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臣燁聽我問了這句話,整個人僵了一下,許久才擡起頭,“這不重要。”
我走過去,上半身伏在桌子上,和他四目相視,“我是爲了不讓我小叔叔爲難,他想保護我,可他也不能和白家人撕破臉,況且,嫁不了最愛的人,嫁給誰不都一樣,那你呢,白明達可以跑,你爲什麼要答應,好像還很願意的樣子。”
他放下手中的筆,“你希望我跑?那你也不會順理成章的嫁給別人,尤其是你心裡那個男人,明知道不可能,還這樣做,女人就是蠢,換了我,不可能的事我絕不會浪費時間。然後白家也不會放過你,而是讓我另外一個表弟娶你,你怎麼也逃不過去。”
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可是你怎麼知道,你就不會浪費時間在不可能的事上?”
他的臉色忽然一沉,似乎被我戳中了某些心事,他低下頭,裝作去看文件,我忽然想到了什麼,笑嘻嘻的湊過去,朝着他的眼睛裡吹氣兒,“薛臣燁,薛大警官,看你這樣子,躲躲閃閃做賊心虛,你不會喜歡我吧。”
他的手頓了頓,極其不屑的擡起頭,“徐戀戀,自戀到你這個程度,大抵也是需要勇氣吧,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喜歡你了?且不說你喜歡老男人這個品味讓我噁心透了,就是你這個人,你還真拿自己當椿城第一美女了。”
他牙尖嘴利我卻並不覺得厭惡,反而格外受用,他欺負我時的樣子,不似白璟南那般讓我咬牙切齒的真實,卻帶着幾分落荒,我伸手勾着薛臣燁的下巴,輕輕挑起來,他被我這個大膽親密的動作驚住了,那麼愣怔的看着我。
“那你娶我爲什麼,真的要做好事怕我落在你們家族紈絝子弟手上,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你捨不得,所以寧願犧牲自己的幸福來解救我,新婚之夜都沒有碰我,可見你真的是個好人,那你這麼做,不是喜歡我,就是腦子有病。”
他被我噎得夠嗆,喉嚨翻滾了半天,卻連一個字兒都沒擠出來,我心情大好的哈哈笑,許是笑聲刺激了他,他沒好氣的看了一眼門口,“到底有事麼,沒事出去,我很忙,沒工夫和你閒聊這些無聊的話題。”
我仍舊趴在桌子上,他越是要躲開我越是喜歡看他那個無所適從的德行,他說這話目光忽然下移,靜靜的落在我某處,他的目光有些深沉,眉頭輕輕鎖起來,我不解的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他卻完全沒有反應,仍舊盯着,我順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我胸口出的扣子崩開,露出粉色的胸衣花邊兒,雪白的胸脯裸露在空氣中,我趕緊捂住,紅着臉狠狠的跺腳,“你色狼!”
我轉身往書房外面跑,關門那一刻,似乎身後傳來他的輕笑聲,可我纔沒心思去看,只想着趕緊逃離這個紈絝流氓的視線,跑下樓梯的瞬間,我還不小心絆了一跤,直接撲在了覃姨的懷裡,她正好端着熱湯往桌子上放,灑了不少在我手上,我燙得齜牙咧嘴,尖叫連連,覃姨嚇得不輕,連湯都顧不上了,隨手扔在地上就來扶住我,薛臣燁大概在樓上書房聽到了聲音,他飛快的跑下來,在見到我紅腫的手背時,眸光猛地一緊,他從第五級臺階上就跳下來,一下子躍在我面前,那動作之快連我都看呆了,他吩咐覃姨去拿藥箱,然後扶着我坐在沙發上,“這是怎麼回事,你纔剛下來,就這個德行了,徐戀戀,你是三歲小孩麼。”
他一臉嫌棄的看着我,手上的動作卻格外輕柔,他接過覃姨遞來的藥箱,從裡面把燙傷膏拿出來,還有紗布和藥水,輕輕的敷在我的傷患處,一張不是輕佻便是冷冰冰的面容,難得有幾分細緻和柔和,我看得有些呆了,腦海中忽然想起十四年前的白璟南,也大抵是薛臣燁這個歲數,青春正盛,可也分外早熟般,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出現在徐家的老宅院中,我在父親懷裡窩着看他喝茶,白璟南走進來,笑着將一盒巧克力遞給我,“這可是你從來沒吃過的糖。”
我那幾日因爲貪戀着巧克力的味道,每次白璟南還不來,我就纏着父親問,那個巧克力叔叔什麼時候來,後來,父親笑着告訴了白璟南,他便故意唬着一張臉,將我扯到懷裡,“我是你璟南叔叔,你也可以喚我小叔叔。”
我那時便記住了,一記連我自己都驚訝,竟是這麼多年,他的名字,那初見的畫面,他的翩翩,都成了我心底的硃砂痣,窗前的明月光,任憑時光荏苒,還是根深蒂固,想讓我忘記他,也簡單,將我的心連根拔起,讓我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我便能忘了他,可只要我還活一日,他便是與我血液交纏。
我胡思亂想之際,薛臣燁已經給我包紮好了,他看着我的臉,忽然很大力氣的掐了我一下,我吃痛得喊出來,去瞪他,“你幹什麼?”
他冷哼着,“在想誰。”
我沒有說話,癟着嘴看他,“你管。”
“你好像忘了,我是你丈夫。”
我不知怎麼了,聽到他這麼霸道的說話,我心裡砰砰得跳起來,我不敢看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着魔,這麼紈絝輕佻的人,我竟然會有些動心似的。
覃姨端了菜擺在餐桌上,往圍裙上擦了擦手,轉身走出院子,繞到旁邊的那個露臺上,我這才發現薛臣燁的母親站在那裡澆花,陽光暖融融的,把她籠罩得格外溫和,她背對着這邊,點了點頭,然後不多時,便跟着覃姨走了進來。
她一眼看到地上的湯漬,眉頭蹙了蹙,“這是怎麼了。”
覃姨說了剛纔那驚險混亂的一幕,她越聽臉色越沉,最後看着我,“戀戀,這樣不小心,下次千萬注意,若是傷到了身體,將養很久才能好,不要趁着年輕就不在意身體,將來到了我這個歲數,可有苦頭吃了。”
我乖巧的哦了一聲,薛臣燁沒好氣的拉了把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就吃,嘴上還埋怨着我,“身子壞了她活該,誰讓那麼毛躁,心裡不知道想什麼。”
這話倒是深意頗多,我笑着去看他,壓低嗓子,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薛少爺,你也太愛吃醋了吧,我心裡想什麼,想我家裡的乳孃桂嬸,你以爲是什麼。”
薛臣燁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他雖然牙尖嘴利,可他是個男人,總不好跟女人計較,只能吃啞巴虧。
我頓時心情更好,早也忘了剛纔在書房被他佔便宜的事,我卻忽略了我和他這樣耳語,讓覃姨和他母親都誤會了,她們相視一笑,都是格外欣慰的樣子。
“看你們感情這麼好,我倒是放心了。”
“夫人早該放心,少爺這樣年輕有爲俊朗聰慧,哪家姑娘不喜歡,少奶奶美貌,二少教得也好,體貼識禮,這可不就是天作之合麼。”
“本以爲,這樣聯姻,你們都沒見過幾次,怕婚後這日子也過不好,現在看來倒真是我多慮了,早不是那個媒妁之言的時代了,年輕人共同語言多,聊幾次便熟悉了,這樣也好,以後早日爲薛家添個孩子,也是白家子孫,我看着就更踏實了,徐家只有戀戀一個女兒,能延續下去,也是好事,慰藉了你父母在天之靈。”
我差點把嘴裡的雞肉噴出去,好在我及時咬住了牙關,不然恐怕這點早在他母親的臉上粘着了。
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薛臣燁,他悶頭吃飯,一言不發,嘴角噙着點瞧好戲的笑意,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不然隨便找個由頭就說還年輕不着急,他母親也不會強迫,畢竟我們才都二十來歲,可他非不搭理,似乎順其自然了,這也助長了他母親的幻想,說得更是高興,就彷彿我已經有了一樣。
“戀戀,璟南養了你十四年,現在你嫁人了,他也鬆了口氣,對你父母的承諾終於也交待了,你若是再做了母親,和臣燁好好的過日子,想必他更欣慰。”
我點了點頭,腳下輕輕踩了踩薛臣燁的褲腿,他不動聲色夾菜,終於開口了,“媽,再說吧,這纔剛結婚,您別給戀戀壓力,順其自然,這事看緣分,急不來。”
“怎麼急不來啊。”
覃姨一邊給薛臣燁的母親盛湯一邊笑意吟吟的,“你們小倆口都不想要,孩子自然更不會來,你們眼巴巴的盼着,緣分能不到麼,雖然說這事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可也少不了自己的努力,我聽隔壁的王阿婆說,她小兒媳婦兒已經要養三胎了,預產期就在年底,好像是她兒子吃了什麼補藥,準能生個白胖的小子,我去找她要來,王阿婆和我關係不錯,肯定能給我。”
我尷尬得要命,簡直越說越離譜了,薛臣燁的母親格外興奮,“那好,不行你拿點東西去換,王阿婆喜歡吃阿膠棗,你多備幾箱,跟她換,要多些誠意,爲了薛家後代,多少東西都不爲過。”
我有些着急,使勁拉了拉薛臣燁的胳膊,也都顧不上自己手腕的疼痛了,他亦是覺得離譜,蹙了蹙眉頭,“媽,覃姨,我說了,這事先不提。”