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郭岫音的嘲諷,一衆侍妾回頭。
只見嫋嫋而來的人,正是前幾日才被送回府來的沈氏沈瑾岑。
要說這沈府也真是厲害,被送回去的大小姐竟還能再給王爺送回來。
女人們露出竊竊私語和低笑。
以往,沈瑾岑在侍妾們的眼中可是神秘的很。獨居清風閣,侍候沈瑾岑的下人也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樣。再加上沈府的地位不低,口耳相傳的又是沈瑾岑是王爺的心上人,所以哪裡有人敢不長眼的去招惹沈瑾岑。
可是這回不一樣了,沈瑾岑莫名其妙的被王爺送回沈府數日,被趕出攝政王府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能落到這個地步,再神秘高等的地位,也一瞬間落到泥土裡。
站在花圃一旁的林汀芷,聽到是郭岫音的話,也回神贈予了沈瑾岑一眼,淡淡的,或許也不是淡淡的。對於沈瑾岑,林汀芷一向都是嫉妒的。可是自從知道了華容悅的存在,這份嫉妒也就只剩下了羨慕罷。
所有的人都在不加掩飾的向沈瑾岑投去嘲諷,然而,面對如此令人難堪的場面,沈瑾岑卻毫不覺得尷尬。她大步而行,根本不管這石凳是誰搬來的,現在又是誰坐在上面,直接將一個侍妾從石凳上面拉了起來,自己穩穩的坐了上去。
被強行拉離座位的侍妾敢怒不敢言。不僅是因爲沈瑾岑一如往日盛氣凌人的做派,更因爲沈瑾岑身後站着的那個婢女——敏葉。
冷麪無情的敏葉,是比她們當主子的氣派幾分的存在。過往,沈瑾岑一向是深居簡出,但凡紛擾爭鬥都是由敏葉出面。敏葉每出一次面就一次腥風血雨,真讓後院的一衆侍妾看了害怕。
敏葉面若冰霜的瞪了被挪位的侍妾一眼,差點將人給瞪哭。
沈瑾岑落座,斜長的眼睛低諷的看向郭岫音:“我能得王爺憐惜再回來,而某些人恐怕一旦出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別人不知道內情,所以沈瑾岑依然是那個有王爺寵愛在身的姨娘。沈府破落了又怎樣,王爺不是照樣將人給接回來了?
聽沈瑾岑的話,郭岫音瞪眼,但也無話可說。
沈瑾岑的話真是戳在衆人的心窩裡。沈府都敗落了,王爺都會鬆口讓沈瑾岑回來,她們這些人孃家勢力沒有沈府大不說,還不得王爺寵愛的,她們要是真被送回孃家,就根本不要想會有沈瑾岑的好命,那鐵定回不來。
郭岫音翻了個白眼,懶得再搭理沈瑾岑了。
忽而,聽到前院傳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喧鬧聲也更甚幾分。侍妾們紛紛站起身來,湊到拱門邊,好像這樣就能看到新娘入門的場景似的。
“誒誒,你們過來,這裡有縫!”這羣人中,年紀最小的何彩梅興奮的喚道。
何彩梅如今也不過才雙十年華,被要好的姐妹們寵愛着,一向活潑膽大。見到反正這會兒也沒有人來此,便邁出步子走到了拱門外,湊到假山樹林旁,藉着枯敗枝葉露出的大片大片縫隙,得以看到一點點前院的道路拐角。
聽到能看到一點,呼啦啦的一堆人就圍上去了。
“讓我看看。”
“我也看看。”
首飾佩戴交相錯雜,花花綠綠的衣裳交疊在一起。嬌美的臉蛋帶着誘人的笑靨,真要讓哪個好色之徒看見這一幕,保證要餓狼撲食的衝上去。
林汀芷站在拱門裡,看着一堆女人在外面擠來擠去,嫌棄的撇撇嘴。腳下欲動卻又抹不開那個臉。
沈瑾岑同樣嫌棄的看着一羣姐姐妹妹擠來擠去,但是她和林汀芷不同。林汀芷自視甚高不願意和凡夫俗子計較,而沈瑾岑就是直接讓敏葉過去狠狠的將一羣女人給推開。
然後,沈瑾岑冷笑着悠悠雅雅而去。
在一羣女子忍着氣的怒視中,沈瑾岑剛湊到縫隙邊上往外一瞧,郭岫音那夠讓人煩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我說,那兒能看見什麼呀,連忙活的下人臉都看不見,還想看見王爺王妃?”音落,頓了頓,又在沈瑾岑那漸漸直起的腰身上說,“哦,我忘了,都是一羣從後門擡進來的,自然是不知道王妃入門走得是哪條道。”
靜默。
的確,在場的侍妾全都是從後門擡進來的。別說是擡進來,從後門塞進來的也不再少說。如今王妃入門,正門全開,喜字滿府。可是王妃會走哪條路,還真沒一個人知曉的。這會兒郭岫音一語道破,多少人臊紅了臉。
但也依然是沈瑾岑不以爲意。看不到就看不到唄,稀罕。收回眼,退到拱門內,對郭岫音嗤笑:“說這種話,你難道不是從後門擡進來的?”
“我也是呀,所以我來這兒也不過就是聽個響兒,不像有些人,霸道的把人都趕走,要自己貓眼瞧呢。”郭岫音笑得張狂極了。
“你!”沈瑾岑美目凌厲,“真是一張賤嘴。”
既然是賤嘴,郭岫音就絕對不會受此侮辱:“總比賤骨頭強。”
看着郭岫音兩眼的鄙視,自打進門來都沒有受過這般屈辱的沈瑾岑哪裡能夠忍得下去。對,她是被送回了孃家,然後又送回來。但是那又怎樣!這更加證明爺捨不得她!
當即大怒:“混賬!敏葉,給我打!”狠狠地打!
就這一句命令,瞬間把多少侍妾都給嚇得跑了。只見敏葉得了吩咐以後,在郭岫音害怕的目光中上線,揪起郭岫音的頭髮,就開始重重的扇着響亮的耳光。
一時間,方纔還伶牙俐齒的郭岫音,只剩下淒厲的尖叫聲充斥整個後院。
見到沈瑾岑真的敢打,除了林汀芷以外,所有的侍妾作鳥獸散全都嚇跑,生怕郭姨娘完了以後接下來就輪到她們。
連郭姨娘都敢當衆打,看來沈氏的地位並沒有因爲被送回沈府而受到半分影響。想來甚至是愈發的放肆了。
不消片刻,郭岫音便被打得沒了聲息。紅腫着臉,趴在地上,不服的起伏着胸膛怒視沈瑾岑。可是在敏葉的冷視下,半句話都不敢再說了。
在郭岫音滿是怒火的憤恨注視中,沈瑾岑冷笑一聲,罵了句“繡花枕頭”,然後帶着敏葉猖狂離去。
郭岫音的丫鬟嚇得在沈瑾岑離開後,才趕忙上前將自家姨娘從地上扶起來。
路過唯剩下的一個圍觀者身邊時,郭岫音還挺着骨氣的瞪了這圍觀者一眼。
林汀芷的奶嬤嬤立刻將林汀芷護在身後,好像郭岫音要遷怒咬人一樣。
面對郭岫音的強撐顏面,林汀芷淡淡的說:“你該知道王爺是捨不得她那張臉的,就算被送回過孃家又如何,能回來就足以證明她在王爺心中的地位。”
聽得此言,郭岫音頓步,而後抿着嘴急急離去。
林汀芷又站了一會兒,見沒人了,也湊到拱門外的枝葉縫隙邊看了眼。見得確實看不見什麼後,只得垂着頭離開。
“倒不知這華容悅,真能得爺幾分青眼,是否比得過沈瑾岑那張臉。”
……
在賓客熱鬧的起鬨聲中,景芝皓牽着唐菁月入了新房。將人牽到牀邊坐下。看着蓋頭,心裡癢癢的很。
可惜,現在不是可以入洞房的時候,前院還有諸多賓客等着恭賀攝政王喜酒。景芝皓嘆了一聲,道:“我還要出去,你先在屋裡歇着。”
不過掀蓋頭一項可以現在進行,滿足他的蠢蠢欲動,也好讓月兒不用長久的頂着蓋頭坐在這裡。
喜娘都被趕出了洞房,敏芳、敏蕊、敏枝三人,還有夏蓮和紅燈打扮得跟小靈童似的,足以爲唐菁月和景芝皓二人完美的進行所有事項。
甫一冷着臉站在新房門外,不開心吶。爲什麼華小姐的貼身婢女都能留在裡面,而他作爲貼身護衛就不行呢。重女輕男嗎?呵呵。
屋內,敏芳滿臉笑意的將喜秤呈上。
“南斗六星,北斗七星,福、祿、壽三星,恰合十六之數。王爺王妃大吉大利。”
紅紅的托盤上呈着黑黝黝的秤桿,秤上幫着紅花,看起來喜慶熱鬧。景芝皓微微一笑,拿起喜秤伸到了紅蓋頭底下,正要掀,卻又發現自己的手心已經濡溼一片。
竟然如此緊張。
紅蓋頭下坐着的女子,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姑娘。如果能有下輩子,他也同樣不要放手。
坐在牀邊,唐菁月也發覺自己的心跳在咚咚作響,緩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吐出,可是卻發現這心愈要跳到嗓子口了。
看着伸進紅蓋頭裡的喜秤一點一點頭,唐菁月調皮的吹了一口氣。
蓋頭下墜的紅穗兒輕輕揚起,差點驚嚇得全神貫注的景芝皓倒退一步。
意識到原來是月兒吹的一口氣,景芝皓難掩笑意的立刻用喜秤將紅蓋頭掀開,然後立刻放在托盤上,就讓敏芳她們都出去。
看攝政王爺“猴急猴急”,敏芳幾人偷笑着速速出了去,還將房門給關得嚴嚴實實。
一身嫁衣火紅似火,妝容精美,髮髻如雲,可再美的裝扮都比不過那一雙水色瀲灩的湖光眸子。那是他的心上人,同他一樣,含情的眸子。
景芝皓忍不住湊近,在那一雙眸子親了親。看着嚇得閉住了眼睛的月兒,他說:“我該知道你是猴急的,若是再猶豫下去,怕是你忍不住自己就要掀開了。”
聽見阿皓這樣說,前一刻還羞澀閉住眼的唐菁月,下一刻就羞惱的睜眼,羞中含嗔捏住了阿皓的耳朵。
“說誰猴急呢!”
“你。”
“你再說!”
景芝皓親了親白玉臉頰:“再說還是你。”
真是被這沒羞沒臉的人給說得堵住了嘴。唐菁月佯裝生氣的別開臉,可是別到哪邊,阿皓就轉在哪邊。終於惹得紅脣被好好的蹂躪了一番後,景芝皓才略微有幾分滿意的離開了去。
離去時撂下狠話:“等景夫子回來後,再收拾你。”
唐菁月知道他說的是出宮之前,她畫秘戲圖被他逮到的那丟臉事,再聽他提起,真是臉紅的都能煮雞蛋了。
“不知羞。”可她卻只能用這種沒有力度的話來反駁。
看着王爺一步三回頭的離開後,敏芳她們笑得花枝亂顫的跑進來。
夏蓮的嘴巴最是把不住門的,笑得眼睛都沒有了:“主子,王爺剛纔嘴巴紅豔豔的!”
唐菁月瞪夏蓮一眼。
敏枝拍了夏蓮腦袋一下,真膽大,不給小姐臉吶?而後自己說:“要不是蕊姐給王爺帕子讓王爺擦擦,怕是王爺就紅着一張嘴巴出去見人呢!真可樂。”
剛說完,腦袋又被敏蕊給打了一下:“你最可樂!”
“嘻嘻。”
看着耍寶的婢女,唐菁月也放下了羞。趁着時間還早,餓了半天的唐菁月就離開牀鋪,做到一旁的桌邊,慢慢的用些清淡的粥菜。
“給爺準備好醒酒湯,隨時溫備着。再上一個涼拌的筍絲和香菇,糯米粥給備上。”
“是,主子。”敏蕊應聲。
聽到主子給王爺準備吃食,敏枝忽然眼睛一亮:“主子,要不要給王爺來個下馬威?”
“恩?”
“準備一盤胡蘿蔔,生的,不切。啃不完不準進房門。”就敏枝會出鬼主意。
可是唐菁月想了想,眼睛也同樣的亮晶晶,連連點頭:“非常好,就這麼做。”讓阿皓再笑話她。
一聽見主子同意了,剛纔還說敏枝就會出餿主意的敏芳也嘿嘿笑了起來。王爺不愛吃蘿蔔是出了名的。再軟再沒味的蘿蔔一進王爺的嘴,就留不住。
敏枝自告奮勇就去準備:“我去,胡蘿蔔白蘿蔔水蘿蔔都給王爺備齊了。”
唐菁月滿意的揮手:“去吧!”
如今,攝政王府內,給王妃準備的皓月院是府內景緻最好、規模最大,也是離前院最近的院子。後院的侍妾們人人都想着能進這院子,卻沒想過誰都沒有進,留給了一個小丫頭。
沈瑾岑站在皓月院外,和一衆侍妾都隱在暗處。
看着王爺牽着新娘,進入皓月院。
何彩梅說:“我還沒有進過皓月院呢,明日給王妃請安,是不是就能看看裡面到底有多美?”
這話是真的,沒有人進去過皓月院。聽到何彩梅提到這茬,一個個興奮的描述着從下人口中聽來的皓月院是多麼精緻絕色。
何彩梅又羨慕的道:“王妃能被爺親手牽着進屋呢。”
有人不屑:“那又怎麼樣,畢竟是王妃,爺也不能當面打臉。今天晚上留得住留不住人,纔是正經事。”
別和她們一樣,空歡喜一場。
“我看懸。”
而沈瑾岑卻和她們關注的點不一樣。聽着身後一羣黃花閨女的話,沈瑾岑陰沉着臉:都是一羣瞎子嗎,沒看見王爺喜上眉梢的模樣?這個華容悅,絕對是個禍水!
一羣人在暗處等了好一會兒,纔看到王爺從皓月院出來。於是,大部分人又該猜王爺留在皓月院那麼久,是不是就已經給王妃說了,今天晚上不來皓月院洞房了?
這種猜測難免的會讓一羣女人幸災樂禍的吃吃低笑。
一直不說話,就是靜靜看着皓月院的林汀芷卻沒有她們的愚蠢。見識過華容悅和王爺成親之前的貓膩,再看王爺今日的臉色,她就是再傻,也不會傻到胡猜瞎想。
而果不其然,沒一會兒就又看到一個小丫鬟眉開眼笑的走出來,向廚房去了。單看這丫鬟的臉色,就該知道沒有她們想的事情。
沈瑾岑低聲道:“敏葉,我要讓這狐媚子晚上侍不了寢。”
敏葉點頭:“是,主子。”
敏葉同樣面色不善。方纔從皓月院裡出來的人,是敏枝吧?敏枝不是在楊府侍奉楊三小姐嗎,怎麼會跟在護國公府華小姐的身邊?
藉此機會,敏葉也想和敏枝好好敘敘舊情!
沈瑾岑死死的盯着皓月院,恨得連眼睛裡都淬了毒。華容悅肯定不是個好東西,瞧瞧她弟弟都變成了什麼樣!
沈瑾岑在回攝政王府之前,沈知易被送回了沈府。本以爲沈知易落在了攝政王爺手裡,沈知易肯定是沒命了。在聽到沈七公子被送回來的時候,整個沈府都高興壞了。可是等真看見了人,無論是沈老太爺還是沈老爺沈夫人,沒有一個敢認的。
躺在架子上的,那還是人嗎?
那完全就是一副人皮,或者說是骷髏架子。
就說那是一隻鬼都有人信。頭髮所剩無幾,皮包骨,閉着眼,渾身無血色,佈滿傷口膿瘡。可已經是這樣了,送沈知易回沈府的人還說,是攝政王爺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這樣比死還痛苦!
而沈知易被害成這樣,都是因爲誰?
就是因爲這個華容悅!
現如今,竟然還讓她成功嫁入了王府,當上王妃,要踩在她的頭上!沈瑾岑幾乎咬碎了牙,看着王爺親筆書寫的皓月院那幾個字,眼神恨得幾乎要吃下去。
那日在沈府,因爲是王爺將人抱着,所以沈瑾岑並沒有看清華容悅的容貌。明日拜見王妃,她倒要看看,華容悅究竟是怎麼個傾國傾城,惹得王爺芳心大動!
侍不了寢王妃,還有臉沒臉被她們拜見?
呵。
一通祝酒下來,是個人都知道攝政王爺今天很開心了。談不上是來者不拒,但是身份足夠高的,只要是敬酒時說上幾句得體的吉祥祝福的話,景芝皓便會很給面子的將酒喝下。
饒是再千杯不醉,喝得多了也漸漸得扛不住。多少人難得看到攝政王爺的醉模樣,拼了命的往上敬酒。但是景芝皓會讓他們得逞?
運功幾周,喝下去的就變成了空氣。
於是幾個時辰過去,景芝皓笑盈盈的讓羅管家將一個個醉意熏天的賓客送出府。
天黑了。
景芝皓喜房外,沉着片刻,在甫一幾番催促下,敲敲門。
他的手還沒落,房門“咯吱”一聲,就被在內等候多時的敏枝帶着狡詐笑容的打開了。
看着這鬼丫頭的笑容,景芝皓忽然有些發憷。他是知道的,月兒身邊最愛出鬼主意的,就是這個敏枝。
甫一隱約感覺到來自主子身上的這股不對勁的氣息。甫一立刻皺眉,細細的打量笑得陰險的敏枝,這個婢女是有什麼本事,能讓主子感到害怕?
見敏枝笑得瘮人,景芝皓清咳一聲:“咳,讓本王進門。”
聞言,敏枝帶着夏蓮和紅燈,像老鼠一樣從門裡竄出來,然後敏蕊在裡面將門關得緊緊。唐菁月和敏芳在內屋,聽着外面的動靜,偷偷笑。
見到景芝皓的冷臉,敏枝第一次這麼有底氣:“夏蓮!”
敏枝大姐一聲吩咐,只見夏蓮和紅燈兩個跟屁蟲就捧着一個大托盤,高高的託在了景芝皓的面前。
抽掉蓋在上面的紅布,托盤裡面赫然露出一個大盤子。盤子上面,嚯,好嘛,看得甫一眼珠子都要從眼框裡面瞪出來了。
蘿蔔薈萃。
主子,這不能忍啊!
甫一站在景芝皓的身後是看不到景芝皓的臉色的,但是敏枝能看到。不說別的,就單說景芝皓的臉色確實是黑了下來,就足夠敏枝帶着夏蓮和紅燈驕傲一輩子的了。
“什麼意思?”景芝皓問。
趁着主子的洞房花燭,敏枝這會兒天不怕地不怕:“王爺,吃了這盤蘿蔔,才能入我家主子的房門!”
甫一:這丫頭真的說了,她真的這麼說了!
看着敏枝指着的蘿蔔盛宴,景芝皓心裡流淚:……月兒,你好狠的心。
攝政王爺燈火通明,紅色的燈籠將這府邸的角角落落都渲染的一片通紅。然而,總有黑暗的地方能夠讓人隱藏。守在皓月院周圍的暗衛注意到一個纖細的身影躥了過來。熟悉的身手讓他們知道,這是跟在沈姨娘身旁的婢女,敏葉。
鑑於往日敏蕊幹過的事情,有暗衛低低的奉勸了一句後,便都沒有再理會她,只是暗地監視着。如果敏蕊真的對王妃出手,他們便會立刻阻止。
或許攝政王府裡的人還不甚清楚王妃在王爺心目中的地位。可是他們這羣整日裡跟着主子身邊行動的暗衛們非常明白,王妃絕對不能招惹。
被暗衛勸了一句,敏葉有些不屑。她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人物,能夠換來這羣人對她的告誡。
可是真當她隱在牆頭,卻看到了喜房門前敏枝鬼靈精怪的折騰王爺的一幕時,敏葉的心裡就只有震驚了。
不,這不可能!敏葉在心中重重否定她看到的一切,甚至是認爲自己出現了幻覺。
只不過是一個護國公府的小姐,敏枝從哪裡來的膽子,敢這般戲弄王爺!如今的王爺是什麼性情,敏枝恐怕還沒有摸透吧。別叫得最後王妃吃不了兜着走!
敏葉想,恐怕也有王妃在這裡面作弄。自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真當王爺給她幾分顏面,就能肆意妄爲了。
趁着王爺還沒有進屋,敏葉正想躥進屋子裡面對王妃下點手腳時,她再一次的怔住了。
只見景芝皓站在房門口,看着一盤各類品種的蘿蔔,伸出手,拿起來,啃。
甫一真想讓自己在這一刻消失。萬一日後主子殺人滅口怎麼辦?
看着王爺吃蘿蔔的痛苦樣子,敏枝樂得哈哈大笑。房門裡面的敏蕊聽見“咔嚓咔嚓”的脆響,也笑得跟唐菁月和敏芳進行現場直播。
“主子,王爺吃得可香了,你聽見聲音了沒?”
想象着阿皓拿着蘿蔔啃得兔子樣兒,唐菁月和敏芳笑成一團,而後忍不住的走出內屋,腳步輕輕的走到房門邊,在敏蕊不贊同的目光中,偷偷打開門透出細細的一條門縫,眨着眼睛向外看去。
誰知,一看出去,就正好對準了阿皓的目光!
景芝皓黑着臉啃着長長的、橘紅色的、很新鮮的胡蘿蔔,一看那屋內露出來的眼睛,就知道是月兒的。於是,臉色不黑了,反而帶着委屈。看在唐菁月的眼裡,配合着吃敢啃蘿蔔的傻樣,還真是我見猶憐。
唐菁月壞笑着問:“好吃嗎?”
站在房門前的敏枝一驚,趕忙跳到一邊:“主子?哎呀,王爺還沒有吃完,不能見面啦。”
說着,就要把門縫給關上。
暗處的敏葉無聲的看着。手掌慢慢的握成了拳頭,擰得緊緊。如果可以看到,便知這手背已經繃得血管凸起,血色盡褪。
王爺可以對這位華小姐虛與委蛇、裝模作樣,但是不能動真情!
王爺怎麼能移情別戀!
敏葉恨得咬破了自己的嘴脣。看着往日的好姐妹敏枝開心的笑呵呵,她覺得無比刺眼。
混賬!叛徒!
看着王爺認命一般的苦哈哈的在房門啃蘿蔔,敏葉在空中憤恨的揮舞了一下胳膊,然後繞到喜房的屋子後面,從窗戶上跳了進去。
有暗衛看到,立刻給甫一稟報。
景芝皓看着一盤蘿蔔,心想什麼時候才能吃完。聽到甫一說敏葉潛入到了喜房裡,動作一頓。
瞥了眼才吃了大拇指長度的蘿蔔,甫一悄聲問:“屬下這就派人把她抓出來。”
喜房裡面進了外人,本來就讓景芝皓不舒坦了,但是好歹敏葉是月兒的舊屬,還是婢女,能夠忍受。甫一要是派人進去喜房抓,那景芝皓就得抱着月兒另尋他處洞房了。
想了想。敏葉無非就是做一些添亂的事情,他能應付。於是回道:“不用。”
說完,拿着啃不動的蘿蔔扮可憐,衝着房門說:“月兒,實在是吃不動了。”瞧瞧敏枝準備的量,就是到明年他也吃不完的。
一聽景芝皓是吃不動了,敏枝不答應:“不行不行,王爺不吃完,就說明對我家主子不是真心的!”
嘿!甫一真想對敏枝豎起大拇指,好一個胡攪蠻纏的小丫頭,纏到王爺的頭上來了。
聞言,難得壞一次的唐菁月也在屋內,嬌聲拒絕:“不行,吃,好歹不得吃完一根?一看你就是對我虛情假意,一根蘿蔔都忍受不了。景芝皓,你還是洗洗回書房睡吧!”
“咔嚓”!
乾脆的一口,景芝皓嘟囔:“真是最毒婦人心。”
攝政王爺洞房,沒有幾個賓客是有膽子鬧洞房的。但有了敏枝唱得這齣戲,看戲的人也算是長了見識。就連隱在暗處的暗衛看着自家英明神武的主子變成兔子,也個個強忍住偷笑,盯着喜房門口目不轉睛。
看來,這位王妃對主子來說,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啊。
唐菁月她們在屋外邊鬧得厲害,殊不知內屋裡面已經闖入了敏葉在悄聲觀察。
看着到處都是紅色喜意的新房,敏葉的心情真的非常怒、非常痛。
主子,這就是你心心念念記掛的厲王爺!虧她還以爲王爺不近女色是因爲心裡面還念着您,原來,等遇見眼熱的人,再深的情、再重的意,也不過新人的一句嬌笑!
王爺在喜房的門口啃蘿蔔?
呵,說出來真是要笑掉大牙!
看着喜房裡面佈置的精美華貴,敏葉的眼睛都恨得通紅。
這個女人有什麼好的,到底有什麼好?沈瑾岑長得跟主子您一樣的臉,都見不得王爺一面兒,這會兒倒是真的有心思在門口討美人的歡心了?
敏葉明白了,明白爲什麼攝政王不見沈瑾岑,就是因爲心中有愧!他沒臉見!
憤怒的敏葉幾乎要在衝動之下,將這喜房給毀得乾乾淨淨!主子都從來沒有得到過的對待,一個黃毛丫頭,有什麼資格!
咬着牙,敏葉拿着瓷瓶,打開放在桌上的酒壺,倒了點藥粉進去。
本來只想對付華容悅一個就可,但既然看清了攝政王的花心面目,敏葉也不會手下留情。這交杯酒,讓你們喝個痛快!
將酒壺輕輕搖晃,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後,敏葉立即放下酒壺,從窗戶上又跳了出去。
哼,她還以爲攝政王對這華容悅有多麼的放在心上,現在不是還任她進進出出,下毒下藥?
狗男女!
房門打開,敏枝接過景芝皓吃剩下的胡蘿蔔,一臉的“王爺快謝恩”的表情。
“王爺,要不是我家小姐心軟,您今晚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甫一終於忍不下去了,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敏枝:“小丫頭胡說什麼!”
“你說誰小丫頭!”
一口蘿蔔味的景芝皓趕忙擠進房內,將敏芳很敏蕊都給趕了出去。
“去去去。”
“誒,王爺,奴婢們還沒……”
景芝皓相當不耐煩了:“我來我來。”
唐菁月吃驚的看着景芝皓,還沒說話,就被景芝皓摟着走進內屋。
紅燭跳躍的紅光似乎也映紅了唐菁月的臉頰,氤氳的眸光映襯着這一刻阿皓動情的面容。內屋的房門被阿皓關上,然後二話不說就要把月兒往牀上帶。
“哎,”唐菁月扭着腰身指向一旁桌上的清粥和小菜,還有解酒湯,“你還先喝了解酒湯罷,免得明早頭疼。”
“不解風情。”
一雙大掌將唐菁月指過去的手握住,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阿皓直接將人帶到了牀上,讓月兒壓在他的身上,親親眉眼、親親酡紅色的軟軟臉蛋,再親親之前被他沾染掉胭脂紅的脣。
千杯不醉,這一刻,足以令他醉得意亂神迷。
“喝什麼醒酒湯,只要這是真的,頭疼一輩子我都願意。”
洞房花燭。和月兒的洞房花燭。
景芝皓從來沒有過現在這般慶幸,哪怕他的後院住滿再多的女人,哪怕多年前有多少王公貴族逼他娶妻,他的王妃之位都沒有被其他的女人佔據。他的妻,他的卿卿,他的王妃,他的洞房花燭……所有的一切,只有月兒能夠擁有。所有的一切,只有月兒能夠與他心意相合。
唐菁月紅着臉的湊到阿皓的脣邊,親了親:“一股蘿蔔味。”
景芝皓:“……”
月兒,你個磨人的小妖精。
推了推阿皓的胸膛,在阿皓意欲裝死的模樣前,口氣母老虎:“去,吃點東西,把你嘴裡那蘿蔔味給我去了!要不然,你還是洗洗出去吧。”
別介,都洗洗了,還出去啊。
景芝皓立刻帶着月兒從牀上翻身坐起,走到小桌邊上坐下。
唐菁月讓下人準備的粥菜都溫熱適宜。看到都是自己愛吃的,景芝皓的心裡很動容。他愛吃什麼,從不隱瞞。但好比一旦新入後院的侍妾,在打聽到他的喜好而偷偷送來時,他只是看到都會心生厭惡,這和吃月兒準備的,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哪怕他口中吃着的不是月兒親手做的,這也比其他人的要美味千萬,得他心意。
“你也吃些。”
唐菁月搖頭:“我吃了一些。”
獨臂大俠景芝皓給唐菁月舀了一碗粥,大言不慚的說:“我覺得你要多吃一些。”
“爲什麼?”
景芝皓摸摸她的頭:“你身子弱,要多吃纔會有精神。”
唐菁月:“……”
阿皓,你說的我聽不懂。
看着站在喜房外的三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敏葉真想立刻就衝上去,對她們三個一一質問!
爲什麼!爲什麼要幫別的女人去討王爺的歡心!
敏芳姐不是在宮裡侍奉皇上嗎,怎麼也會跟在華容悅的身邊?敏蕊忘了主子對她視如親生姐妹嗎,怎麼如今也和敏枝一般,沒有良心!
她們敏字輩的四個人,一個華容悅,竟然就佔了三個。這要說沒有攝政王從中出力,打死敏葉都不相信!
無情無義的男人,主子真是瞎了眼。
敏葉在夜色中,流着淚的飛去。
屋內,喝了清粥,吃了小菜,最後又喝掉了醒酒湯。景芝皓覺得自己已經處於暖飽思淫慾的狀態。
他說:“怪不得一定要我吃些東西,月兒,你真聰明。”
唐菁月眨眼:恩?阿皓爲什麼又說一些她不理解的話?
“走吧!”
景芝皓兩隻胳膊一摟,打橫抱起唐菁月,就往牀邊走。
“哎,你的傷!”
景芝皓的竹板胳膊雖然已經在大魚大肉的食補下,好了許多,但依然讓唐菁月擔心。
將懷裡的姑娘放在牀上,早都忘記傷的景芝皓正要覆上去,唐菁月又道:“阿皓~你不喝交杯酒嗎?”
哦,交杯酒!
景芝皓馬上緊張的站起地上:“對對,交杯酒,這個要喝。”
酒壺就放在剛纔吃飯的桌子上。兩個小酒盅盛滿酒,一人一個。
酒盅裡的酒水清透帶着淡淡的人影。胳臂相繞,如同共生的藤蔓,纏綿共生。
交杯酒,願夫妻恩愛,百年長久。
“月兒,你再也不能從我的眼前消失,答應我。”
唐菁月的眼中一點點的泛上淚花:“踏千里江山,看萬里河山。生能同寢,死亦同穴。”
景芝皓垂了下眼,忍住淚後,笑道:“兩個你,我死了以後怎麼分?”
“不嫌晦氣。”
對視片刻,兩個共同擡手,飲下手中合巹酒。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