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緩溫柔的聲音，落在耳畔，那樣輕，卻又那樣重。
寧璃愣怔着，望入那雙眼睛，不知爲何，心裡也像是被什麼揪了一下。
儘管顧老夫人沒有明說，但這一刻，她心底忽然產生了某種模糊而強烈的直覺。
茵茵——大概就是顧家那位早早逝去的顧四小姐。
那是一個母親思念女兒的神情，她不會看錯。
寧璃握着顧老夫人的手，輕輕眨了眨眼，脣角揚起一抹笑。
“您這樣想她，她一定會知道的啊。”
顧老夫人終於忍不住輕輕摸了摸寧璃的臉，手指微微顫抖。
少女的臉頰柔軟溫熱，那樣鮮活。
寧璃沒有動，就那樣任由顧老夫人撫着她的臉，脣角帶着笑。
顧老夫人的眼神，像是在看她，也像是在看另一個人。
好一會兒，她纔不舍的收回手。
她微微垂下頭，似是想說點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
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只輕輕拍了拍寧璃的手。
再次擡眸，她眼中的悲慼與哀痛已經遮掩起來，只剩下一點殘存的未曾褪去的深切思念流淌。
她溫聲道，微啞着道：
“寧璃小姐，謝謝你啊......謝謝你......”
寧璃輕輕搖搖頭。
顧思洋小心問道：
“奶奶，您別傷心了，我送您回去休息好不好？”
顧老夫人笑着搖頭。
“我不傷心，我很高興啊。”
她其實沒有奢望過能再見茵茵。
今天看到寧璃，有那麼一瞬，她卻覺得，好像真的是茵茵回來了。
哪怕，那個時間如此短暫，也已經夠寬慰她許久。
她看了會兒寧璃，只覺得越看越是親近。
這孩子，太乖了。
她看向一旁的那匹青馬，放輕了聲音，越發慈和溫柔。
“寧璃小姐也喜歡騎馬？”
寧璃應了聲。
顧老夫人似是想起了什麼，神色帶上了一絲懷念。
茵茵也很喜歡騎馬的。
顧老爺子道：
“這匹馬，寧璃小姐可還中意？”
寧璃愣了下，看向顧老爺子。
她頓了頓，頷首。
顧老爺子的目光在那張和茵茵有着三分相似的臉上定了定，想起她剛剛縱馬而行的颯然身影，笑着道：
“那這匹馬，就贈給寧璃小姐。”
寧璃心下很是意外。
這渡田馬場是顧家的，要如何處置，自然也是他們的自由。
不過，這才第一次見面，她和他們之間無緣無故的，他就直接送這樣一份重禮，實在是......
寧璃道：
“多謝顧老爺子好意，但這禮太過貴重，我不能收。”
顧老爺子擺擺手：
“阿清今天見了你，很高興。和這個比起來，其他都不算什麼。”
實際上，他瞧着這姑娘，心下也很喜歡。
漂亮，懂事，乾淨。
一輩子雷厲風行慣了的顧老爺子，此時望着寧璃，也不自覺的放緩了語調，笑道：
“寧璃小姐開心就好。”
一匹馬而已，對顧家來說，確實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寧璃眉心微蹙。
顧聽風也開了口，誠懇勸道：
“寧璃小姐不必見外，你既是聽瀾和思洋的朋友，又合我母親的眼緣，也算是很有緣分了。何況這是你第一次來港城，這匹馬，就當是見面禮，你且收下吧。”
這一匹馬，對很多人而言，算不得昂貴。
真正貴重的，是顧家的態度。
第一次見面，便主動送了這樣一份禮物，還是顧老爺子和顧家大少顧聽風一起出面相勸，傳出去不知要驚掉多少下巴。
顧老夫人依舊握着寧璃的手，溫柔道：
“你要是不喜歡這個，那就去挑挑其他的，好不好？”
語氣像極了在哄挑玩具的小朋友。
寧璃有點頭疼。
她沒有平白收別人禮物的習慣，何況這匹馬價值不菲。
她自覺也沒有爲他們做什麼，不過是顧老夫人將她認錯，她安撫了兩句。
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他們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她要是再拒絕，怕是也不合適。
她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顧老夫人的身上，望見那雙依舊泛着紅，滿是溫柔笑意的眼睛，她忽而心裡軟了一下。
她點點頭。
“那就多謝顧老爺子和顧老夫人一番心意了。”
顧老爺子看她終於點頭，心下也是一鬆，眉眼舒展開來。
不知道爲什麼，他剛纔瞧着寧璃微微蹙眉的模樣，還真不自覺生出幾分緊張，怕她拒絕。
他忍不住多問了兩句：
“寧璃小姐馬術似乎很好，是跟着俞老師學的？”
俞平川是油畫大家，除了相熟的那些人，其他大多會敬重的喊一聲俞老師。
寧璃略作停頓。
“嗯。”
顧老爺子看向俞平川：
“俞老師，您以前來，可沒提過有這樣出色的晚輩啊。”
俞平川聞言，也是有些無奈的笑了。
他哪兒想得到，不過是帶寧璃過來玩兒玩兒，居然還會發生這樣的事。
“阿璃今年剛剛高考完，這才帶她出來放鬆放鬆。”
顧老爺子來了幾分興趣。
“哦？那不知道寧璃小姐是考取了哪所高校？”
顧思洋眼皮跳了跳，立刻道：
“西京大！爺爺，寧璃高考746！M省的高考狀元啊！”
顧老爺子幾人都愣了下。
西京大……
不過，這個分數實在驚人，會上國內頂尖的西京大，也再正當不過。
“寧璃小姐真是厲害啊！”
顧聽風忍不住感慨，
“思洋要是有你一半的優秀，也不用我這麼費心了。”
顧思洋：“.......”
打聽寧璃就打聽寧璃，怎麼還搞拉踩呢？
顧老夫人身子晃了下。
顧思洋連忙問道：
“奶奶？”
寧璃也下意識收緊了握着顧老夫人的手。
顧老爺子憂心上前：
“阿清。”
“我沒事。”顧老夫人輕輕搖頭，“就是有點累了。”
顧思洋勸道：
“那咱們這就回去？”
顧老夫人應了聲。
她有些不捨的看着寧璃：
“那......寧璃小姐，在港城玩兒的開心啊。”
寧璃脣角彎了彎。
“好，您多多注意身體。”
顧老夫人這才鬆開手，轉身準備離開。
走出一步，她又想起了什麼，回頭看來。
她的神色似是帶了一絲緊張和期盼，斟酌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
“寧璃小姐，那......以後有機會的話，常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