
“你不是說你不知道嗎?張一彬家根本沒買她。說,到底把她弄到哪裡去了?”
況世鋒嗷了幾嗓子,罵道:“草,他媽的,你…”
周淮手上施力,壓低了聲音呵斥道:“嘴巴乾淨點!”
況世鋒嗷嗷叫道:“你們是誰?我要告你們。”
費南斯冷哼一聲,說:“儘管去告,刑法四三百零二條規定,盜竊、侮辱、故意毀壞屍體、屍骨、骨灰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就憑你剛剛的所作所爲,罪上加罪。”
況世鋒哀嚎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張一彬家根本沒買她。”
費南斯問:“人呢?”
況世鋒扭着身子叫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人讓劉大昌拉走後,我就再也沒看到過。”
周淮問道:“1月14日和1月24日晚,你在幹什麼?”
況世鋒立刻不動了,半晌沒說話。
周淮見狀,將他塞到車裡,鎖上車門,而後將車內燈打開,走到一邊打電話。
見況世鋒看了自己一眼,立刻低下了頭,費南斯嘲諷道:“怎麼,終於知道羞愧了?”
況世鋒沒吭聲。
費南斯朝他頭上甩了他一巴掌,罵道:“算你還有點良心!”
況世鋒依舊沒吭聲,偏過臉把頭埋在了椅背上。
車內燈光昏暗,照在他右半邊臉上。
右耳靠近耳垂的地方,一大一小兩顆黑痣甚是扎眼,大的綠豆大小,小的和小米差不多大小。
匆匆一瞥,如耳釘一般。
費南斯愣住片刻,隨即一巴掌呼在他頭上,吼道:“他媽的,是你!”
周淮看她一眼,掛斷電話。
“怎麼了?”
費南斯盯着況世鋒,吼道:“你他媽砸我門幹什麼?我和你有仇?”
周淮愣了愣,問:“是他砸的門?”
費南斯眨了眨眼,轉頭看着他,皺眉問道:“你們,還沒查出來?”
……
周淮沉默。
費南斯看他一眼,說:“就是他。他那天帶着口罩和帽子,沒看到臉。但是,我看到了他右耳朵上的這兩個痣。”
周淮聞言,打開手電筒,照在況世鋒臉上。
費南斯指着他右耳朵耳垂,說:“這裡,兩顆黑痣。”
一大一小。”
周淮看他半晌,突地攥住他頭髮,把他臉擡了起來。
“況世鋒!你不是走親戚,走錯門了嗎?!”
費南斯愣了。
周淮鬆開手,說:“他也是那天開你家門的人。”
費南斯怒了,說:“你怎麼不早說?!”
周淮也怒了。
“那天你不是隔着窗戶也看到了。你都不記得他們長什麼樣嗎?”
……
費南斯說:“我…忘了。”
……
周淮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周淮將況世鋒塞到車後座,坐進駕駛座,朝費南斯說道:“走吧。”
費南斯這才轉過頭看向他,依舊撇着嘴。
“去哪?”
周淮突然間想笑,清了清嗓子,說:“公安局。”
費南斯問:“那你車怎麼辦?”
周淮說:“我打電話讓斌子幫我拖車了。”
費南斯哦了一聲,打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座。
五點多,天還黑着,整個世界將醒未醒。
周淮帶人進了大樓,費南斯留在了車裡吹空調。
剛眯了一會兒,扣扣扣三聲響,費南斯嚇了一跳,忙睜開眼。
待看清窗外人後,費南斯閉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蔣益民見她不理,又敲了敲車窗。
費南斯睜開眼,看他一眼,坐直身子,打開了車窗。
“蔣隊長,有何貴幹?!”
蔣益民沒說話,盯着她看。
這個姑娘,周淮說:“我用我的性命擔保,劉大昌的死和她毫無關係。”
短短的言語“交鋒”之中,自己都處於下風。
脾氣暴躁、性格怪戾,監獄和看守所裡,這樣的人比比皆是。
可偏偏正是這樣的人,一早就給自己帶來這麼大個“驚喜”。
費南斯見他不說話,擡手便要關上車窗。
蔣益民挑了挑眉,說:“走吧,進去看看。”
莫名其妙!費南斯拿眼瞪他。
蔣益民笑了,說:“機會不多,過時不候。”
費南斯跟在他身後,走進了一間屋子。
屋子不大,黑壓壓的全是人。
除周淮和之前見過的那個胖胖的警察外,還有幾個生面孔,均一臉嚴肅地盯着牆上的玻璃,連自己進來頭都沒轉。
費南斯走到周淮身旁站定。
玻璃另外一面的房間裡,況世鋒坐在椅子上,驚魂未定。
“琳子回來後的第二天一早,劉大昌突然找到我,說有人看中了琳子,讓我去勸勸六叔。他說只要我勸動了六叔,就給我五萬塊錢。我以爲他誑我,誰知道他當場就給了我五千塊錢。”
“剛開始,六叔死活不答應,我就讓剛子也勸他。好說歹說,他終於同意了。劉大昌果然又給了我四萬五。一月九號那天晚上,他就把琳子拉走了。”
小江問:“怎麼勸的?”
況世鋒說:“現在都不讓土葬,老一輩的人接受不了火化。我就說,那樣也是入土爲安、落葉歸根了。六叔就同意了。”
小江問:“1.14日那晚你在幹什麼?”
“那天晚上,六叔說要好好謝謝我請我吃飯,讓我去他家吃飯,我就去了。”
小江說:“說說吧,怎麼殺的況榮?”
況世鋒搖頭,說:“我沒殺他。”
小江呵斥道:“老實點!”
況世鋒叫道:“我真沒殺他!那天晚上,六叔一直問我爲什麼把琳子賣了,威脅我說要報警。我說給他兩萬,他不幹,非拉着我去派出所。我就給他打暈,跑了。”
小江說:“是打暈嗎?屍檢報告上可不是這樣說。”
況世鋒說:“我就是把他打暈了啊,我走的時候他還喘氣。”
小江說:“況榮最後見到的人是你,他死了,不是你殺的,是誰殺的?!”
況世鋒渾身一抖,喊道:“我真的沒殺他。我把他打暈後,給他放在大廳椅子上躺着。走之前,還給他懷裡塞了兩萬塊錢。”
周淮低聲道:“況榮是被刀捅死的,死於失血過多。一個星期前,小江他們抓了一個流竄作案的慣偷。他交代,那晚去偷東西,被況榮抓了個正着,捅了他幾刀,拿走了他懷裡的兩萬塊錢。有了況世鋒的證詞,可以結案了。”
費南斯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