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這家館子倒是不錯,三個人吃一頓下來,恐怕沒有一千多塊是吃不下來吧?”林宇坐在包房裡,看着周圍的擺設,笑了笑,好像漫不經心地說道。
“沒事兒,林專家請放心,王勝利可是大戶,他老婆是專門做農產品進出口貿易的,很有錢,這點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馬天夫心情放鬆了許多,說話也不再那麼拘謹了。只不過,一切還是要看着林宇的神色行事,外鬆內緊,心底下不敢稍有怠慢。
“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爲是公款吃喝呢,那我可真就不敢當了。”林宇呵呵一笑道。
“林專家,這話可不敢亂說啊,我坐在這個位置這麼多年,別的不敢保證,公款吃喝可是極少的,就算是有,也是被逼無奈。”王勝利慌得連連搖手,他現在可是知道這位林專家的脾氣,骨子裡絕對的剛正不阿的那種,尤其是對社會醜惡現象極其看不慣,要是今天這頓飯是公款來的,恐怕他現在就會調頭就走,根本理也不理兩個人了。
當然,王勝利雖然身爲區衛生局長,在區裡衛高權重,但這麼多年來還是比較潔身自好的,真就沒有過什麼貪腐行爲,他這一任上,除了以前的幾任局長留下的那些爛事兒之外,還從來沒有任何人向上級舉報他的貪腐問題,爲官之清廉倒也可見一斑了。不過,這也跟他的出身有關係,他家裡原本就是做生意的,老婆也經營着一家農產品貿易公司,千萬的身家還是有的,所以他也沒必要因小失大貪那點兒錢了。
“哈哈,這樣最好,我就放心了。否則,這公款的東西吃起來可是味同嚼蠟,我怕會吃下去壞肚子。”林宇哈哈一笑,看着王勝利的一張胖臉,細心觀察着他臉上的神色,就已經知道了他所言非虛了。
“那是,那是。”兩個人一起點頭,強行將林宇推到了主位上,兩個人一邊一個圍着林宇坐下來,點了幾個菜,再加上兩瓶五糧液,隨後馬天夫又拿出煙來一人點上了一根,吞雲吐霧間,三個人的距離倒是無形的悄悄拉近了許多。
不多時,酒菜已經流水價地上來了,菜倒是不多,總共就六個,但樣樣是精品,一個鮑魚,一個扇貝,一人一碗血燕窩,還有幹鍋茶樹菇、水撈豆腐以及一份錫紙燒乳鴿。
馬天夫主動做起了服務生,打開了酒,給三個人都滿上了,然後率先就站了起來,“林專家,首先要向您道歉,那天晚上的事情,實在對不起,還有今天,我那個不爭氣的堂弟又得罪了您,我先乾爲敬!”
說着話,馬天夫就端起了酒杯,要來一飲而盡,卻被林宇輕輕擋住了手臂,他有些不解地望着林宇,不知道林宇這是什麼意思。
“馬書記,其實我覺得,這兩件事情性質是一樣的,並且,你對不起的不是我,你明白我說話的意思嗎?”林宇微笑問道。
“我……”馬天夫有些愣住了,偷眼看了看王勝利,這位官場老油條也是一臉的不解,同樣沒明白林宇是什麼意思。
兩個人的表情盡收在林宇眼底,禁不住心底下就嘆了口氣,放下了酒杯,也拍了拍馬天夫的胳膊,“馬書記,你也先坐吧,不着急喝酒,有些事情,我們先聊聊,好不好?”
“好好好……”馬天夫趕緊放下酒杯坐了下來,
旁邊的王勝利也拿眼望着林宇,一時間,兩個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地緊張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麼。
其實按理說,林宇就算威嚴再重,也畢竟是一個小年輕的,對於他們兩個在社會裡經風歷雨都多少年的這種老油條來說,就算表面上再恭敬,可是心底下也未免會有些不以爲然的。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面對林宇穩穩當當地往那裡一坐,他們心底下就有些發毛,不知不覺間就有些提心吊膽的,就感覺好像是一個小孩子在面對着一位威嚴的大家族族長一般,骨子裡就有些天生的惶恐感和被壓迫感,對於他們而言,這種感覺簡直有些太奇怪了。
看見兩個人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裡,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林宇就有些好笑,不過他很清楚這是爲什麼了,畢竟,相對於他而言,這些人哪怕再是位高權重也是普通人,他跟他們,本質裡就如同神與普通人的區別是一樣的。
一旦他認真起來,或者是嚴肅起來,那種骨子裡的壓迫感與威嚴感就無形中涌起,讓人不敢直視。
“馬書記,其實我一直以來都想問你一句,無論做人還是做醫生,你最後的目標是什麼?請認真的回答我。”林宇微微一笑問道,語氣不急不緩、不慍不火,卻自有一股攝人的威迫,連坐在一旁的王勝利都有些承受不住,更何況是直接面對着林宇的馬天夫?
“我,我……”馬天夫艱難地嚥了口唾沫,有些慌亂了起來。其實他很想用一套冠冕堂皇的話來彰顯自己,可是話到嘴邊,面對着林宇的眼神,卻不由地就嚥了回去,回想一下,居然有些不恥於說出口。
“馬書記,我希望你能真正地說出你的心裡話來,而不是面對公衆與上級領導時的那種宣誓表忠心的作秀,好麼?”林宇淡淡一笑,隨手擺弄着桌子上的酒杯,不再去看馬天夫一眼。只不過,他心底下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這個馬天夫還是用一套冠冕堂皇的漂亮話來糊弄自己,那就意味着這個人真的無可救藥了,他會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不再去理會這兩個人。
馬天夫眼裡現出了一絲痛苦的掙扎,不過最後還是咬了咬牙,挺起了胸膛,“林專家,我只想升官,將來有一個更好的位置,讓更多的人恭敬我,圍着我,我知道這是虛榮心作祟,但這就是我真實的想法。”
這番話說出口,王勝利看着他的眼神就變了,變得有一絲欣賞,也變得有一絲敬佩。說實在的,他這個同學向來誠腑很深,表面上好像看不出什麼來,其實一直以來都很有野心,想爬到更高的位置上去。只不過,他還是頭一次看到馬天夫居然如此坦城地表露心跡,當着林宇這個小年輕的面兒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種突然間的坦蕩與自我,還是很令他敬佩的了。
“呵呵,好,馬書記,很高興聽到你的真心話。”林宇點了點頭,感到了一絲欣慰,看起來,這個馬天夫雖然爲人高傲且很功利,但骨子裡還是有一種天生的真誠在裡面,並不是那種不可救藥的人。
不再理會馬天夫,而是轉過頭來望着王勝利,“王局長,我也想問您一個俗套的問題,可以嗎?”
“林專家,您但問無妨,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林宇甫一轉過頭來,王勝利就感覺到沉重的壓力撲面而來,簡直比面對省級領導的壓力都巨大,這也讓他心底下一顫,下意識地趕緊坐直了身體問道。
“嗯,我想問您的是,你,當官爲什麼?在任做什麼?退後又想留下什麼?”林宇把玩着酒杯,輕輕巧巧地旋轉着,溫和地點頭一笑道。
“我……”王勝利一下就怔在了那裡,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其實這個問題確如林宇所說,真的很簡單,很俗套,無數黨的期刊上都登了無數遍,也有無數個理論探討和答案,尤其是在當下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建設不斷加強的形勢下,更是反來覆去不厭其煩地通過各種方式來拷問各級領導幹部,可以說,這些個當領導的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無數場合裡說得得嘴皮子都磨薄了一層,可是,今天這個問題由林宇問了出來,突然間就有一種洪鐘大鼓振聾發聵的感覺,一下就將王勝利震在了那裡,都有些發懵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事實上,如照按照官場的套話,想回答這個問題太簡單了,一句全民全意爲人民服務就足以概括了。可問題是,真要這麼回答,王勝利知道恐怕林宇會當場拂袖而去。因爲這個答案根本就不是林宇想要的,換句話說,這個答案根本就不符合王勝利心底真實的想法。
“我,我也想繼續升遷,在仕途走得更遠。如果有一個更好的位置,我想體現自己的能力,乾點事情。不過這是附加的,說到底,權力慾,纔是我走進仕途渴望向上升遷最真實的原動力。”王勝利沉思了片刻後,苦笑說道。
不過,這一刻說出了這番話來,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間身上就是一陣輕鬆,頗有一種好像放上一個很沉重的包袱,或者說是撕下了所有僞裝的面具,面對着鏡子無比暢快真實的感覺。
“呵呵,好,真的很好。”林宇很是欣慰地看着王勝利,又轉頭看了馬天夫一眼,點了點頭,突然間伸出手去,倒掉了兩個人杯子裡的酒,而後將自己一直玩把着的那滿杯的酒各折一半倒進了他們的杯子裡。
這也讓兩個人有些驚詫,不知道林宇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