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你不夠愛她
只是眨眼間，這裡就已經成了一片血海。
而後，有人順着她的脖頸猛地一敲，她眼前一黑……
誰將她揉進了懷裡，她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這個人不是夏梓修。
路瑾桓危險的眸子緊緊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杜建輝。
“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杜建輝捂着自己的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穿着黑色風衣，手上拿着短槍的男人，他的身後還跟了五六個人，行動都相當迅速，只這麼一分鐘內，他們都來不及反應的剎那，子彈已經穿透了他們的胸膛。
“恩……一個讓我不怎麼愉快的人。”路瑾桓的聲音很冷，比起方纔的夏梓修，更貼近一種毫無人性的冷。
“你……”
“爲了爬上高位，你拋妻棄女，你以爲自己夠狠心了，但是這個世界上，比你狠心的大有人在。比如說……我。”路瑾桓舉起槍，黑洞洞的槍口直直的對準了杜建輝的腦門。
“我不管你是誰，我……我是杜芮的父親……你對我動手……杜芮……夏梓修不會饒了……”
“這種時候，倒是知道尋求自己女兒的庇佑……”路瑾桓看了眼懷裡的女人，她的臉頰通紅，頭髮有些長了，但是卻很亂。
如果他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殺了她父親，她醒來之後，會用什麼眼神看自己？
路瑾桓淺淡的眸子深不見底。
杜建輝見路瑾桓有些走神，拿出自己身上的槍就對上了路瑾桓。
“砰”的一聲，大廳裡再次響起。
路瑾桓手上的槍直直的對準杜建輝，槍口還冒着煙，只是男人的目光還停在懷裡的女人臉上。
杜建輝一雙眼睛死死睜着，他的腦門被子彈穿透，血汩汩的從後腦勺留下。
沒有人知道他最後腦子裡想的是什麼，但是這雙死死瞪出的眸子，除了對這措手不及便敲開大門死亡的震驚，是否還有一絲悔恨呢……
杜建輝一定沒有想到，他會死在這裡，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殺了……毫不猶豫的……
他還沒有來得及思考，還沒有來得及掙扎。
這樣的結局對他來說，太殘酷了，他還有自己的野心，他還有抱負，他還想爬上高位之後，重新求得他心愛的人，求得她的原諒……
可是，好像，他早就已經沒有退路了，他這輩子，把權力，把低位看的太重，把驕傲，把自尊看的太重……
他就已經分不清什麼比較重要，早就不知道，什麼纔是生活……
或許從他和黑道勾結上的那一刻開始，他的事業，他的人生就再也沒有轉折的可能了。
這殘酷的結局對他而言，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路瑾桓手慢慢放下，他對眉頭不自覺蹙起的杜芮說道，“反正你恨我也不是一兩天了，我不介意你多恨我一點。”
至少這樣，這個世界上，就會少一個人再像我一樣把你當成籌碼，來傷害你。
血緣什麼的，根本就沒有意義！
他這雙手，從來就沒有乾淨過，多殺一個，少殺一個，殺了誰，他都無所謂。
但殺了杜建輝的那一刻，路瑾桓覺得……還是有意義的。
將她打橫抱起，他睨了眼旁邊還在苟延殘喘的龍老大，對自己手下道，“一個都不許留。”
“是，老大！”
路瑾桓的腳程很快，帶着杜芮上車，便開車離去，等喬煜帶着警察趕過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個爛攤子等他收拾。
夏梓修的公寓裡，殷洛眉頭皺緊，慢慢道，“路瑾桓把所有人都殺了。”
“這是他的一貫作風。”夏梓修應道，他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可是他還是忍不住一拳頭砸在牆上，“該死的！他把她帶到哪裡去了！”
“你早該料到，路瑾桓有可能會把她帶走，不還給你。”殷洛說道。
夏梓修深吸一口氣。
他其實只安排了雲諾還有雙子三人，其實對付龍氏還是綽綽有餘，但云諾和雙子趕過來的速度並沒有那麼快，被龍老大發現的人是路瑾桓的手下。
龍老大心下一慌，儘管手上握着兩枚棋子，他也不敢在不瞭解赤門的實際情況下和赤門正面擦火。
所以他纔會速戰速決，達成協議，將籌碼帶走。
夏梓修雖然是告知了路瑾桓這件事情，卻沒有想到他們來的速度會這麼快，甚至在雲諾和雙子之前。
他不是沒有顧慮，但是他和路瑾桓的合作並沒有中斷，他怎麼敢把杜芮帶走……
“梓修，還有一句話，說了你不要不開心。”殷洛淡淡道，“如果我是你，我會先保杜芮平安。”
他是這樣說的。
夏梓修一張臉冷了下來。
“杜芮出事，一屍兩命，或許百事孝爲先，但我並不覺得，今天，你先保夏媽媽平安是個正確的抉擇。”
殷洛毫不避諱的說着自己的想法，“如果夏媽媽沒有處心積慮的想要去害杜芮，今天的事情不會發生。”
他一針見血。
讓從臥室裡走出來的夏母臉色越發難看。
她手腳冰冷，看向夏梓修，“我是你媽媽……”
夏梓修低着頭。
她是他母親，父親早亡，不管如何，他要替父親好好照顧她，他也要報答母親的生養之恩……
只是……
“我做的一切是爲了你，你看到沒有，杜建輝那男人的嘴臉？他的女兒，你娶了會後悔的，況且，如果之前，你沒有騙我，我也不會再找上杜芮。”夏媽媽依舊義正言辭。
整間客廳的氣氛陡然變了。
夏梓修拽過一直站在旁邊，不敢動彈的佩妮，“這些日子，我之所以騙你，就是爲了讓你明白，你的雙眼早就被仇恨矇蔽了，杜芮那樣的媳婦，你不要，你要我娶這樣一個唯利是圖，只懂榮華富貴的女人。媽，你可真是爲我好。”
“……”夏母看了眼佩妮，只見佩妮一句話都不敢說，整一個被嚇壞了的模樣。
“媽，如果你真的清醒了，就該看清楚，今天發生了些什麼！”
“……”
“芮兒不惜和她父親正面爲敵，也要保護你！你該想想，她都承擔了些什麼！我說過要保護他，可是因爲您，我不得不讓我的情敵去保護她！”
夏梓修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對自己母親……
“媽，做兒子的不願讓您失望，但是您，讓做兒子的太失望了……”
夏梓修說完這句話便走出了屋子。
殷洛看了眼佩妮，“看好夏媽媽。”
“是。”佩妮低聲應道。
殷洛跟着夏梓修走了出去。
夏母頹敗的坐在沙發上，是，她今天都看到了，那個女人……懷了孕，看上去柔弱不已的小女人，和她的父親怒目相瞪，就是爲了保護她……
她看到了……
都看到了……
“夏媽媽……我給你倒點水……”佩妮說着。
夏母靜默了良久。
她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不明白，想不通梓修爲什麼會對杜芮這麼堅持，想不通杜芮爲什麼會優先保護自己，也想不通自己爲什麼卡死在了牛角尖。
約莫二十分鐘後，她向佩妮開口，“之前梓修找來的那位心理醫生，再安排她和我見一面。”
“夏媽媽？”
夏母疲憊的靠在沙發上，一時間，眼睛竟有些溼潤。
佩妮眉頭微皺，難道夏媽媽她……
“我知道了……”佩妮咬着呀，心下不快，這一情緒直接傳到了臉部，她連遮都懶得遮了……
我求求你，能不能稍微爲你兒子想那麼一點點！
能不能不要總是想着把他往火坑裡推？！
總是讓他左右爲難，不知所措，讓他痛苦啊？！
你瘋了十年，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是別人母親啊？！
她是忘了……
忘了自己還是夏梓修的母親，她以爲自己的心早就跟着死去的丈夫一起去了……
她和杜芮一起被抓，對，她是禍源，但是最後，夏梓修還是先救她回來，爲此，她都有些不知所措，雖然看上去，這是無可厚非的選擇。
但是她也不是傻子，她看得出夏梓修果決背後的隱忍。
而杜芮她……
閉上了眼睛，她又想起杜芮坐在她面前說的話。
這個世界，並不是除了黑，就是白。
她一個人坐在那裡，沉思了許久。
夏梓修走出公寓之後，一方面讓人對A市進行地毯式搜索，另一方面，他繼續聯繫着路瑾桓。
夏梓修是嘗過這個滋味的，杜芮被路瑾桓帶走的滋味。
但是這次又不同，他至少還能知道杜芮在哪裡，他還知道該怎麼應對……
路瑾桓如果想藏，他找起來並不容易……
“從六月花餐廳開始，所有的路線，我都跟蹤搜索了，路瑾桓的車子只跟蹤到三千米之外。連方向，都確定不下來”雲諾站在夏梓修面前，說道。
施容坐在沙發上，雙手環胸，她看向夏梓修，“你着急也沒有用，依我看，還是等路瑾桓主動找你，你們明天下午，不是定了時間地點，商量事情的嗎？”
“他會出席？”雲諾懷疑道。
“你們不要忘了，他現在最大的目標是狡狐，不是赤門，他雖然爲人極端，但還不至於連現在的情勢都分不清。”施容冷靜分析道，“況且，你敢讓他去救杜芮，可見你並不擔心他會對杜芮有多大不利。”
夏梓修抿着脣，他只是想到杜芮在他身邊，就很不爽……
“還有一件事情，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施容看着自己的手指，慢慢道，“杜建輝死了。”
夏梓修眸子黯下。
“雖說路瑾桓生性殘忍，但是仔細想想，有的時候，這種殘忍是有必要的。你想殺杜建輝想了多久？無奈種種原因，都下不了手，可路瑾桓只用了兩槍。”施容說着，竟帶着些許的嘲諷。
這嘲諷裡是對夏梓修的不滿。
“阿容？”
這種不滿，就連站在一邊的雲諾也聽了出來，他微訝。
“夏媽媽固然重要，但我卻不覺得，在那樣的情況下，先救夏媽媽是對的。”施容老實說道，“我和夏媽媽相處的也很好，即便她神志不清的時候，我也把她當成母親來看，但是爲你，杜芮明顯付出的多得多！她還懷有身孕，如果你有自信，救了一個還能救第二個，你就應該先救杜芮，如果你沒有自信去救第二個，你就更應該先救杜芮！”
雲諾眉頭微皺，他忙上前攔住施容，“阿容，別說了，老大也很糾結……”
“你覺得，那樣的場景下，我說先放了杜芮，杜芮會聽麼？”夏梓修看向施容，“她不會，她會希望我先救我媽。”
“她希望？她希望頂個屁用啊？好，你總是站在她的立場上替她想，你愛她，你是好男人，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她有時候善良天真到讓人想拿鞭子抽！難道你也要跟着天真？就拿杜建輝來說，如果你不去顧及杜芮的感受，早早的除掉，你的身份會曝露？杜芮現在會不知所蹤？你就怕自己在她心中沒了低位，你就怕她會埋怨你！”
“說白了，你就是利用她愛你，肆無忌憚的樹立自己偉大的形象，你母親過來之後，試問，她有過一天踏實日子麼？她受傷，她難過，好像都與你無關，都是夏媽媽搞得，你好像很難做，很左右爲難，可是歸根究底，不就是你的無能嗎？你能保護赤門裡的兄弟，你能保護夏媽媽，但你卻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夏梓修，你就承認吧！你根本不夠愛她！”
施容的一字一句竟把夏梓修罵的一無是處。
“你在她心裡，是這個！”施容豎起大拇指，“第一！最好，最棒，最愛！夏媽媽拿杜媽媽要挾她的時候，看似，她是爲了她母親，事實上，她還是爲了你，不然，以杜芮的性格，會這麼老實向夏媽媽低頭？你那麼瞭解她，就沒有想過嗎？還是說，想過……就算了？覺得她的付出是理所當然？”
施容起身，走到他面前，“反過來，你再好好的想想，她在你心裡，是第幾。”
殷洛和雲諾站在一邊，一直沉默着。
“還有路瑾桓，他帶走杜芮，你在擔心什麼，你自己最清楚！”施容看穿他心下的弱點，“是個人都知道，和杜芮相處的久了，不喜歡她都難。你可以嫉妒，可以懷疑，但如果你已經盡了全力去保護她，盡了全力去愛她，那麼現在，你就不會擔心她和路瑾桓在一起！因爲你沒有自信，你怕她累了，想離開你了！”
“夠了……”他低低的說道。
施容攥着拳，“至少，如果是我站在杜芮的立場，我不會再回到你身邊……”
她說完便走出辦公室。
話的狠絕程度讓一旁的殷洛和雲諾都不由皺眉，施容確實說的夠狠，罵着夏梓修，卻順帶連着另外兩個，也開始自省了……
夏梓修疲憊的閉上了眼睛，他的心思，他的弱點，全部施容看的清清楚楚……
以至於，這些話雖然是從施容嘴裡說出來，但就好像是杜芮站在他面前說出來一樣，一時間讓他心揪到窒息。
良久，殷洛纔開口，“我贊成阿容說的先等等，路瑾桓不是個瘋子，他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知道杜芮沒有危險。”夏梓修老實道，“路瑾桓他喜歡杜芮。”
並不是說路瑾桓喜歡杜芮就不會傷害杜芮，只是這些日子，夏梓修也算是瞭解了路瑾桓很多，路瑾桓已經不止一次救過杜芮……
他想傷害她的目的性已經不見了……
可是正如施容所說，這纔是他不想看到的……1c497。
他沒有想到他的母親，到了現在，還會想方設法的拆散他們，她母親把杜芮約在六月花餐廳，他實在沒有辦法去認爲，她母親沒有傷害杜芮的意圖……
這份傷害會有多重，他也不知道……
他是無用，所以只能在這裡等。
“我等不了，所有可能的角落，都要給我翻個遍！我就不信找不到路瑾桓！”
殷洛和雲諾應了聲，便走了出去。
而夏梓修，開着車子，往太陽公寓開去，他還要去安置杜媽媽……
白色的牆面，黑色的瓦頂，這座歐洲風格的別墅獨樹一幟，坐落在暖陽山別墅區。
沒有人能夠想到，臭名昭著的寒嶺老大會住在這麼安靜，偏僻的地方。
這裡適合度假，適合深居，適合放鬆心情，卻不適合一個雙手每天都沾着鮮血的黑道老大居住。
然而，杜芮醒來之後，鼻尖竟然聞到了一股花香，是——茉莉？耳邊充斥着的竟是鳥叫聲……
睜開眼睛，這樣的感覺，她只在赤門城堡裡住才體會得到。
但是顯然，這間屋子，很大，很空曠，色調很冷，她不在城堡裡。
窗子半開着，外面的冷風能夠吹進來，吹在杜芮的臉上，竟是如此的舒服，身上蓋着的被子都顯得暖和……
她聽到了腳步聲，看向門口，一個三十出頭的傭人端了被溫熱的牛奶走了進來，杜芮眉頭微皺，這個傭人，她見過……
“你是……”杜芮朱脣微啓。
“杜小姐，上次先生帶你回來過，我們見過。我叫阿林。”這位名叫阿林的傭人說道。
杜芮想起來了，“那麼這裡是……”
“暖陽山別墅區。”阿林解釋道。
杜芮撐起自己的腰板，阿林忙上前替她墊上枕頭，“杜小姐，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她搖了搖頭，“那路瑾桓呢？”
“先生在樓下用早餐。”阿林說道。
杜芮慢慢想起被人敲暈之前的事情，是……路瑾桓救了自己？
“我想下樓，我有話問他。”杜芮說道。
“杜小姐，先生吩咐了，讓你喝完牛奶，吃點土司，再睡會兒，等你再睡醒，他會上來見你。”17652213
杜芮微微皺眉，她現在腦子一團亂，怎麼睡得着……
“不用了，反正他在樓下吧，我還是下去見他吧……”
“杜小姐……你這……”阿林見自己攔不住她，就只好讓她穿上鞋子，然後扶着她往樓下走。
路瑾桓穿着簡單的家居服，一身淺灰色，高大的身形就靠在沙發上，他手裡拿着平板，隨意的划着。
聽到動靜，眉眼擡起，順着樓梯看過去，只見杜芮緩緩下樓，她定定的看着自己，沒有什麼表情。
一步一步，她走的很穩，很小心。
他記得，以前她不是這樣，以前，她有點小莽撞……是一間經就。
或許是因爲懷孕了，就連走路都小心起來。
她站在他面前，阿林扶着她坐下。
“我精神很好，你不用這麼小心。”杜芮對阿林說道。
阿林抓了抓頭髮，她本來還想開口解釋說：杜小姐是先生第一次帶回來的女人，她哪裡敢怠慢半點……
但在路瑾桓的眼神下，閉了嘴，默默地退後。
“是你救了我……”
“恩。”路瑾桓點頭。
“謝謝，你好像不止救我一次了……”杜芮老實道。
“我還以爲你只記得我傷害你的事情。”路瑾桓隨口說道，他細細看着她的左半張臉，臉上的已經沒有掌印了……
“我又不是不懂知恩圖報的人。”杜芮尷尬道。
“這麼說，你想報答我？”
“如果你想要我報答，可以說說看，有什麼要求，說不定我可以……”
“以身相許。”路瑾桓想也沒想就直接說道，說的很隨意，目光重新放在他手上的平板上，手指輕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