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您不用抓藥了,你這病我都給你看好了,還用抓什麼藥啊?”林宇拍着那位老大娘的手背,笑着說道。
“真的,不用了?”老大娘睜大了眼睛望着林宇,似乎有些不相信。
“是真的,大娘,不騙你。”劉曉燕扶着大娘下了牀,笑着說道。
她原本長相就十分甜美,再加上笑意和藹親切,更增三分親和力,那個大娘倒也不由得不信。
“可是,可是剛纔那位醫生說,我要不開那方子,我就會,病情加重,到時候,還會花更多的錢……我倒不是怕死,可是,我那可憐的小孫女沒人照顧,可怎麼辦啊……”說到這裡,那個大娘像是想起了傷心的事,混濁的老眼裡就涌現出了淚花兒來,撩起了只有上世七八十年代的人才穿的那種扣襟的灰布大褂衣襟,擦起了眼淚。
“大娘,您孫女怎麼了?”林宇望着大娘的眼睛和藹地問道。
林宇不問還好些,一問起來,那位大娘驀然間就放聲大哭起來,哭得哀哀切切,哭聲讓人說不出的心碎來。
“大娘,您別哭啊,跟我們說說好不好?您這樣哭下去,我,我也忍不住要哭了……”劉曉燕是個心地善良無比的女孩子,一見大娘哭得這樣淒涼,就禁不住也眼淚汪汪起來,扶着老大娘的手臂,一個勁兒地吸着鼻子,想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卻怎麼也控制不住,以至於到最後,得,跟老大娘一起抱頭痛哭了起來。
旁邊的林宇看得又是可憐又是好笑,這還沒怎麼着呢,怎麼就哭成這樣了?燕子也是,不說勸勸,也跟着哭得昏天黑地的,這話還沒問明白呢。
正說着話呢,就聽見身後響起了一把男子的聲音,“都讓開讓開,看什麼看?不是看病的都散了吧。”
林宇一回頭,就看見馬天文已經走了回來,眼睛裡正閃着陰冷的神色盯着他不停地看,裡面有仇恨,還有譏諷的笑意,也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來。
就見馬天文驅散了人羣之後,趕緊轉過身後迎向了身後的三個中年男子,隨後側着身子向林宇伸手一指,“廣志,就是他,這小子假冒大夫在這裡行醫,周圍所有人可都看到了。沒想到現在江湖騙子居然這麼張狂,無證行醫都招搖撞騙到我們醫生的診室裡來了,這件事情如果你們不好好管管,造成的社會影響可是極壞的。”馬天文故意將音量提高了一倍,指着林宇叫道。
身後,三個中年男子已經走了過來,當先的一個長得墩墩實實的,四方臉,四十歲左右的樣子,那就是北城區醫政科科長趙廣志了。他身後跟着的兩個人是科裡的同志,也是下屬執法人員。
“我是北城區醫政科科長,趙廣志,這兩位是我的下屬。剛纔接到有人舉報,懷疑你非法行醫,並且對病人進行所謂的鍼灸,險些造成病人病情加重產生不可預測結果。現在,你跟我們回去走一趟,接受調查。”趙廣志站在林宇面前,面無表情地用冰冷的語氣說道。
不過,擡頭望向林宇的時候,就是眉頭一皺,眼裡掠過了一絲迷惘,他依稀感到,好像在哪裡見過林宇似的,可是具體在哪裡見過卻是有些想不起來了。
“他胡說,我男朋友不是非法行醫,他只不過是來接我出去吃飯的,然後路見不平纔要幫這個大娘一把的。”此刻正在那邊陪着大娘一起垂淚的劉曉燕一下就急了,登時就衝了過來,攔在了林宇的面前,尖叫吒道。
別看她平素裡溫柔得跟個小貓兒似的,可那是別人沒惹到她,當然,就算真惹到她,只要不是什麼太過份的事情,以她的溫柔善良,也就一笑而過就是了。
但問題是,這僅僅是沒有觸及她逆鱗的情況下。一旦觸及她的逆鱗底線,溫柔的小綿羊發起脾氣來也是很嚇人的——林宇就是她的逆鱗,這個世界上,無論別人怎麼對她都行,但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貶低中傷林宇一句,否則,她就算拼了命也要維護林宇。
邊攔在林宇面前,不讓那羣人帶走林宇,邊怒視着馬天文,大眼睛裡噴射着怒火,“馬天文,你好卑鄙,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她的憤怒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事實上,從情感角度來講,她當然不認爲林宇是在非法行醫,而是在治病行人。可實際上,她也清楚,如果只是做個小小的按摩也就罷了,但問題是,林宇居然動起了鍼灸來,那可就不是一般的性質了,無論你收費與否,都是非法行醫了。非法行醫可不是鬧着玩兒的,事情可大可小,輕者罰點錢教育一下就得了,如果要真往大里鬧,進局裡待個半年一載的都沒準兒——她倒是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從來沒有想過林宇是不是真正的醫生。
那邊的馬天文撇了撇嘴,根本沒稀罕搭理劉曉燕,只是滿眼惡毒的嘲諷望着林宇,眼底的嘲諷和快意再明顯不過了。
看着劉曉燕一下就衝過去攔在自己面前爲自己說話,幾乎都要拼命了的架勢,林宇心底下就是一暖,拍了拍她的肩膀,邁開一步走到了她的前面,站在了趙廣志面前。
“趙科長是吧?我想有些事情你是搞錯了。舉報我的人,應該是這位馬天文馬大夫吧?”林宇指了指馬天文,他早已經看清楚了馬天文胸牌的名字,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說起來,是這位馬大夫沒有醫德,給這位大娘治療一個普通的中暑,居然開了五百多塊錢的提成藥,並且其中絕大部分都是根本沒有用的藥,我想,就算要查,也要先查這位馬大夫纔對。如果你們不信的話,喏,方子還在這裡,你們可以看看。”林宇倒是沒有半點畏懼的神色,只是微微一笑道。
那淡定自若的神色讓旁邊的小燕子一時間看得禁不住就有些癡了起來。不得不說,這一刻的林宇確實很有男人味兒。
“這……”趙廣志倒是不瞭解這個情況,一時間有些怔了起來,低頭看了看方子,眉頭就皺了起來,轉頭看了馬天文一眼,眼裡有怔詢的神色。
“這,這個,咳咳,我拿錯了方子,這是個廢方子。”馬天文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說道,同時厚着臉皮撒了一個彌天大慌。
“你還要不要臉了?這張方子分明就是你剛纔下的方子,上面還有你的名戳呢。趙科長,你可以問問剛纔這位就診的老大娘,她可是當事人,具體是什麼情況,你一問便知。”旁邊的劉曉燕氣得咬牙切齒的,人可以無恥,但她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居然當面撒謊,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簡直太可恨了。
此刻,旁邊的那位大娘也趕緊下了牀,幾步就走了過來,腳腿倒是利落得緊,她跑到了林宇的前面,攔在了那幾個人的面前,急惶惶地哀求道,“可不能帶走這個小夥子啊,他剛纔真是爲了我纔跟那位大夫發生衝突的。他們,他們都是好人,都救了我,尤其是,這個小夥子,你們可不能抓他,他人特別好,剛纔我又昏過去了,就是他給我治了病的,我現在感覺頭也清涼了,身上也不乏了,哪兒都好了。你們,你們可不能帶走他啊。一切都是我,都是我的錯,看在我年紀大的份兒,你們就不要爲難這個小夥子了成不成?”
說到這裡,那位老大娘像是想起了什麼,趕緊抓着自己的藍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於是,裡面一堆十塊五塊一塊的零錢在裡面摞成了一小摞,裡面還有一個五毛的硬幣,最底下是幾張紅的、綠的票子,錢也皺皺巴巴的,好像被汗水打過一樣,還微帶潮溼。
看到這一幕,身旁邊的林宇和劉曉燕都禁不住有些鼻子發酸,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就涌上了心頭。
“大夫,大夫,我抓藥,我就按照你的方子抓藥,這是我的錢,六百三十二塊五毛錢,我數了好幾遍呢,肯定沒有錯的,我抓了藥,你們就不要帶走這個好心的小夥子,好不好?”老大娘捧着那個藍布包裡包着的錢,眼巴巴地望着馬天文哀求道。
身後的林宇眼圈兒登時就紅了。
多淳樸的老人!多知恩圖報的老人!!
剛纔爲了給小孫女省下治病的錢,她連自己中暑得病都捨不得抓藥,現在爲了向林宇報恩,她不惜把自己全部的身家都拿去抓藥,就爲了不讓林宇受委屈——一個人有一萬塊,拿出六百塊錢來做這件事情都不算什麼。可是一個人如果只有六百塊錢面對着這種情況依舊義無反顧地將這錢拿出來報恩,又能證明什麼?
一時間,饒是林宇如此一個神經意志如鋼鐵般的男人,此刻也禁不住有一種感動悲憐到想哭的感覺。
那邊的劉曉燕更是不爭氣,伸手抓着大娘的手,只是搖了兩下,便已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淚水沿着白瓷般的臉蛋兒再次滾滾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