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雲逍低下頭，道：“我考覈禁仙失敗了，沒臉面對。”
剛說到這，忽然一巴掌抽在雲逍臉上，把他幹得有些懵了。
只見柳暮暮怒視着他，罵道：“你怎如此不懂事，失敗就失敗，人生哪裡有永遠的成功。你知道你哥爲了找你，這些年吃了多少苦頭嗎？還有你母親，是她從小想讓你也當禁仙，你出事後，你知道她多自責嗎？”
雲逍一時間無言了。
人只要多了，就是一個數字。
然而，只有深入每一個家庭才能知道，不管是禁仙還是凡人，他們都是活生生的，都有七情六慾。
既然選擇拿陸遙來當切入點，好給自己這偷渡者一個本地人身份，雲逍只能接受這一切。
“我錯了，所以，我回來彌補。”雲逍咬牙道。
“知錯難改，善莫大焉。”
聽到他認錯，柳暮暮很快就不生氣了。
說到底，她好像也是十分在乎這徒弟的。
“不過，你現在什麼修爲？”柳暮暮皺眉問。
“接近陽仙……”雲逍有些不好意思道。
“你怎麼還倒退了？”柳暮暮無語道。
“我失敗後，自暴自棄……”
“打住！”柳暮暮抓住了他的衣領，近乎咆哮道：“我不管你過了怎樣的十年，而今你回到我手裡，還認我這個師父，你就休想再當廢物！今天給你時間和你哥、你娘相聚，從明天開始，你來司天府找我，我帶你進修！”
“司天府？”
果然，司天府在這司非城之中。
柳暮暮這話，正好達成了雲逍的目的，他初來乍到，需要抓住一根天庭的藤蔓，兇猛往上攀爬。
一個負責任的柳暮暮，就是這根強而有力的藤蔓。
她是禁仙統領，算是八品仙官，在司非城有一定地位，而且家世也很雄厚。
“師父放心，我選擇回來，就會勇敢面對仙路。”雲逍堅定道。
“少吹牛，我的訓練多殘暴，你是知道的，別到時候跟娘炮似的哭着求饒，丟人！你個小娘皮！”柳暮暮呵呵道。
雲逍：“……”
確實，陸遙雖然內心熱血，但性格還是有點軟，常常受人欺負。
小娘皮，就是他在司非城的外號。
所以他更喜歡用畫畫，寫日記，來記錄心裡的東西。
估計沒人會想到，一個兇戾的亡命徒，現在接過這個外號了。
“師父，這次保證完成任務。”雲逍認真道。
“保證？”柳暮暮抿抿嘴，問道：“小子，你的夢想，還是當禁仙嗎？”
“當然！禁仙雖然只是九品仙官，是天庭最底層的仙官，但也是天庭意志的利器，是偉大的基層，是和罪惡、災禍對抗的第一線英雄，是天道天規天條的捍衛者！”雲逍眼裡光芒涌動。
“哈哈。你小子，說這話的時候，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啊。”柳暮暮哭笑不得。
廢話！
雲逍就是照着陸遙的日記照着唸的。
“行吧！”笑完之後，柳暮暮算了一下，喃喃道：“今年的禁仙考覈是在明天，禁仙起步需要真仙戰力，而你現在接近陽仙……這樣吧，我給你定個目標！”
“請說。”雲逍道。
“三年後。”柳暮暮瞪着他，“三年後，你必須完成禁仙考覈，不然你就真的超齡了，此生再也沒有當仙官的機會了。”
普通出身想當編制仙官，禁仙是第一步。
沒有這一步，很難有未來，除非有關係、有背景。
“給我三年時間……”雲逍撓撓頭，“你剛說，今年的禁仙考覈，是明天？”
“嗯。所以一會兒把你送到‘陸仙府’去，我得回去忙了。今年考覈，我第一次當考官，要準備的事不少。”柳暮暮有些頭疼，癟嘴道：“最近天天有人邀我，給我送禮，這不考驗我的作風嗎？堅決拒絕！”
“他們路子不對，應該給你送個仙侶，你估計就勉強收下了。”雲逍微笑道。
“陸遙。”柳暮暮瞪了他一眼，道：“這話可不許再說了。”
“爲什麼？”雲逍愣住。
柳暮暮有些窘迫、臉紅，低聲道：“我，我和你哥，私定終身了……”
“呃。”雲逍愣住。
想起了陸禁仙身體被吃空，只剩下皮膚如同風箏一樣飄在天上的畫面。
“你別說出去啊！”柳暮暮嚴肅道，“我家這邊不答應，所以這事……你哥壓力挺大的，他最近一些年，一直都在接外出的任務，也是爲了多積累一些，爭取得到我父母和家族的承認。”
她家世好，還是陸禁仙的上司，這樣的情投意合，在任何社會而言，都很難讓他人肯定。
但云逍知道，真正的愛情，又怎會只是貨物一般的條件對比呢？
“師父，我知道了。”雲逍點頭道。
柳暮暮咬咬脣，小聲道：“私下裡呢，叫一聲嫂子，也不是不可以的。”
“嫂子……”
雲逍這兩個字喊出口，心裡卻萬分煎熬。
柳暮暮眼裡的柔光，還在暢想着他們的未來。
可是，她怎知道那個男人已經死在了罪惡的漩渦當中！
雲逍回頭和憐曦對視了一眼。
憐曦是感性的人，她眼眶又紅了，或許心裡對那黑暗漩渦的漩渦的怒火，也加深了很多很多。
衆生蠱、飛昇功、三仙……這一切遠遠沒有結束。
只是背後的龐然大物，被揭開了一點黑幕，卻足夠叫人毛骨悚然了。
在這黑幕之下，如陸禁仙這樣的九品禁仙，只是一縷不起眼的青煙，一碰就燒沒了。
“咦，這位是？”柳暮暮巧笑着問。
“那個，我的仙侶……”雲逍硬着頭皮道。
“仙侶？”柳暮暮向憐曦招手，問道：“小姑娘怎麼帶着面具呢？”
雲逍正想解釋，萬萬沒想到，柳暮暮手快一步，一陣風掃過，她竟把憐曦的白虎面具撕開了。
“嗯？”柳暮暮看着這一張稚嫩而空靈的仙女臉蛋，有些震撼。
她猛然回頭，看着雲逍。
“師父，因爲她和那位相似，所以引來了很多災禍，只能戴上面具了。”雲逍解釋道。
“哦……”柳暮暮看了憐曦一會兒，才把那白虎面具放回到她的手上，提醒道：“這樣戴可不穩，想個辦法，把這面具焊在臉上吧，或者毀容。”
“這麼嚴重？”雲逍問。
柳暮暮點頭道：“沒開玩笑。尤其是今日神曦薨落後，她這面容現世，比你想象之中更嚴重。”
“爲什麼？只是長相相似而已。”雲逍道。
“陸遙。”柳暮暮鄭重提醒，“你好不容易回家，關於神曦的事情，你半點都不許好奇，提都不要再提。還有這位姑娘……”
她看向了憐曦，萬分嚴肅道：“你真喜歡他，也想平安過個好日子，這張臉，真的不能要了。”
“是……”
憐曦先把那白虎面具戴上，顯得還算乖巧。
柳暮暮看他們都很聽話，也不忍心傷害他們，便道：“算了，我這幾天到處找一些，看看有沒有一些好的面具。”
“多謝師父。”雲逍道。
“不客氣。”柳暮暮感慨看了他們一句，“愛情是美好的，你娘若是知道你回家了，還帶個小媳婦，該歡喜成啥樣啊？”
說完後，她便道：“走走，抓緊時間回你們陸仙府去。”
陸仙府，就是陸禁仙的家。
不過，陸仙府很大，陸禁仙並不是做主的人，他們兄弟在這陸仙府只能算旁系，出身比較低。
從陸遙的日記了解到，他們的母親好像是婢妾。
兄弟兩人的成長環境很惡劣。
直到陸安成爲禁仙，方纔好一些。
“你哥最近都在外面跑，估計也不在家。”
路上，柳暮暮說起這個男人，嘴角微微勾起，樂道：“這傢伙傻歸傻，每次回來都會給我送個小禮物，還算貼心。”
說完後，她見雲逍久久沒回應，便笑道：“你怎麼不說話？”
雲逍憨憨一笑，道：“忽然想起一件事了。”
“什麼事？”
“這兩天，是不是有什麼大棍子砸到天庭來了？剛剛好像聽到有人在說。”雲逍道。
這話題一下就扯遠了，不過柳暮暮也好奇這事，便道：“我也聽說了，是個黑色天柱，據說砸在了‘王母崑崙山’上，現在那邊已經被天庭封禁了，得是天庭高官才能一探究竟。”
“哦……”
王母崑崙山！
這個地方，雲逍記住了。
他現在於司非城往上爬，就是爲了能有資格去王母崑崙山這種地方。
“對了……”
柳暮暮抿抿嘴，道：“聽說帝七公主隕落之地，也是崑崙山。”
雲逍眼神一動！
那個地方，必然有很多雲逍想知道的真相！
他記住了！
既然開始問了，雲逍打算一次性把想知道的事全試探一遍。
於是，他先是和柳暮暮閒聊的一段時間，忽然裝作無意之中問道：“師父，你說這天上的星星，要是破碎了，會怎樣？”
“裡面的人兒，全沒了唄。”柳暮暮道。
“那也太慘了，我們天庭就沒有保護的辦法嗎？”雲逍道。
“當然有啊。”柳暮暮回頭看了他一眼，道：“司非城的城主，就有一仙器‘定界神針’，能穩定凡間世界，阻止破碎，恩澤蒼生……這，正是天庭的宗旨。”
“厲害！”雲逍讚歎點頭。
沒來錯地方！
“陸仙府到了。”柳暮暮指了指前方一座仙霧中的府邸，再對雲逍道：“你家到了。”
“哦……”雲逍擡起頭。
“十年沒回來，你都有些不認識路了吧？”柳暮暮微笑道。
“有些茫然了。”雲逍道。
“確實！”柳暮暮轉了個身，指了指遠處另一座府邸，道：“那邊纔是陸仙府。”
雲逍怔了一下，搖頭苦笑了起來。
柳暮暮沒說什麼，擺擺手道：“去吧，回家，你娘等你太久太久了。”
雲逍往前走了幾步，最後還是咬牙回頭道：“師父，明天我還能去你那裡進修嗎？”
“可以。”柳暮暮道。
“感謝！”
雲逍說完，帶着憐曦，快步前往陸仙府。
等他們走後，柳暮暮坐倒在街角，拿出一根髮簪，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