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用它的實際行動告訴我:追捕僅僅靠窮追猛跑是不行的,尤其是還要跟其他同類競爭的時候,必要的思考是獲得成功的基礎,而義無反顧的謀劃與執行是實現這一切的唯一路徑。
—《紀暮旅行記》
那天晚上,林妙聲和紀暮說了很多很多。就像他們兩個人從來不曾滋生過任何愛戀也沒有滋生過任何怨念一般。不像古代的知己那般秉燭夜談,卻在現代的時尚節能燈下安靜地說一些不關乎歡喜也不關乎悲傷的另類話題。
直到林妙聲盎然講述完畢,看見紀暮的眼漆黑如墨,會議室裡明亮的燈光將之映照得更是黑曜石一般的亮。
他就這樣向着對面的她,怔然相望。
四目相碰,視線相撞,彷彿風吹動紛紛飄揚的落雪,又彷彿幽潭中忽然綻放了一支紅蓮。
林妙聲精神恍惚,思緒飄散,她甚至覺得紀暮的眼就是那水波浩淼的忘川。她忽然就開始緊張起來,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脣。
呼吸可聞。
他從對面慢慢地起身,向她走來。兩三步的樣子,卻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一般,一步一顫,那沒由來的緊張便越發強烈。
終於,他來了。
紀暮俯身,只是從後面將她護在自己的胸前。
默然地,他閉了閉眼:“妙妙,我喜歡你,一直喜歡你。”
她的世界便由着他這句,風捲雲涌,戰鼓齊鳴。
“妙妙。”他在她耳畔輕喚,似呢喃般,溫柔繾倦。
“嗯?”她問,卻不知當時的情態是多麼的低眉婉轉。就好像他那些不帶任何企圖的呼喚都化作了咬耳朵的情話,纏綿悱惻得從她的耳朵裡開出一朵朵芳香伶仃的花來。
會議室的氣息旖旎得慢慢滋生出一些不合時宜的溫度來。然,窗外已經泛着魚肚白的微光,林妙聲說:“紀暮,我把策劃稿放在這裡你先看,我想回家一趟。”
“爲什麼要回家一趟呢?”紀暮早已收回摟抱着她的手,似乎有些不明白林妙聲的話。
“我擔心星期天。”林妙聲又開始咬自己的下嘴脣。
“星期天?星期天有什麼重要事嗎?”紀暮想,距離星期天不是還有好幾天麼,什麼提案令她這麼着急,以至於通宵結束後還
要馬不停蹄地趕回去繼續加班。心裡頭不禁有些慍怒那個逼着廣告公司加班的客戶方,完全忘記了自己因爲一己私慾,剛剛讓林妙聲趕了一個通宵的策劃稿。
“我擔心它餓壞了。”林妙聲說,“昨天過來的時候,沒想到會在這裡加一個通宵的班,星期天獨自在家也不知道安靜不安靜……”
紀暮這才弄清楚,星期天是林妙聲這邊新增加的一個家庭成員,暱稱叫天天。
“那我們去那邊24小時便利店買點狗糧,我開車送你過去。”
“不用,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
“我是幫我自己節省時間,我們現在就能討論策劃稿的初稿方案。”紀暮的表情一點退縮的意味都沒有,分明是在說:要嘛讓我送你回去,要嘛你就留在這裡繼續討論,讓星期天餓暈算了。
林妙聲覺得人在屋檐下,尤其是紀暮的屋檐下,還是稍微低低頭比較好過。
“我們去24小時便利店買早餐吧。”
於是,林妙聲和紀暮一臉憔悴地從天虹公司的大樓裡出來,天色剛剛亮,馬路上沒什麼人,紀暮也沒有打電話讓司機過來伺候,而是自己啓動了車,讓林妙聲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前面路口停一下。”林妙聲指着那個可的便利店的招牌說。
“我知道。”
“那你早餐吃什麼,我買給你。”林妙聲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更自然一些。
“你不知道?”紀暮的眉梢微微揚起。
額,我怎麼知道紀大總裁你喜歡吃什麼早餐啊!林妙聲一面在心裡咆哮,一面鎮定地播報可的便利店裡面可供選擇的早餐:
“茶葉蛋、玉米棒、肉棕、關東煮、麪包、蛋糕、餅乾……”
紀暮的眉頭又不由自主地往中間靠攏。早餐呢,有那麼複雜麼?他是多麼想吃一頓愛心早餐啊,只要是妙妙你買過來的,都可以吃啊。遂想起一段時間以前,因爲林妙聲請他吃了路邊攤引發腸炎,還掛了點滴的事情。
“那就給我帶一個麪包吧。”
林妙聲幾乎也在同時想起了上次紀暮吃壞肚子的事情,剛纔的不自在竟然馬上就被這種莫名的“成就感”取代了,她想着:紀暮,不知道你現在的腸胃消化得了我買給你的早餐
不?
等到林妙聲拎了很大一包吃的東西回來,紀暮懵了:“你這……是早餐?”
“嗯。”
紀暮的目光在林妙聲臉上流連了一圈,囁囁道:“我們吃不了那麼多吧。”
“這個是你的麪包。”林妙聲掏出一小片精細的麪包給紀暮,上面的標籤寫着“抹茶三豆,8.5元,上市日期X年X月X日,保質期2天。”
林妙聲,你這是喂貓的吧?紀暮看着那小片的麪包嚥了咽口水,不待這樣打發人的吧。說起來,她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麼多啊,紀暮的目光轉向另一個大包。
“別看了,那是星期天的。”林妙聲一邊不顧及形象地將一塊紅豆夾心麪包塞進嘴裡,一邊口齒有點不清晰地解釋道:“有營養的東西,都比較小,你看你那個麪包就比我的有營養,我這個麪包大。”
如果將紀暮手中那款“抹茶三豆”比作弱柳細腰的美人,那麼林妙聲正努力消滅的那塊“夾心紅豆”絕對是關東大漢版的。
“你怎麼買了那麼多狗糧?”紀暮一邊開車一邊問,“家裡沒有了嗎?”精明如紀暮,他自然知曉24小時便利店的貨要比任何超市或者大賣場裡貴得多。
“是早餐,不是狗糧。”林妙聲糾正道:“天天不喜歡吃狗糧。”
額?這世上竟然還有狗不喜歡吃狗糧的?
“那它吃什麼?”
“我吃什麼,它就吃什麼。”林妙聲一說到星期天,彷彿就充滿了無窮的樂趣,這讓紀暮也對這隻叫做星期天的狗充滿了好奇。
林妙聲說星期天對她吃的食物都有興趣,有一次她自己煮了一碗泡麪,也給星期天煮了一碗,一開始星期天聞着香味可樂了,之後貌似被方便麪辣到了,夾着尾巴鬱悶了好久,一副傷了自尊的模樣……林妙聲笑得紀暮心中一陣盪漾又一陣小小的不爽:至於麼?竟然因爲一隻狗笑得那麼開心,我怎麼就沒見你對我這般花容生色過?
然,紀暮的車纔剛剛靠近小區,林妙聲就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吳家輝正領着星期天在草地上晨練呢!
林妙聲盯着車窗外的兩個身影,腦海裡如千萬頭草泥神駒狂奔:
怎麼辦?
她是下車呢?還是下車呢?還是下車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