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4章 沉重的善良（完）
白衣仙人朝素辛三人拱手一揖，“原來是三位道友，適才多有冒犯還望見諒。”
衆人驚愕，這，這三人明明就是普通人嘛，怎麼，連仙人都對其很……敬重的樣子？
素辛也回禮，拱了拱手，笑著道：“呵，原來竟然是閣下，久仰久仰。”言下之意，這個局是閣下做的，我們早就知道了。
白衣仙人臉上有一絲尷尬之色閃過，旋即笑道：“看三位也是心繫民間疾苦的，此情此景，首要任務就是怎樣平定下這場劫難，三位以爲如何。”
素辛之前提出的方案就是通過鐵血手段加上分流和安撫的手段，用凡人的力量就能完全平定下去。
不過現在幕後之人自己跳出來了，如果再堅持這樣的話，那麼鐵定是要把那些死者的冤孽算在她頭上了。
鐵血的前提是維護秩序，若是對方再次掀起混亂，的秩序不再，那麼以維護秩序之名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素辛很識時務，隨口應道：“想來道友已經有了決策，我等不多打擾了。”
白衣仙人現在要收割信仰念力爲先，而且……他也需要時間把信息傳回宗門，到時候……所以，現在也不適合撕破臉。
說道：“呵呵。現在形勢已經非常明瞭了，以晴兒的意思，世人生活本就多艱，她宅心仁厚，我做師父自然只有成全。想要不殺那麼多人，並且能夠在這段時間安撫下人心的，那就只有一種辦法了，祭天，祈求神蹟！”
白衣仙人當著歐月晴的面說要殺她，沒有任何的忌諱，就像是在說晌午吃什麼一樣，頓時又驚又恐，遍體生寒，還有說不出的委屈。
“師父，師父……我是你的弟子啊，當年，當年是你教導我要與人爲善，日行一善，積累功德，以後定有大造化的，師父……”
白衣仙人臉上帶著溫柔的快要滴水的笑容，伸手扶著歐月晴的手臂，“晴兒，你不是一直立志要救助天下蒼生的嗎？你做了那麼多，積累的功德，爲的不也是這一天嗎？難道你就忍心眼睜睜看著這些人被活活餓死，或者被這些人射殺了嗎？”
“師父，可可是……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我……”
“乖徒兒，去吧，爲師一定會爲你超度往生…真是個善良的孩子啊。”
……炫淼看著白衣人的做派，感覺就像就像吃了一隻蛆一樣讓人噁心。
嘖嘖，還“師父”“徒兒”呢，敢情這收徒兒就是爲自己準備的棋子，當需要的時候就抓來當炮灰使用了。
雖然之前還覺得這歐月晴太作了，不怎麼喜歡，可是現在，卻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悲哀。
小聲地向素辛徵詢：“素辛姐，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她……”
她知道素辛姐雖然看起來很冷漠很無情，但是在很多時候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然而事實上，素辛其實是真的很冷漠很無情很兇殘。
素辛笑著看向炫淼：“你是不是覺得應該救下她？”
炫淼有些不知所措：“我……可是……”
素辛並不是有意要讓炫淼如此糾結難過的，聲音幽幽地道：“……現在，我大概已經知道對方的計劃是什麼了。眼下恐怕只有一場神蹟才能緩解這場困局了。”
素辛說這話的時候，視線從下方還在虔誠叩拜的人羣掃過。
“想要激發如此大規模的神蹟絕非易事，就算是你我，恐怕也要消耗畢生修爲才能做成…”
炫淼心驚不已……實際上她心中並不是捨不得自己一生的修爲，畢竟靈力耗去還能再修煉回來。
但問題是，現在形勢微妙，很明顯，這白衣人應該也猜出了他們的身份，暗中戒備，甚或已經通知了宗門……若是自己的修爲盡失，變成普通人，當對方攻來時，非但不能有任何幫助，反而會成爲累贅……把自己最親近的五師兄和最敬重的人也連累了。
素辛繼續道：“剛纔，如果不是她在這裡橫插一腳，在井然秩序下，這些人絕不會對這突然而來的仙人那麼的盲目崇拜。”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歐月晴自己作的。
現在也算是如她所願了，他們作爲一個旁觀者，又何須替別人庸人自擾。
總而言之，她是絕對不會爲了別人而把自己搭進去的。
……歐月晴在法術作用下，緩緩飛到城牆上方，周圍落下數道白光，繚繞的白霧氤氳，仙氣飄飄。
可是在這氤氳的仙氣中，歐月晴淚光盈盈……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她只是想要幫那些人，幫他們啊……
可是現在，看看那些個嘴臉，他們都巴不得自己快點被祭了天，巴不得自己快點死，天上就會給他們掉落糧食下來了……
還有自己一直心懷憧憬的師父，她遵照他的旨意日行一善……可是，這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多的是那些自己不努力就想著坐享其成的人，這種人，就算是你把他/她養起來，對方口中說著感恩戴德的話，但實際上並沒有多少用。
他當時也就是看對方虛華，隨口說一句，沒想到真的把她帶偏了，若不是她自己心裡想著那沽名釣譽，以及優渥家境對她的驕縱，又怎會有現在的莽撞？！
此時正合適當作自己的棋子。
……素辛神情淡漠，瞟了一眼，便直接招出飛劍，飛走了。
想她行走江湖多年，怎樣的案子沒見過。
算起來，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敗走”吧。
她在心底不由得重新審視自己，倘若一開始自己就是用“神蹟”這一招，讓這些難民心中充滿希望和信仰，是不是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呢？
那歐月晴的行事雖然與自己並不搭，但是，如果只是把她看作一個普通的閨閣女子：不管怎樣，她有著一顆善良的心，想要幫助人，這是無可置疑的，是很好的品性。
至於會連累到自己身邊的人，讓自己親人給自己買單……尋常之人，誰又能走出世間讚譽或者詆譭的至高道德綁架？
或許她就是自不量力爛好心而已，罪不至死，可是這個世界上別人又憑什麼爲她的爛好心買單？
不是自己定她的“罪”，也不是自己要她“死”。
想要善良的代價是如此之沉重，如果“善良”會成爲自己和自己親人朋友的負擔，便沒必要去迎合世人的道德要求了。
倘若仍舊不管不顧一意孤行，那麼這個結果只能自己受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